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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幽明录(5)

庾宏为竟陵王府佐,家在江陵。宏令奴无患者载米饷家,未达三里,遭劫被杀,尸流泊查口屯。时岸傍有文欣者,母病,医云:“须得髑髅屑,服之即差。”欣重赏募索。有邻妇杨氏,见无患尸,因断头与欣。欣烧之,欲去皮肉,经三日夜不焦,眼角张转。欣虽异之,犹惜不弃,因刮耳颊骨与母服之,即觉骨停喉中,经七日而卒。寻而杨氏得疾,通身洪肿,形如牛马,见无患头来骂云:“善恶之报,其能免乎?”杨氏以语儿,言终而卒。

阳羡县小吏吴龛,有主人在溪南。尝以一日乘掘头舟过水,溪内忽见一五色浮石,取内床头,至夜化成一女子,自称是河伯女。

河南人赵良,与其乡人诸生至长安,及新安界,遭霖雨,粮乏,相谓曰:“尔当正饥,那得美食邪?”在后堂应时羹饭备具,两人惊愕,不敢食,有人声曰:“但食无嫌也。”明日早,两人复曰:“那复得美食?”即复在前。遂至长安,无他祸福。

成彪兄丧,哀悼结气,昼夜哭泣。兄提二升酒一盘梨就之,引酌相欢,彪问略囗,彪悲咽问:“兄今在天上,福多苦多?”久弗应,肃然无言。泻余酒着瓯中,挈囗而去。后钓于湖,经所共饮处,释纶悲感。有大鱼跳入船中,俯视诸小鱼;彪仰天号恸,囗而见之,悉放诸小鱼,大者便自出船去。

东平吕球,丰财美貌,乘船至曲阿湖,值风不得行,泊菰际。见一少女,乘船采菱,举体皆衣荷叶。因问:“姑非鬼邪,衣服何至如此?”女则有惧色,囗云:“子不闻荷衣兮蕙带,倏而来兮忽而逝乎?”然有惧容,回舟理棹,逡巡而去。球遥射之,印获一獭,向者之船,皆是苹蘩囗藻之叶。见老母立岸侧,如有所候,望见船过,因问云:“君向来不见湖中采菱女子邪?”球云:“近在后。”寻射,复获老獭。居湖次者咸云:湖中常有采菱女,容色过人,有时至人家,结好者甚众。

河东常丑奴寓居章安县,以采蒲为业。将一小儿,湖边拔蒲,暮恒宿空田舍中。时日向暝,见一女子,容姿殊美,乘一小船,载囗径前,投丑奴舍寄住;丑奴嘲之,灭火共卧,觉有腥气,又指甚短,惕然疑是魅。女已知人意,便求出户,变而为獭。

人有山行坠涧者,无出路,饥饿欲死;见龟蛇甚多,朝墓引颈向四方,人因学之,遂不饥。体殊轻便,能登岩岸。经数年后,竦身举臂,遂超出涧上,即得还家。颜色悦泽,颇更聪慧。洎食谷,啖滋味,百日复其本质。

建德民虞敬上厕,辄有一人授手内草与之,不睹其形,如此非一过。后至厕,久无送者,但闻户外斗声,窥之,正见死奴与死婢争先进草,奴适在前,婢便因后挝,由此辄两相击。食顷敬欲出,婢奴阵势方未已,乃厉声叱之,奄如火灭,自是遂绝。

广陵韩咎字兴彦,陈敏反时,与敏弟恢战于寻阳。还营下马,觉鞭重,见有绿锦囊,中有短卷书,着鞭鞘,皆不知所从来,开视之,故囗纸佛神祝经故世之常闻也。

武宣程羁,偏生未被举,家常使种葱,后连理树生于园圃。

谯郡胡馥之娶妇李氏,十余年无子,而妇卒,哭恸,云:“竟无遗体遂伤,此酷何深!”妇忽起坐曰:“感君痛悼,我不即朽,君可瞑后见就,依平生时阴阳,当为君生一男。”语毕还卧。馥之如言,不取灯烛,暗而就之交接,后叹曰:“亡人亦无生理,可别作屋见置,瞻视满十月,然后殡尔!”来觉妇身微暖,如未亡,既及十月,果生一男,男名灵产。

