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仙魔演义1:风云变
31908300000023

第23章

<灌愁海Ⅰ>

杨戬一怒离开了五行山,驾着七彩祥云,飞越千山万水,却没有回到灌江口,孙悟空的话让他无法忘却:“难道天与地之间的一切,都只能由高居天上的神仙来安排?难道做了神仙,就要泯灭心中的欲求,真的要无情无义、无欲无求,才能算做神仙吗?这是为什么?俺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仙呢?”

骄阳当空,远天如洗,杨戬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习惯地抬头望着离恨天灌愁海,只是太虚幻境警幻仙姑宫阙前的那盏明灯,就是天际那颗微弱光洁的星星,却是无法看清。太虚幻境,是杨戬内心的一方净土,因为那里寄托了杨戬满腔的爱和美好的憧憬。

杨戬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因见下界山明水秀,城郭俊美,就按落了云头,降到尘世,摇身变作一个白衣书生,摇摇摆摆,到城中穿街过巷,观看人间景致,疏散郁闷的心绪。

城内的屋舍大都是黑瓦粉墙,排列有序,鳞次栉比。城中的街巷全部用青石板铺路,弯弯曲曲,幽静清雅。城内河道纵横,舟楫往来不绝,舟中岸上的男女谈笑自若,似乎就是以河代路。河道上相隔不远就会有座石桥,总有几个小孩在桥上桥下玩耍。

杨戬坐在灌江口的神位上时,看到的多是尘世的悲欢离合,听到的多是平俗者贪图富贵功利的欲求,这般人间日常生活景况,却不多见,这时看来,倒有几分羡慕红尘凡俗悠闲自得的平凡生活。

杨戬登上一只乌篷船,负手站在船头,笑微微地看着周围的景致。

忽然从街巷中跑出一位青衣少女,身姿曼妙,举步轻灵,手中却提着明晃晃一把长剑。一个灰袍道士,挥舞一柄拂尘,大声呼喝,紧随其后。杨戬看着有趣,就凝神细看。

灰袍道士步伐极快,几个起落,就已经赶在青衣少女前头,回转身,拂尘横扫,掠向青衣少女的面颊。青衣少女长剑上撩,挽了朵耀眼的剑花,挡开拂尘,手腕疾抖,长剑斜刺灰袍道士的左肋。

岸上的行人见两人拼斗狠恶,骇得纷纷闪避。船尾摇橹的船夫也失声惊呼:“哎哟,怎么就打起来了?”

杨戬却暗叫可惜,心想那青衣少女何不飞身跃过道士头顶,反手一剑横削脖颈,岂不就让那道士性命难保?杨戬是仙圣之体,能够腾云驾雾,随心所欲,却殊不知仙凡有别,他能够随意飞腾,青衣少女是尘世凡人,杨戬所想固然是克敌制胜的妙招,在青衣少女却不能够做到,也无法做到。

青衣少女与灰袍道士拼斗三五十招,已被灰袍道士迫得手忙脚乱,危急中忽然一扬手,三道寒光向灰袍道士射去。灰袍道士大声咒骂,向后跃开几步,喝道:“小妖女,道爷倒要看看,你还能发多少飞刀!”

青衣少女蓦地拔身跃起,扑向河中的一艘小船,身形将落之际,脚尖在船篷上一点,犹似一只翩翩飞燕,轻灵地跃到对岸。

灰袍道士怒喝一声,也学着青衣少女的模样,飞身前扑。杨戬恼恨灰袍道士居然对一个女孩子如此狠恶,在灰袍道士身形将落未落,又学着青衣少女的模样,伸脚踏向河中小船的篷顶时,杨戬暗中使了个法术,将那小船硬生生挪了开去。灰袍道士忽然一脚踏空,惊骇之下,大声怪叫,但终究脚下没有凭依,又不会仙术,无法凭空飞跃,“噗嗵”一声,水花四溅,灰袍道士就掉到了河里。

岸畔舟上的人们见了这般怪异景象,都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青衣少女听到众人的笑声,回头一看,也忍不住笑弯了腰。

青衣少女忽然返身跃到杨戬的船上,抱膝坐在船头,对船尾的船夫道:“别笑了,快开船吧!”船夫答应一声,将橹摇得极快,小船飞也似的行驶起来。

青衣少女抬头看着杨戬,问道:“你会法术?”杨戬忽然觉得这青衣少女极是熟悉,就似自己的一位故人,只是她大大的双眼中幽怨的神色,却从未见过。青衣少女见杨戬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就转过头,望着河上的浮萍,不再理睬杨戬。

