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对于古代两座最具浪漫色彩的城市——威尼斯和拉韦纳——也是同样真实。威尼斯城内有157条河道,长达28英里,这些河道便是该城的交通要道。这里原本是难民的藏身之所。这些难民为了逃避蛮族入侵所带来的灾难,远走他乡,发现了波河及其支流冲积而成的这片泥泞的土地。这些难民发现只要他们愿意去挖,这里的盐滩就是遍地黄金,可以使他们富甲一方。于是,对盐的垄断使这些难民走上了致富之路。他们的茅草棚变成了大理石宫殿,他们的渔船采用了战舰的规模。
北方与南方几乎整整有3个世纪,他们都是整个文明世界的领先的殖民强国,以一种最高贵傲慢而又最温文尔雅的风度面对着教皇、皇帝和苏丹王。当哥伦布发现了(当然是自以为发现)通往印度之路并安然归来的消息传到威尼斯里亚尔托岛的商业中心时,引起了一场极度恐慌。所有股票和债券都下降了50点。这一次,经纪人们作出了准确的预言。从此,威尼斯再也没能从这次打击中恢复过来。它精心维护的海上贸易通道变得一文不值,所有的投资都付诸东流。里斯本和塞维利亚迅速取代了它而成为国际大货栈,全欧洲的国家都向那里寻找香料及其他亚洲、美洲的产品。威尼斯则吞饱了黄金,成为18世纪的巴黎。那些重视高雅教育的青年,还有一些纨绔子弟聚在这里,想学一些上流社会的时髦玩意儿,或者进行高雅的享乐。狂欢刚刚开始,末日就已悄悄降临。拿破仑仅派了一个小分队就征服了这座城市。水道的美景依然在这里供你赞叹。只不过,20年后的机动船将使这一切毁掉。
另一座城市就是拉韦纳,它也是波河泥沙造就出来的。它与亚得里亚海被6英里长的一片泥沙阻断,由一个平淡无奇的小港湾变成一座内陆城市。这片沉闷的洼地曾使客居在此的但丁和拜伦纵酒销魂、放浪形骸。在15世纪,这里甚至比今天的纽约更为重要,因为它那时是罗马帝国的首都,是一个驻防着庞大队伍的重要海军基地,并且是当时最大的纺织用锭盘以及木材供应基地。
公元404年,罗马皇帝认为罗马已危在旦夕,因为蛮族的势力已经十分强大,所以他们决定迁都到这座“海上城市”——拉韦纳。在这里,他们会有更多的机会使自己免遭蛮族突袭。从此,罗马皇帝和他们的后裔就在这座城市安居乐业、统治国家、谈情说爱,就像你现在在那些壁画上看到的一样。当你默默地欣赏那些奇妙的壁画时,你会看到一位黑眼睛的女人——这个出身于君士坦丁堡杂技团的舞女,后来却成为著名的罗马皇帝查士丁尼一世的爱妻。她死时还拥有一个圣洁的名字——狄奥多。
后来,这座城市被哥特人攻占,成为他们新帝国的首都。再后来,这里的环礁湖开始被填平。之后,威尼斯和教皇开始争夺对这里的统治权。再后来,这里一度成为那位可怜的流浪者的家园。这位被逐者曾为他的家乡佛罗伦萨作出了重要贡献,但回报他的却是火刑的威胁。他在这座城外著名的松林里度过了安静的一生。他死后不久,这座古老的帝都也随其一同消亡。
关于意大利北部,还有一点要说。这个国家没有煤,却有无穷无尽的水力资源。这里的水利工程刚刚开始的时候,世界大战就爆发了。今后20年,你将看到这种廉价的电力的巨大发展。资源匮乏将永远是个难题,但是意大利人会凭借其众所周知的勤勉、严谨成为那些虽然富有资源却缺少人力的国家的竞争对手。
在波河平原的西部,利古里亚阿尔卑斯山横亘在波河流域与地中海之间,它联系着真正的阿尔卑斯山和亚平宁山。利古里亚阿尔卑斯山的南部由于完全挡住了北方寒风的侵袭,成为著名的里维埃拉冬季胜地的一部分。这里是全欧最著名的冬季娱乐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供能付得起长途路费和昂贵旅馆费用的那部分欧洲人寻欢作乐的好地方。它的重要城市是******,它是现代意大利的重要港口和拥有最雄伟的大理石宫殿的城市。这些宫殿还是******与威尼斯争夺近东地区殖民霸权最辉煌的时期的遗迹。
******以南有一块面积不大的平原,即阿尔诺河平原。这条大河发源于佛罗伦萨东北约25英里的山区,并流经这座城市的中心。中世纪的佛罗伦萨位于通往罗马的交通要道上,将这个基督教世界的中心与欧洲各国紧密连接在一起,并如此巧妙地发挥其优越的商业地位,以至于使自己成为整个中世纪西方世界最重要的金融中心。尤其是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他们原本是医生,后来他们纹章上的三枚药片变成了我们当铺里的三只金球)在这方面表现出出色的天分和才干。这个家族不仅成了整个托斯卡纳地区的世袭统治者,而且还使他们的家乡城市也因此成为15世纪和16世纪最辉煌的艺术中心。
1865年至1871年间,佛罗伦萨是新意大利王国的首都。此后,它的重要性稍微有所下降,但它仍然是人们向往的地方之一。在那里,人们会看到,如果人们在金钱和美好情趣方面呈现出一种良好的平衡的话,生活定会美满如意。