王伯阳亡。其子营墓,得三漆棺,移置南冈。夜梦鲁肃镇云:“当杀汝父!”寻复梦见伯阳云:“鲁肃与弟争墓”后于坐褥上见数升血,疑鲁肃杀之故也。墓今在长广桥东一里。

海陵民黄寻先居家单贫,尝因大风雨,散钱飞至其家,来触篱援,误落在余处,皆拾而得之。寻后巨富,钱至数千万,遂擅名于江表。

余杭人沈纵,家素贫,与父同入山。还,未至家见一人左右导从四百许,前车辎重,马鞭夹道,卤簿如二千石;遥见纵父子,便唤住,就纵手中然火,纵因问是何贵人?囗曰:“是斗山王,在余杭南。”纵知是神,叩头云:“愿见佑助!”后入山得一玉豚。从此所向如意,田蚕并收,家遂富。

项县民姚牛,年十余岁,父为乡人所杀,牛常卖衣物市刀戟,图欲报仇。后在县署前相遇手刃之于众中。吏捕得,官长深矜孝节,为推迁其事,会赦得免。又为州郡论救,遂得无他。令后出猎,逐鹿入草中,有古深阱数处,马将趣之。忽见一公,举杖击马,马惊避,不得及鹿。令怒,引弓将射之。公曰:“此中有阱,恐君堕耳!”令曰:“汝为何人?”翁跪曰:“民姚牛父也,感君活牛,故来谢恩。”因灭不见,令身感冥事,在官数年,多惠于民。

吴县费升为九里亭吏,向暮,见一女从郭中来,素衣哭,入埭,向一新囗哭,日暮,不得入门,便寄亭宿。升作酒食,至夜,升弹琵琶令歌,女云:“有丧仪,勿笑人也。”歌音甚媚,云:“精气感冥昧,所降若有缘,嗟我遘良契,寄忻霄梦闲。”中曲云:“成公从仪起,兰香降张硕,苟云冥分结,缠绵在今夕。”下曲云:“伫我风云会,正俟今夕游,神交虽未久,中心已绸缪。”寝处向明,升去,顾谓曰:“且至御亭。”女便惊怖。猎人至,郡狗入屋,于床咬死,成大狸。

代郡界,有一亭,常有怪,不可诣止。有诸生壮勇,行歌止宿,亭吏止之。诸生曰:“我自能消此。”乃住宿食,至夜,鬼吹五孔笛,有一手,都不能得摄笛,诸生不耐,忽便笑谓:“汝止有一手,那得遍笛?我为汝吹来。”鬼云:“卿为我少指邪?”乃引手,即有数十指出。诸生知其可击,拔剑斫之,得一老雄鸡,从者并鸡雏耳。

一士人姓王,坐斋中,有一人通刺诣之,题刺云舒甄仲。既去,疑非人,寻刺曰,是予舍西土瓦中人。令掘之,果于瓦器中得一铜人,长尺余。

襄阳城南有秦民,为性至孝,亲没,泣血三年。人有为其咏蓼莪诗者,民闻其义,涕泗不自胜。

寻阳参军梦一妇人前跪,自称:“先葬近水囗没,诚能见救,虽不能富贵,可令君薄免祸。”参军囗曰:“何以为志?”妇人曰:“君见渚边上有鱼囗即我也。”参军明旦觅,果见一毁坟,其上有囗,移置高燥处。却十余日,参军行至东桥,牛奔直趣水,垂堕,忽转,正得无恙也。

