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阴山横卧,徐徐泾水东流。
西北大镇,泾城。
养伤数日罢,长河落日圆时,四人一马拖着残躯缓缓步入泾城。一路缓缓行过市集,但见行人熙来攘往,纷纷侧目相视,指指戳戳。
庄稼汉,看什么看?大婶,瞅什么瞅?没见过帅哥吗?长的帅你以为我容易吗?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猪最好面子,又向来自诩斯文英俊,这时方注意到自己衣裳褴褛,不由大窘,脸都红完了。胡子自然无知无识,击败破虚后,封印自然终解,得以恢复男儿身,正是心情愉悦之时,浑没注意自己脸上青着偌大一块,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昂首挑担前行,当真是重头再来,说不出的英雄豪迈。
唯有猴子,大抵因为毛长人丑的缘故,从小被人注视惯了,此刻虽然全身缠满绷带,形容极端怪异,却似乎没注意到别人看他的异样眼光。
我不由心生感叹,原来生得丑也有些微好处呀,可以大大加强一个人的心理承受力,当然结果不外乎极度自卑或极度自大。不用说,猴子自然是属于后者。
在猪的催促下,四人快步前行,欲寻一客栈休息。行到一打铁铺下,胡子忽然停住了,放下担子东张西望。
当见打铁铺中炉温甚高,几个精壮汉子****上身,抽拉着风箱,“叮叮叮”敲打着铁器。其中一老板模样的人见到胡子停步注视的模样,知道生意来了,在围腰上擦拭着双手,满脸堆笑道:“这位大师,可是要打造点什么法器?”
胡子沉声道:“洒家从东而来,你这生意人,打铁就打铁,打听洒家来处干啥?”那铁铺老板一脸茫然,浑不知道自己何时问过这话。
胡妹,自己耳背就别丢人了。猪赶紧解围,凑前低声对胡子道:“三弟可是想打制点什么兵刃?”
胡子点头道:“正是,这次我们差点九死一生,全因我没有称手的兵刃所致,左思右量之下,沙义决定把这扁担换一换,却不知道该换那种兵器方妥。”
死不要脸的,要不是为了你,老子们用得着现在这么落泊吗,猴子都还没说话,你居然就把功劳归到自己身上。唉哟,不好,不想还好,一想就肋骨生疼。
那老板上下打量,对着胡子道:“大师佛门中人,身材够威够猛,如此有型,自然要配一佛门兵刃方够威猛,不如就打造一佛门方便铲如何?”
胡子也不知听明白没有,只沉思道:“如此啊,就不知使起来称不称手?”
老板拍胸道:“本店出品,必属精品,一定称手,一定称手,大师可曾听说过可曾听说过少林寺十八武僧救秦王之事?大师有所不知,这少林寺中的武僧人用的就是本店打造的兵器啊。”
嘘,你就尽情的嘘吧,此去嵩山少林寺山高路远,和尚们疯了跑你这来打铁,当真不知所谓,吹牛不上赋税。
猪见沙义打造了兵刃,也心动了,对我道:“师父,不如我也寻一个护身之物好了,以后遇到困难,也能稍尽绵力,保护师父我们三个师兄弟都有责任,老让大师哥一个人出头,心下真是过意不去呀。”
啊,这群孩子,真的长大了呀,如此尊师重道,当真让人百感交集。
那老板无知无识,此刻方领悟到我方是主事之人,不由赶紧调转枪口,对我道:“小店祖传千年打铁之技,所铸精铁就算战时均是军中至品,大师等不用怀疑,用了本店的铁器,降妖伏魔不在话下,便是以后交给儿孙做为祖传神兵也绰绰有余。”
老小子,眼力真不错哟,居然把老子以后蓄发还俗,娶妻纳妾,生儿育子,儿孙绕漆的这种崇高理想也看出来了,胡子听不懂就算了,不过当着猴子与猪的面,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好歹老子现在还是个得道高僧,这样说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说真的,我真的看好你喔。
无料猴子与猪倒没什么反应,胡子却居然听得明白,大声怒道:“你这厮说什么呢?真有有眼不识泰山,这位玄奘大师是本朝高僧,何来儿孙之有,你怎能说出如此肮脏之言。若是惹火了我们,一把掀了你的铺头。”
那老板吓了一跳,果然无敌无识,此刻方醒悟过来老子也是个出家之人,赶紧连赔不是。
啊啊,骚胡子,虽然为师知道你一片好心,不过你说的这么斩钉截铁,摆明了不能理解为师苦心,那为师还俗娶妻大摆宴席之日不是连你也不能宴请了。想想当真让人魂伤呀。
不过再想想他日高朋满座,皇兄率满朝文武百官一起前来祝贺,少了你胡子一个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啊,那时场面如此壮观,满天红霞,礼金堆积如山,更有无数长安未嫁少女怮哭至晕,以身殉郎,简直是千古佳话,一想就兴奋呀。
猪见我神情有异,奇声问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死猪头,居然打醒老子的白日好梦,忙叹道:“难得悟能、悟净你们如此有心,为师我甚是高兴呀。就依你们主意,各打造一兵器吧。”
铁铺老板对猪道:“方才那位大师定了佛门方便铲,却不知这位大师准备定做何物。”猪一掀衣襟,扎了个猪步,摆了个造型,道:“你看我这样子适合用什么兵器。”
铁铺老板一眼望去,但见猪生得倒是白净,不过可惜细胳膊细腿兼又大腹便便,显然不是使枪弄棍之人。为难道:“这个,这个……以大师身型,依兵器谱所载,天机棍、上官金环、小李飞刀、干将、莫邪、方天画戟、青龙偃月刀、青釭剑、倚天剑、屠龙刀,唉,好象都不是太适合呀。”
猪一脸失望,叹道:“如此多的兵器,难道就没有一款适合我吗?”忽然抬眼看见街道上一老农抗着个钉耙走过,兴奋地指道:“就要那个,就要那个,我用过,手感不错。”
铁铺老板见是一锄地用的钉耙,寒道:“那个?”