阿尼诺河流过一片最富饶的地区之后便奔流入海,在其河口附近的两座城市却没有给历史留下多少可以追溯的往事。比萨最初是一个希腊殖民地,后来成为伊特拉斯坎的重要城市,然后又成为一个伟大的海上共和国,相继成为热内亚和佛罗伦萨的主要贸易对手。比萨的大学是中世纪欧洲最著名的大学之一。比萨有一座斜塔,斜塔之斜是由于建筑师建造地基时不够谨慎所致,但是它却给伽利略研究落体规律提供了极大方便。另一座城市是里窝那,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英国人称它为来亨。它之所以为人们所记忆,是因为1822年英国著名诗人雪莱就是在这附近溺水而死的。
离开里窝那,古老的马车驿道以及现代的铁路线沿着海岸蜿蜒南行,乘车的游客还可以匆匆一瞥厄尔巴岛(这是当年拿破仑的流放地,就是从这里,他突然卷土重来,返回法国,并在滑铁卢覆灭)继续前行,然后就进入台伯河平原。台伯河在意大利语中也叫特维雷河(the Tevere)。这是一条迂缓的、褐色的河流。它使人联想起芝加哥河,但却没有那么宽阔;它还使人想到柏林的施普雷河,但却比它更加浑浊。台伯河发源于塞宾山脉,最初的罗马人就是到这片山里抢亲的。在史前时期,台伯河河口在罗马现址以西12英里,可是现在,它又向前推进了2英里。台伯河和波河一样,也夹裹了大量的泥沙,然而台伯河平原与阿尼诺河平原却有天壤之别。阿尼诺河平原虽然比台伯河平原面积小,却丰腴肥沃、更加富饶;而台伯河平原虽然广阔,却荒凉贫瘠,而且还是疾病之源。英语中“疟疾”(malaria)这个词就是由生活在这里的中世纪移民创造出来的。他们认为“malaria”即是“badair”(污浊的空气),就是那种使人患热病、常年发烧不退的罪魁祸首。出于这种恐惧,太阳一下山,这里的居民就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然而这种预防措施有一个严重的弊端,就是他们把小蚊子也留在了室内。但是,我们也是在30年前(1900年前后)才得知蚊子与疟疾的关系,所以我们也很难责怪我们祖先的无知。
在罗马帝国时期,这片著名的罗马平原(Campagna),排干了沼泽,人口逐渐变得很稠密,但是罗马平原四面洞开,完全无遮无挡地直接面向第勒尼安海,遂成为海盗的首选目标。只要罗马的警察不在场,海盗立即开始猖獗于整个地中海地区。于是,村庄被毁,田园荒芜,排水渠废弃了,死水潭中疟蚊繁衍。从整个中世纪到30年前,从台伯河河口到奇尔切奥山附近的彭甸沼泽地都是人们避开绕行的地区,或者驾着响声隆隆的车子疾驰而过。
于是产生了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这座古代世界最重要的城市会选择在这样一个瘟疫肆虐的地区建立?确实,这是为什么呢?还有,为什么圣彼得堡会选择建立在沼泽之上,使成千上万的人们为了排干污水而有性命之忧?为什么马德里会建在一片荒凉贫瘠的高原之上,与周围城市相隔数百里?为什么巴黎坐落在盆地的底部,常年饱受雨水的侵蚀?这些问题都使我无法回答。也许是因为机缘与欲望——或者说是有许多失误的政治预见——兼而有之。或者只是机缘,或者只是欲望。我不知道。这并不是一本哲学书。管他呢。
总之,罗马就是建在它所建立的这个地方。尽管这里有不利健康的气候、炎热的夏季、寒冷的冬季以及不便利的交通,然而这座城市仍然成长为一个世界大帝国的首都和一个全球性的宗教圣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必去追问一句简单的解释。它会有上千种绝不重复且相互交错的解释,但是在这本书里我们不必寻根究底,因为要找到问题的答案至少要写出像本书这样厚的三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