杨戬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会不会法术呢?”青衣少女头也不抬,道:“小船明明就在那里,难道它自己长脚了吗,会突然挪开去?”杨戬就笑了,道:“即使小船是被人用法术挪开的,可岸上有那么多人,河里有这么多船,你为什么要问我呢?”青衣少女微微皱起秀眉,喝叱道:“你好无聊,我问你就自然有道理。哼,谁也别再想骗我!”杨戬问道:“有很多人骗过你吗?”青衣少女喝道:“麻烦你少说几句好不好?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的。”

杨戬心里暗暗发笑,自做了神仙以后,杨戬总是在以超人的法力去解除凡人的烦恼,实现世人的欲求,从来听到的都是尘世人们的颂扬,还没有遭受过凡夫俗子如此无礼的叱责。

杨戬就不再说话,仍然负手站在船头,笑微微地欣赏着岸上的景致。

船尾的船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杨戬毕竟是先上的船,强做笑颜地问道:“大姑娘,您要去哪里?”青衣少女头也不回,掏出一块银子,抛到船尾,说:“我包了你的船,你的船要不停地在这城里所有的街巷中穿行。废话少说,说一句废话我就收回银子。”船夫拾起银子,更加不好意思地看着杨戬。杨戬笑着道:“我是来旅游的,到哪里看看都行。”船夫就高兴了,放开膀子摇橹。

小船在街巷的河道中穿来绕去,青衣少女抱膝坐在船头,再也不说话了。太阳已经西沉,落日的余晖散在河中,金光点点,晶莹闪烁。船夫本想问一问什么时候停船,却又怕被青衣少女叱责为废话,收回去已到手的银子。

一阵晚风掠过,即使是杨戬也觉得冷意森森,水面忽然涌起几缕阴霾霾的雾气,很快就弥漫到小船四周。

船夫道:“哇,好冷,古怪,现今是三伏天气,如何能这般冷?”杨戬也觉得很奇怪,斜睨了一眼,却见青衣少女仍然抱膝坐在船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却已经闭上,却似忽然间悠然而眠。

杨戬睁开天目,环顾四周,只见岸上的浓浓阴雾中,站着两个鬼使,手提绳锁,在那里探头探脑地张望,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杨戬运起九转元功,就听鬼使甲道:“可是,二郎真君不是好惹的呀。”鬼使乙道:“那咱们回去,怎么和冥王交代?只说遇到了灌口二郎,不敢索魂,冥王还不要了咱们的鬼命?”

鬼使甲道:“都说二郎真君勇武正直,惹恼他,还不一样把咱们打得魂飞魄散。”鬼使乙道:“咱们偷偷索了魂灵就走,他未必就能够发现。”两个鬼使犹犹豫豫,终于还是举起了招魂幡,坐在船头的青衣少女,就站起身离船上岸。

杨戬回头看了看,却见青衣少女依然抱膝坐在船头,魂魄却已离体而去。

船夫已伏在船尾,居然也在睡觉。

青衣少女的魂灵上了岸,骂道:“你们这两个鬼使,难道就没有半点心肝,居然追到了这里!”鬼使甲笑道:“我们是鬼,哪里有什么人的心肝?如果有了人的心肝,我们还如何做得成鬼吏?”

鬼使乙喝道:“奸猾的婆娘,反复无常,使我们奔波劳碌,累得要死。这次把你捉回去,就当投入石磨之中,细细研磨,让你魂碎魄消!”青衣少女怒道:“我身负沉冤,受得了刀锯油烹,岂怕你们的威迫?”

因听青衣少女说自负沉冤,杨戬就更觉奇怪,潜运九转元功,天目中射出一道金光,两个鬼使哀鸣一声,身上冒起了白烟,急忙忙隐没到阴雾里。

船头的青衣少女浑身一震,魂魄复体,似乎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抬起头问道:“你是灌江口二郎真君杨戬?”

伏卧在船尾的船夫也爬了起来,打着哈欠说:“古怪,我怎么忽然就睡着了呢?”

此时天色已黑,明月悬空,辉光均匀地洒落人间,云开雾散,天地清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