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圈涟漪,水声哗啦啦。
骚胡子,轻点,叫你捞尸,你当你打鱼呀,激动成这样,这么大年纪了一点不稳重,学学为师我,都上三江推荐了,一样镇定自若!举重若轻!一看就是见惯了大场面,够成熟,够稳重!当得起世人期待的眼神!
招招手,“悟空,过来一下,帮为师扶正一下脖子”!
“师父,你的脖颈怎么了”?猴子屁颠屁颠跑过来问道。
这还用问,低头研究半天尸体,你以为老子很轻松呀,现在脖子都酸透了。
喀嚓!唷,死猴子,你找死呀,下手这么重。
猴子审视着湖畔草地上一地的死尸,皱眉道:“师父研究了这么半天,一定有结果了”。
当下微笑:“这个自然,也不想想我是谁,从小大到,不知破过多少奇案,人称大唐少年神探的狄仁杰,就是我私塾的同期同学,很明显!这里一共八具浮尸,性别全部男,年龄20-40岁,死因:溺死”。
猴子一脸鄙视,瞅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淡淡道:“一共十具,三弟还在捞着一具呢,性别八男一女,那女的还是个孕妇,腹中胎儿性别不明,不过也应属一具。死因:一刀斩喉,刀法奇快,要不是尸体泡在水里,血迹慢慢渗出,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伤口”。
猴子顿了顿,轻叹道:“如此罕见刀法,世上只有两人能达到,一是剑圣赵遇亭,此人少年时以刀法出道,刀法奇快,三十岁后方弃刀求剑,追求剑道真谛,不过此人身为武林绝顶高手,地位尊崇,此等恶毒之事必然做不出来,可以排除。另一人就是江南一刀斋的毁刀方七郎,此人性格孤僻,平生杀人无算,这样的毒手绝对符合他毁刀之名”。
去,死猴子,趁老子一时大意,见每具尸体都被水泡得浮胀,面容身材浮肿一时分不清性别,就来削我面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说的就跟真的一样,这么随便就指名道姓,以为你很拽呀。
瞟了猴子一眼,问道:“悟空,你如此肯定,似乎对这方七郎很熟悉”。
猴子嗯了一声,道:“当年我从军时,此人为杨广余孽,多次率众在江南聚众生事,我几次欲与其一战,捉拿于他,却均被其它战事所耽。想不到十余年后,他竟然跑到西北来了”。
这时候胡子忽然欣喜地大叫,“捞上来了,最后一具也捞上来了”。
死去,当真是渔夫出身,捞惯了的,重操旧业,亢奋成这样。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任这么一大堆尸体臭咸鱼般堆晒着显然是不可取的,不埋不行,猪呢,死那去了,正是用人之际,就知道偷懒。
抬眼望去,寒,都吐了大半个时辰了,猪还在远处做弯腰呕吐状。不觉感叹,这和人啊,就是不同,自从老子克服怕死人的心理障碍后,现在对着死人简直是浑洒自如,潇洒写意。那像猪一样娘娘腔,没出息。
看着猪如此难受,心里那个踏实呀。
胡子担心猪,问道:“师父,二师哥好象吐了很久了唉,会不会吐出问题来,我们怕是要去看看”。
胡子呀胡子,你前世肯定是个阴险狡诈卑鄙小人,轮到今世如此良善,猪一天到晚算计你,担也让你挑,饭也让你做,你居然还这么关心他。怕什么,猪这么壮实,就是再吐个把时辰也撑得住的,吐完猪饭吐猪水,吐完猪水吐猪胆汁,再不济也还可以吐血吐屎嘛”。
挥挥手止住胡子,不用理猪,老子的天职,先做法事先。西行漫漫,没理由等你们七七四十九天,先提前超度你们吧。
此地离那含清子说的最近的大镇豪关,至少还有数十里路程。立刻报告官府是不可能了,只能先处理尸体。
头疼呀,问题来了,烧还是埋,是个问题,唉,也不知这些人怎么会集体来此不毛之地供人宰杀的。这个该死的杀人狂魔方七郎,简直不把大唐律放在眼里了,犯出如此恶行。等着吧,老子到了豪关,报官抓你去开膛破肚,抽筋剥皮切小JJ。
“阿弥陀佛,悟空,悟净,此地均是草原,我看焚烧也难以找到木材,你们两人体力都不错,不如就共同挖个大坑葬了这些苦命人吧,让为师替他们做场法事,超度他们”。
果然都是牛人,工具又全,有铲有耙,不得多会已挖出好深一个大坑,到把十具尸体推入坑中,两人居然连汗也没淌一滴。
生平第一次做法事,当然要隆重一点。
唉,忽然想起漫漫半生中的许多第一次,那些青涩的青春回忆呀!
