晚上路过南关正街,见到夜市上有一个卖与卖稀饭相连在一起的地摊,并且标有“蓝田”二字,我竟然以“他乡遇故知”之情走了过去,赶紧各买了一份。那的味道远不如我记忆中的蓝田……条虽细,色不正,也少了点芥末味。那稀饭是甜的,更非当年那淡的红豆稀饭好喝了,可谓虚应故事。听口音是蓝田来的农民。前一阵子《西安晚报》上对外县来西安的小吃有两种看法,一是叫好,称赞它补充了西安餐饮的不足,一是摇头,说摊主只备一桶水涮碗,不卫生。这且不表,我感兴趣的是这两种小吃的结合,差不多就是组合得较合适的一顿饭了,不必在这个摊吃盘……又找另一个摊去吃碗稀饭。所谓“差不多”,也就是还不全,似乎还缺了热蒸馍。
……蒸馍和稀饭,关中各县到处皆有,原不是蓝田的专美,西安人对它也不陌生,然而蓝田的……蒸馍和稀饭则与关中各县的吃法不同。记忆中40年代蓝田县门街的餐饮小吃摊点,经常是三个各为摊主的……蒸馍和稀饭摆在一起,虽然是各卖各的,可对顾客来说却组成一顿美餐。要一个蒸馍作主食,一盘既可当主食,也能调换口味,起到菜的作用,再来一碗稀饭和送给的小碟咸菜,干稀都有了,搭配颇为合理。中等饭量的人,一顿吃这几种东西,也就填饱了肚子。也许有人会说,不要蒸馍要烧饼,那可不行,若真有人硬要吃烧饼就……虽没有人反对,但却大煞风景了。
蓝田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不只条压得很细,还加产量较低的苦荞麦。煮熟后的呈黄色,浇上少许麻油一拌,黄亮亮的,吃起来柔嫩适口,调以芥末、陈醋、蒜泥和油泼辣子,清香中微带辛辣,颇为惬意。
蓝田蒸馍是一种酵面馍,没有什么特异的,只不过食摊的馍多是头天晚上发面,第二天早上蒸熟后装在用藤子编的深筐里,上面加一小棉被盖好,出摊后很长一段时间仍然是热的。它色白光润,柔中透着筋道,不佐菜吃也甘香满口,就着则别有风味。
蓝田人早晚都要喝汤,把用谷物熬的稀饭叫“米汤”,县门街食摊卖的稀饭是用大麦仁加红豆的稀饭,故称“红豆米汤”。它是将豆子先下锅,烧沸至汤色变红,放入大麦仁,再“大火攻小火烘”(即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煮),至大麦仁熟、汤黏稠便可。这种米汤色泽深红,吃着滑糯适口。卖米汤所带的小碟菜是腌的咸萝卜,虽说不值钱,可离了这碟腌萝卜,米汤就喝不出味来了。
还有一点使我难忘的是,这个三结合的食摊,前面和左右两侧,摆放着几个低矮的长条小木凳,人们围坐在长条凳子上,边吃蒸馍边欣赏着摊主用手熟练抓调的一招一式,再慢慢喝着那热烫的稀饭,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当然,这是几十年前的情景,现在情况变了,有些生活情趣大概是无法恢复了。今天年轻人出去郊游野餐,可能会包一辆面包车,带上罐装啤酒、可口可乐、午餐肉、沙丁鱼,绝想不到雇三个小吃担一同去。他们也绝不会像旧时文人墨客那样限韵赋诗。不过,这两种生活方式或娱乐方式各有千秋,我以为不必强分高下优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