清河崔茂伯女结婚裴氏克期未至,女暴亡。提一金囗,受二升许,径到裴床前立,以囗赠裴。

宏农徐俭家,有一远来客,寄宿。有马一匹,中夜惊跳。客不安,骑马而去。一物长丈余,来逐马后,客射之,闻如中木声。明日寻昨路,见箭着一碓栅。

刘松在家,忽见一鬼,拔剑斫之。鬼走,松起逐,见鬼在高山岩石上卧,乃往逼突,群鬼争走,遗置药杵臼及所余药,因将还家。松为人合药时,临熟取一撮经此臼者,无不效验。

曲阿有一人,忘姓名,从京还,逼暮不得至家。遇雨,宿广屋中。雨止月朗,遥见一女子,来至屋檐下。便有悲叹之音,乃解腰中绻绳,悬屋角自绞,又觉屋檐上如有人牵绳绞。此人密以刀囗绻绳,又斫屋上,见一鬼西走,向曙,女气方苏,能语:家在前持此人将归,向女父母说其事,或是天运使然,因以女嫁与为妻。

爰琮为新安太守,郡南界有刻石,爰至其下囗。忽有人得翦刀于石下者,众咸异之。综问主簿,主簿对曰:“昔吴长沙桓王尝饮饯孙洲,父老云:“此洲狭而长,君尝为长沙乎?‘果应。夫三刀为州,得交刀,君亦当交州。”后果交州。

有一伧小儿,放牛野中,伴辈数人,见一鬼,依诸丛草闲,处处设网,欲以捕人;设网后未竟,伧小儿窃取前网,仍以罨之,即缚得鬼。

琅邪诸葛氏兄弟二人,寓居晋陵,家甚贫耗,常假乞自给。谷在囗中,计日月未应尽而早以空罄。始者故谓是家中相窃盗,故复封检题识,而耗如初。后有宿客远来,际夕,至巷口,见数人檐谷从门出,客借问:“诸葛在不?”囗云:“悉在。”客进语讫,因问:“卿何得大囗谷?”主人云:告乞少谷欲充口,云何复得囗之?“客云:“我向来逢见数人,檐谷从门出,若不囗者,为是何事?“主人兄弟相视,窃自疑怪,试入看,封题俨然如故,试开囗量视,即无十许斛,知前后所失,非人为之也。

河南阳起字圣卿,少时病疟,逃于社中,得素书一卷,谴劾百鬼法,所劾辄效。为日南太守,母至厕上,见鬼头长数尺,以告圣卿,圣卿曰:“此肃霜之神,劾之出来,变形如奴,送书京师,朝发暮反,作使当千人之力。”有与忿恚者,圣卿遣神夜往,趣其床头,持两手,张目正赤,吐舌柱地,其人怖几死。

刘斌在吴郡时,娄县有一女忽夜乘风雨,恍忽至郡城内,自觉去家止一炊顷,衣不沾濡。晓在门上,求通言:“我天使也,府君宜起迎我,当大富贵,不尔必有凶祸。”刘问所来,亦不知。自后二十许日,刘果诛。

护军琅邪王华有一牛,甚快,常乘之,齿已长。华后梦牛语之曰:“衰老不复堪苦载载二人尚可,过此必死。”华谓偶尔梦。与三人同载还府,此牛果死。

吴兴戴眇家僮客姓王,有少妇美色,而眇中弟恒往就之。客私怀忿怒,具以白眇:“中郎作此,甚为无礼,愿遵敕语。”眇以问弟,弟大骂曰:“何缘有此?必是妖鬼。敕令扑杀,”客初犹不敢约厉分明,后来闭户欲缚,便变成大狸,从窗中出。

巴东有道士,忘其姓名,事道精进,入屋烧香;忽有风雨至,家人见一白鹭从屋中飞出,雨住,遂失道士所在。

会稽谢祖之妇,初育一男,又生一蛇,长二尺许,便迳出门去。后数十年,妇以老终。祖忽闻西北有风雨之声,顷之,见一蛇,长十数丈,腹可十余围,入户造灵座,因至柩所,绕数匝,以头打柩目血泪俱出,良久而去。

