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童童最近胖了一些,脸上微微有些浮肿,我想是睡得太多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嘎嘎那么喜欢方童童,每次看到她,嘎嘎都一定要张开翅膀愉快地忽扇着,直到翅膀给它足够的动力可以跳上方童童的双腿为止。
方童童坐下来,把嘎嘎的脖子放到脸上蹭了几个来回。“嘎嘎,你小子最近怎么长得这么肥,烤着吃得了。”
一听到“烤”字嘎嘎就会发疯,也许是我无数次恐吓它的后遗症作怪,嘎嘎小的时候经常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我总是狠狠地说要把它做成烤鸭,为了让它知道什么是烤,一次做饭中途,我将嘎嘎抓起来高悬在燃气的上方,这个家伙惊恐万分,从“火线”上下来之后居然口吐白沫,昏死过去。那以后,它的神经对“烤”产生了严重的过敏,甚至痉挛。
所以,当嘎嘎听到方童童说要把它烤着来吃的时候,一下子跳将起来,对着她的脸颊狠狠地啄了一口,跳下椅子又钻到了床底下。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童童,别说啊,你比较有鸭子缘,你终于可以指着老脸对别人大声说——这里留下的不止是谢朝阳一个人的印记。”
方童童的表情凝固了瞬间,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在我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说道:“得了你,没事别跟我这儿斗咳嗽,你还不麻利儿地收拾收拾,李晓蓓今儿晚上可也说要去呢,你要再不抓点儿紧儿,方峻可就飞了。”
“你说什么呢,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在方童童面前坐下来,为自己申辩,“我压根儿就没想和方峻怎么着,私下接触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为了工作,另一个是为了你……”
“你真是个小扁担!”“小扁担”是方童童常拿来骂我的话,一直以来我弄不明白它的意思,大约是说我傻之类的话吧。
“算了,”我站起来向洗手间走去,“算了,我跟你解释也没有用,我先去洗个脸。”
在等我的时间里,方童童就站在阳台的大窗户跟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可是我猜想,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她想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是我确定她有一肚子的心事,我跟方童童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尽管我的想法有时前卫,但我希望自己能够循规蹈矩的生活下去,我想我应该算是很在意别人对我的评论的那一种人,而方童童,她是为自己活着,甚至不屑去抬头看一眼别人看她的眼神。
我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换了件衣裳,跟着方童童上了车,我们去给方峻定生日蛋糕。
“就算为了我,你一定要争取到方峻。”车开了大约十五分钟,她突然打破了沉默,话说得没头没脑。
我看了方童童一眼,“你呀,别操心了,多想想自己的事儿吧,老大不小了,我看李晓蓓对方峻还是有感情的,对小五一也很好,大概你对她的成见太深了。”
“哼,”她冷笑了一声,转脸来看着我,“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走错了,蛋糕店在西边儿,你怎么往东拐?”
“蛋糕店不着急去,你不是劝我多想想自己的事儿吗,嘿嘿,我现在就带你去一个跟我有关的地方。”方童童笑了,脸上充满着邪气,不知道她又搞什么鬼。
这条路往东走到头儿是大学区,全国一流的大学几乎全部集中在这里,而这边的人群也相对年轻和简单,多数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我的大学也在这附近,不过我很少来,每次路过那所学校,看到校门口的那棵茂盛的法国梧桐,我都会想起我那夭折的初恋,而那些陈旧的往事就埋藏在那棵梧桐树的下面——一个铁制的饼干盒子里埋藏着我和他的日记。那棵梧桐是我初恋的起点,许多年以后当爱情死亡,我固执地将那里作为一个终点,一个埋藏初恋的墓碑。许多次我夜不能寐,一个人闷得抓狂的时候,都有一种把这些尘封的情感挖出来看个究竟的冲动,不关那个男主角的事,我只是想重温一下那些爱情的滋味,就好比一个馋丫头再去品尝儿时的那些棒棒糖,不是因为好吃,只想寻找一些感觉。
车子开过我的大学的时候,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棵树下。
“童童,你看那棵梧桐。”我指着大树叫方童童看,“那树底下我埋了东西。”
她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转头来问我:“存折啊?”
“比金子还珍贵。”我忽然变得煽情起来。
“发骚。”方童童窃窃地笑。
再往前开,是理工学院,她将车速减慢,停在大学门口的一个停车场里。
“王陆,我想在这些学生里挑一个帅哥做男朋友。”方童童点燃了一只烟,缓缓地对我说道,她面无表情。
“变态。”我对她不屑一顾,“你一把年纪,也就来这儿过过眼瘾吧,你看看他们一个一个风华正茂,我在离他们八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荷尔蒙的气息……”我夸张地用鼻子嗅来嗅去,“年轻就是好啊,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男生主动来跟我搭话。”
“王陆,我跟你说真的呢,上次咱俩吃饭,你提醒了我。”方童童垂下了眼睛,好像是在思忖该怎么向我诠释她的内心,“我真是想在大学里找个男朋友,其实也不是男朋友,我,我,我是……说白了吧,我是想生个孩子,要漂亮点儿的……”
“别说傻话了,”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是你们全家的主心骨,这几年形单影只,家里的事都是你一个人撑着……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但是……你这么做太……缺德了吧。”
“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她定定地看着我,又转向大学门口那些俊朗的男生,“你再看看他们,除了钱,他们也是什么都不缺,他们有理想着呢,将来要找个好工作,要出国留学……可是他们没钱……”
方峻打来电话。她停了下来,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对我说:“我这个弟弟呀,就是太没出息。”
我把电话接了起来,方峻让我们快点过去,说人都到齐了,都在等着我们的蛋糕。
“走吧,”我说,“别跟这异想天开了,咱们跟他们都有代沟了。”
方童童笑了笑,把车启动了,向蛋糕店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