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田笑继续道:“……我家原在开平府那块地儿。那里本是个贫瘠之地,原来也曾膏腴过,可惜耕作太勤,伤了地力。说起我家那尿壶,可是从我爷爷的爷爷的太爷爷的祖爷爷的不知哪辈子的爷爷就用起了。那里面尿茧结得那叫一个厚啊!一壶清水倒进去,都能泡出比哪个壮劳力的尿都浓上一千百万倍的尿来。方圆百里,再没有人家比得过的。偏那年开平府大涝,涝后大旱,旱后缺肥,这样下去四乡里只怕要饿死人了,还是我爷爷把那壶借了出去,一家一家人捧着拿它接了清水轮流浇地。你猜怎么着,那壶里的肥力那叫个壮!那一年庄稼长得那才叫个旺!本来是个灾年,没成想最后却成了个丰年。多少人丰衣足食,过得了那个年,没有卖儿卖女,出门讨饭,就全靠了它了!那壶由此被乡人供着,年年烧香舞狮子地拜。可惜太出名了,后来不知被哪个不成材的偷了去,偷去也不知做了什么用场。我想,不会是做了茶壶吧?”
他这里一边厢讲,一边厢冷眼促狭地看向那边。
环子也是个机灵的,这一年来随田笑行走江湖,无所不至,也见多了骗诈之道,听着听着不由就笑了起来。
田笑本是要点醒那店伙儿。这时往那边望去,却发现刚开头那话声似乎还传了过去,店伙计脸上显出像听到了。可接下来,那老头子往这边望了一眼后,自己声音枉说得再大,不知怎么那掌柜的和小二都象没听到似的。
田笑一惊,口唇一撮,已用上功力。
他凝气开声,那声音虽凝成一束,若是在旷野,怕不数里俱闻,照说那掌柜的和伙计一听到只怕要吓得一惊,可还全无反应。他声音到了那边,就象消失不见了一般。
田笑一惊,这是什么功夫,只觉背后都出了一阵冷汗。
却见那老头儿猛地一蹦而起,怒极而叫道:“完了、完了!我老人家了不要活了!现放着谓水河,反正也没有盖儿。壶儿啊壶啊,我就陪着你葬进去吧!”
说着,他捧着那碎片,失心疯似地就向门外跌跌撞撞地冲去。
小二惊慌欲拦,却也没有拦住。
掌柜的失措于地,心里一边担心着那老人不要真出什么事,那可让自己良心不安;一边又望着那好大一桌没有收回银子的饭菜,痛惜之至!
田笑却悄悄一扯环子,趁那小二与店主惊惶失措之际,抬步就走。
他们无声息地走出门外,环子张嘴要问,却被田笑禁着,走出好远,转出了街口,环子才终于得空怒气冲冲地道:
“田哥哥,你怎么也越来越下作。那老头儿逃帐,你也跟着学会逃帐了?”
田笑嘿嘿一笑,忽然转身。
“你别急,咱们再悄悄回去看。他们有赚的,不差咱们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