猪道:“有何不妥?”
死肥猪,不自量力,你像是能扛那种大家伙的人吗?很想提醒你打造个铁扇子、铁笔杆算了,不过看见猪兴趣盎然的样子,也不忍心拂逆。遂赞许道:“不错,不错,很适合你。”心下自然嘀咕,伟人说的不错,知识青年就该上山下乡,到农村去吧,在那里你会大在作为的。
铁铺老板见我也赞成,那还管妥不妥当,道:“妥,妥!绝对妥当。小店立刻为几位大师量身打造,保证各位大师满意为止。”
猴子眉间一拧,恶声道:“急什么,我还没订呢!”
见生意不停,老板自然欢欣,问道:“这位大侠,喜欢什么兵刃,尽管说来。”
猴子抽出烧火棒,啪地硬砸在风炉上,道:“替老子把这棍再重新敲实了。两边再镶上金箍装饰一下。”
金箍棒?好熟悉的名字。
猪急道:“我也要,我也要在钉耙上镶金。”
镶你妹,猴子立下大功,说镶金那只好镶了,你却凭什么。
正在肉痛,幸好老板道:“小店向只打铁,并无金物。”
赶紧应声道:“悟空,咱们出家之人,本应视金银如粪土,漂亮如浮云。何必为了区区一根棍棒就装饰什么金物。”
猴子自然大不满意,道:“师傅你不也有个紫金大钵。”
死猴子,也不看看你那造型,配用金器吗?何况我是师你是徒,这是能比的吗?但念及你也有些微功劳,不安抚一下以后遇到情况不好使,只好道:“店家即无金物,我们也无须为难,要不,镶个铜圈?”
“铜圈?”猴子虽不甚满意,但亦知道若真打个金箍,只怕惹得两个兄弟不满。当下勉强答应。
当下试过了毛胚斤两,付下定金,约定了两日可取后方才离开。自从相助莫天放擒住妖道和大秦国王子后,老子可不客气,伸手跟他要了数百两血汗钱,腰包里倒也有些鼓胀。
蒙天放自然心中肉痛,但老子们为你洒血割肉,要你几百两,那是真便宜他了。不过一想这
有钱就是硬道理,虽然四条汉子都不是血拼一族,不过腰中有了钱,自也不用再只敢投住背街小店,四处东逛西逛,在东街口寻了间窗几明亮,雕栏华丽的大客栈住下。
梳洗罢,脱掉破烂的袈裟,换上干净衣裳,一扫数日颓态。猴子贪玩,难得来到此一座颇有些人气的大城,才填饱了肚子,就要求大家上街耍玩。
死猴子,没点爱心,你以为老子是你呀,身体强壮如牛,中了十几剑屁事没有,复原如此之快当真令人不可思议,老子这日来一直硬撑着上路,肋骨现在还生疼着呢?
正要推脱,店小二进来倒茶,道:“各位客官,今天你们几个可是赶得巧了,夜里正是泾城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不去看看可是会后悔哦。”
猪最爱这种热闹场合,喜道:“这灯会可有什么名堂?”
小二嘻嘻一笑,道:“热闹极了,热闹极了。”
说罢神秘一笑,道:“不瞞几位客官,今天夜里,在灵鹫山紫霞宫修真的几位仙子也会惯例下山来参加灯会哦,据说凡是见过这些仙子的男人魂都丢了去了。”说着叹了口气,道:“凡是男人,谁不想认识一下这种神仙美女,一睹仙颜,如果各位客官有缘,难说会遇见这等传说中的绝世美女哦。”
猪果然大感兴趣,露出一付色相与授的神情,叹道:“当真有这么美?”
小二道:“自然有这么美”。
猪道:“你曾见过?”
小二正色道:“自然没有”。
废话,说了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