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雷·罗斯伯格艾草译
人生真正的幸福和快乐浸透在亲密无间的家庭关系中。
我正坐在椅子上,为拿到博士学位做着最后的努力,这时候,萨拉用一个问题向我宣布了她的存在:“爸爸,你想看看我的家庭画像吗?”
“萨拉,爸爸正忙着。亲爱的,过一会儿再来。”
“走开,好吗?我很忙。一星期的忙碌工作才换来一个周末。你却在那儿打扰我。”
10分钟后,她又回到起居室来。“爸爸,给你看看我画的画像。”
我心里的怒火开始上升。“萨拉,”我说,“过会儿再来。这很重要。”
3分钟后,她冲进起居室,在距离我的鼻尖3英寸的地方朝着我大叫起来,叫嚷的力度达到一个5岁的孩子的极限。“你到底想看还不想看?”这个过于自信的小女士似乎已经准备就绪。
“不,”我对她说,“我不想看。”
听了我的回答,她飞快地跑出房间,把我独自留在那儿。但不知为什么,在那一刻,独自一人并不如想象中的满意。我感到我的心就像是受到了猛烈的一击。我走到前门那儿。
“萨拉,”我喊道,“你愿意进来一会儿吗?嗯?爸爸想看看你画的画像。”
她没有任何怨言就跳到我的膝盖上。
这是一幅画得很了不起的图画。她甚至还为它写了个标题。在图片的顶部,她用她能够写好的书法写着:“我的家庭。”
“给我讲讲这幅画。”我说。
“这是妈妈(一个长着长长的、黄色的、卷曲头发的女人),站在妈妈旁边的是我(画着一张笑脸),这是我们的小狗凯蒂,还有,这是米丝(是她的小妹妹,一个在房子前面的街上躺着的小孩,比其他人大约大三倍)。”她似乎对我们的家庭有着很高的洞察力。
“我很喜欢你的画像,亲爱的,”我告诉她,“我将把它挂在餐厅的墙上,这样,我每天晚上工作或者上课回来(通常都是在晚上10点左右)都能看见它。”
她相信了我的话,高高兴兴地出去玩了。我重新回到书本里。但是为着某一种原因,我把同一章节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什么东西使我很不安,是萨拉的图画里似乎缺少了什么。我走到前门口。“萨拉,”我喊道,“你能再进来一会儿吗,嗯?我想再看看你的图画,亲爱的。”
萨拉爬回我的膝头。我试着闭上自己的眼睛,完全用她的眼光来观察事物。在外面玩耍使她的面颊呈现出玫瑰的红润,她头上扎着马尾辫,脚上穿一双带有草莓图案的网球鞋,臂弯里抱着一个软绵绵的洋娃娃。
我问了她一个问题,但是我自己也不能确信我是否真的想要听到答案。
“亲爱的……这幅画里有妈妈、萨拉、米丝、小狗凯蒂、太阳、房子、松鼠和小鸟,但是萨拉……爸爸在哪儿?”
“你在图书馆里。”她说。
我不由得惊呆了。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我把她从膝盖上轻轻举起来,送到阳光下继续玩耍。我晕乎乎地跌坐到椅子里,血液强烈地冲击着我的心脏。即使是在我把这些语句打进电脑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那种剧烈刺痛的感觉再次流遍全身的滋味。这是令人恐惧的时刻。慢慢地,我头脑里的迷雾开始消散了。我突然能够看清了。但是我看见的东西不但没有减轻我的痛苦,反而更增加了我的恐惧。
萨拉的那句“你在图书馆里”的简单声明使我受到极大的震动。
我把这幅画挂在餐厅的墙上,正如我对我的小女孩儿作出的承诺那样。在准备博士论文的那漫长而又紧张的几个星期中,我一直注意着那幅对我具有启迪作用的肖像画。每天晚上在我家人人睡后,当我大口吃着重新热过的晚餐时,我都要盯着它看上很长时间。我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告诉巴巴拉。我终于完成我的学位考试。现在我是“罗斯伯格博士”了,我以为它会使我获益匪浅。然而,坦白地说,它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少快乐。
在我毕业后的一天晚上,巴巴拉和我正一起躺在床上,我鼓足勇气问她:
“巴巴拉,你一定已经看见挂在餐厅墙上的萨拉的那幅图画了。为什么你什么也没说呢?”
“因为我知道这使你受到的伤害有多深,格雷。”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口中说出这么深刻尖锐的话语,真令我感到吃惊。我向她提出了我这一生中从未向任何人提出的同时也是最令人紧张的问题。
“巴巴拉……我想回家。我可以吗?”
接下来的是二十多秒钟的沉默。这对我来说似乎有一个小时那么漫长。“格雷,”巴巴拉谨慎地说,“女儿们和我都非常爱你。我们想让你回家。但是你一直都不在这儿。这么多年来,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位单身妈妈。”
这几句话像冰一样的冷酷,但是她说这话的时候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很温柔。她说出的只是简单的事实,先是我的小女孩儿画了这幅画,现在她的妈妈又说了这些话,我的生活已经失控,我的家庭似乎是一架无人驾驶的飞机,如果我要重新赢得她们,我知道我前面的路还很漫长。
但是,我必须把她们重新赢回来。它已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