翻箱倒柜,换上平顶僧帽,挂上紫色僧袍,再外罩上大红斜方花纹袈裟,足穿青缎白布连袜僧履,左手拈珠,右手稽掌,依足了以前见金光寺大和尚做法事的样,开始慢慢诵经唱忏,嘿,感觉也很似模似样哦。至于你们以后是上六欲天还是禅定天,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好好拍拍地藏王菩萨的马屁,下辈子再轮回转世,千万记得老子的好哦!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度一恩,当然要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好好侍候老子子子孙孙,孙孙子子。
猴与胡子也皆黯然,开始慢慢推上散土,胡子又去找了块大青石做碑。
拿出笔墨,大笔一挥,在大青石上大大题了几个字:无名氏群葬之墓,长安金光寺玄奘禅师立。
唉,这么一群不久以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随风而去,人生真是变化莫常呀。
忽然发觉太阳已西,哇,不觉不觉,都好几个时辰了,该做的都做的,剩下的就只是报官了,上路!
转头正要招呼猪一起上路,忽听胡子大叫了一声“二师哥”,转头一看,不是吧,但见猪偌大一个肥壮的身体,已经倾倒在远处草地上。竟然真的吐晕了。
三个赶紧跑上前去,猴子探手视之,切了切猪的脉脉,舒了口气道:“没什么大碍”。
既然没什么大碍,还不赶紧露一小手,玉指一伸,捏了捏猪的人中,捏得几捏,猪悠悠醒来,一脸的呆滞,寒道:“那些人,那些人都埋了吧”。
懦弱的家伙!还指望你来动手呀。
死猪头,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重。四人费了九牛之力,方把虚弱不堪的猪抬上白龙马。唉,老子步行倒没什么,却是委屈小白了。
眼见天色不早,赶紧加快脚力,一路快行,走了几个时辰,入夜时分,已远远望见那村镇。黑暗中露出一簇簇灯火。对走了大半月了无人烟之地的我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幸福所在呀,终于可以好好的找家客栈,洗个热水澡,大被而眠了。
四人一脸喜色,就连猪也喘息道:“到了到了,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哇,看来那九转乾坤丹真不是盖的,极大改善了我的体质,走了这么长的路,忽然发觉竟然没有很严重的喘气现象。
幸福在望,还不赶紧加油,简直就是一路小跑。
沿着官道,不多时已经看见镇主街的牌坊,大面大大铭刻着“豪关”两字。一眼望去,但见此镇果然房屋楼阁四布,怕有数千居民,此刻灯光通明,酒肆小店的招牌夜风中轻轻飘荡。和中原的繁荣村镇并无二致。
胡子忽笑道:“这里人的睡的好早哦,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大聋子,在你的世界,那不是清静的。
唷,不对,这里好象真的静的可怕,虽然是早已入夜,但偌大的镇,却寂静无声。唯一的声响,只有风卷店铺招牌的回荡声,及我们行走发出的微微足音,白龙马踏在长街的青砖上,蹄答声清晰可鉴。
猴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眼睛四扫,寒声道:“师父,有不妥,没理由这么静的”。
还用你说,老子又不是胡子没耳朵的,再仔细一看,晕死,还有许多店铺门都大开着,就跟正在做生意一样,但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洒肆,桌上的的酒菜都还摆着,一片狼籍,显然有人在不久以前吃喝正酣。
人呢,死那去了?
四人心里忽然生出一阵不可言喻的寒意,这么偌大一个镇,竟然寂静的跟座死城一样,没有一丝生气。
骑在马上的猪忽然打了寒颤,眼光呆滞地望着远方,喃喃指着前方道:“那里有人”。
猴子眉毛一跳,冷声道:“好大的杀气”!
一眼望去,但见那寂清的长街尽头,笔直地立着一个人,灯光从他身后斜射过,在长街上拖了长长的一条黑影。
那人一身黑衣,低垂着左手,右手斜放在腰间一柄刀上,冷冷地望着我们。
猴子一眼望去,忽然脸色一变。道:“果然是你”?
那人眼睛忽地一亮,望着猴子轻轻叹道:“十年不见了,大胜居然出家作了和尚,真是世间憾事”。
不要说,那人就是:
毁刀方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