会稽郡吏囗县薛重得假还家,夜,户闭,闻妻床上有丈夫鼾声,唤妻,妻从床上出,未及开户,重持刀便逆问妻曰:“醉人是谁?”妻大惊愕,因苦自申明,实无人意。重家唯有一户,搜索了无所见,见一大蛇,隐在床脚,酒臭,重便斩蛇寸断,掷于后沟。经数日,而妇死,又数日,而重卒。经三日复生,说始死时,有神人将重到一官府,见官寮,问:“何以杀人?”重曰:“实不曾行凶。”曰:“寸断掷在后沟,此是何物?”重曰:“此是蛇,非人。”府君愕然而悟曰:“我常用为神,而敢淫人妇,又妄讼人;敕左右召来!”吏卒乃领一人来,着平巾帻,具诘其****之过将付狱。重乃令人送还。

曲阿虞晚所居宅内,有一囗荚,大十余围,高十余丈,枝条扶疏,阴覆数家,诸鸟依其上。晚令奴斫上枝,因坠殆死。空中有骂者曰:“虞晚汝何意伐我家居?”便以瓦石掷之,大小并委顿。如此二年渐消灭。

虎晚家有囗荚树,有神隔路;有大榆树,古传曰,是雌雄。晚被斫,此树枯死。

太原王仲德年少时,遭乱避胡贼,绝粒三日,草中卧,忽有人扶其头呼云:“可起囗枣。”王便寤,瞥见一小儿,长四尺,即隐,乃有一囊干枣在前,囗之小有气力,便起。

安定人周敬,种瓜时亢旱,鬼为囗水浇瓜,瓜大滋繁,问姓名不囗。还白父,尝有惠于人否?父曰:“西郭樊营先作郡吏,偿官数百斛米,我时以百斛助之,其人已死,”

有人家甚富,止有一男,宠恣过常。游市,见一女子美丽,卖胡粉,爱之,无由自达,乃托买粉,日往市得粉便去,初无所言。积渐久,女深疑之,明日复来,问曰:“君买此粉,将欲何施?”囗曰:“意相爱乐,不敢自达,然恒欲相见,故假此以观姿耳!”女怅然有感,遂相许以私,克以明夕。其夜,安寝堂屋,以俟女来,薄暮果到,男不胜其悦,把臂曰:“宿愿始伸于此!”欢踊遂死。女惶惧。不知所以,因遁去,明还粉店。至食时,父母怪男不起,往视已死矣。当就殡敛。发箧笥中,见百余裹胡粉,大小一积。其母曰:“杀吾儿者,必此粉也。”入市遍买胡粉,次此女比之手迹如先,遂执问女曰:“何杀我儿?”女闻呜咽,具以实陈。父母不信,遂以诉官。女曰:“妾岂复吝死?乞一临尸尽哀!”县令许焉。径往抚之恸哭,曰:“不幸,致此,若死魂而灵,复何恨哉?”男豁然更生,具说情状,遂为夫妇,子孙繁茂。

许攸梦乌衣吏奉漆案,案上有六封文书。拜跪曰:“府君当为北斗君,明年七月?”复有一案,四封文书云:“陈康为主簿。”觉后囗康至,曰:“今来当谒。”攸闻益惧,问康曰:“我作道师,死不过作社公,今日得北斗,主簿余为忝矣!”明年七月,二人同日而死。

广平太守冯孝将男马子,梦一女人,年十八九岁,言:“我乃前太守徐玄方之女,不幸早亡,亡来四年,为鬼所枉杀;按生囗乃寿至八十余,今听我更生,还为君妻,能见聘否?”马子掘开棺视之,其女已活,遂为夫妇。

京口有徐郎者,家甚豚缕,常于江边拾流柴。忽见江中连船盖川而来,迳回入浦,对徐而泊,遣使往云:“天女今当为徐郎妻。”徐入屋角,隐藏不出,母兄妹劝励疆出。未至舫,先令于别室为徐郎浴,水芬香非世常有,赠以缯绛之衣。徐唯恐惧,累膝床端,夜无鄸接之礼。女然后发遣以所赠衣物乞之而退。家大小怨情煎骂,遂懊叹卒。

侯官县常有合下神,岁终诸吏杀牛祀之。沛郡武曾作令,断之,经一年,曾迁作建威参军,神夜来问曾,何以不还食?声色极恶,甚相谴责。诸吏便于道中买牛共谢之,此神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