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夜,暗黑的海面。
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天空上星辰稀少,海船都没有出航,没有夏日那排成一行的灯光。海天练成了一片。
唐宁打着手电筒,提着一个小桶,赤着脚在海水里行走。春晓冻得浑身发抖,她没有下水,看着唐宁面无表情地时而弯下腰,捡起个贝壳,轻轻丢进桶里,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有几个大个儿的海螺。
春晓的心里空洞洞的,唐宁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回家的时候,唐宁妈妈看到儿子头上的伤后,心疼得落了泪,找来医药箱,给他擦了碘酒,还粘了一块白色纱布。唐宁此刻就顶着这块纱布,裤腿卷到膝盖上,在海边搜寻贝壳。
“差不多就可以了,上岸吧。”春晓怕唐宁在水里冻出什么毛病,看他没有结束的样子,就开始脱鞋,刚脱了一只,唐宁就用手电筒照过来。
“你要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冷的,比冬日的海风还要凛冽。
“你不上来,我就下水了。”春晓拎着一只鞋喊道。
唐宁没理她,继续往前走。春晓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他的光芒也越来越微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她对唐宁的伤十分抱歉,但道歉后又觉得太不真诚了,毕竟事情是因她而起的。但是一想到陶渊源,春晓又说不出的甜蜜,要她现在哭丧着脸同情唐宁的伤势,实在做不来。
“对不起!”春晓把双手握成喇叭状,对着唐宁所在的方向喊道。
可是距离实在太远了,唐宁一点反应都没有。
春晓懊恼地坐在沙滩上,反复回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她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当陶渊源问她的时候,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但是没有。春晓还是太年轻不经事了。
她理解唐宁现在的感受,就像当初她为了郝思嘉出头,打了尤一一顿,结果却发现郝思嘉根本没有收到任何伤害,她甚至是享受其中的。
这是一种被愚弄了感受。
“春——晓——”远处的唐宁突然大声喊起来,声音洪亮,并且他手舞足蹈。
春晓穿好鞋,跑了过去,鞋里面灌满了沙子,可她不在乎地甩开。再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此刻的心情了,如果能换到唐宁的谅解,她不顾一切。
唐宁的手电照着他脚下的一片水域,兴奋得双目闪闪发光,像猫眼一样,不过也可能是借的手电筒的光,人的眼睛哪有猫那种功能呢。
“看!鱼群!”唐宁把手电筒照向广阔的水域。
春晓的眼睛刚开始不适应干巴巴的海风以及光,大约两分钟后,她惊奇地捂住了嘴。
以唐宁为圆心,方圆大概二十米,浅水域里游满了大大小小的鱼群,他们灰色带着银光,大片大片地聚集在一起,随着波浪上下浮动。
冬天不该有这么多的鱼,春晓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自然景象,她干脆脱掉了鞋,连裤腿也没有挽,直接奔向那一片奇异的鱼群。她伸手往水里一抓,尽管动作迟钝,可还是抓了满满一把的鱼,春晓欢乐地把鱼放回海水中,忍不住欢快地奔跑起来。
鱼灵巧地躲避着她的脚丫,在她周围不停地游动,大概还会惊讶这个女孩的行为。可是鱼儿不会知道春晓的心,不知道她今天有多么的快乐。
“他吻我了!”
春晓对着空旷的大海喊道,风把她的声音送得很远,很远。
但是很快,冷水使她清醒过来,这乌黑的海水与天空把她的声音挤得变形了,最终的尾音被消融得断断续续。
此刻的春晓不会知道,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的。
“我觉得这些贝壳也就够了。”唐宁拎起小桶在春晓的面前晃了晃,里面哗啦哗啦响。
春晓低头看了看桶里面,各种颜色的贝壳静静地在水里面泡着,在昏暗的手机灯光下闪着润泽的光芒。
“谢谢你,唐宁。”春晓真诚地望着唐宁,一字一顿地道谢,她心里觉得,这句谢谢不仅仅是为了这些贝壳。
唐宁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不管你要什么,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满足你,没办法,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不知为何,春晓听了这句话,浑身轻轻一颤,不过她更愿意相信这是海风太冷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