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就是猴子,不让人轻易失望的。
蓝蓝的碧空中,只见猴子右手一扬,把烧火棒一把抛出数十丈,跟着双腿一弹,身姿矫健,便如雄鹰搏兔一跃而出,双腿不停在空中凌空轻点,便似在空中行步一般一跃而出数十丈,不等我们反应,双腿已经稳稳当当落在那根飘荡在天的烧火棒上,便如溜冰一般在空中踩棒翱翔。
只看得猪和胡子一阵啧啧佩服,猪口水四溅,赞道:“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达摩一苇渡江之术”,胡子点头,又道:“大师兄功力浑厚,方才那凌空提纵一跃数十丈之远,已可稳居天下轻功前三甲”。
两个巨白痴,猴子再会飞也是猴子的事,再不想个法子过去,难道在这片云上等死呀。
正准备回头训斥猪和胡子,忽然听见猪的声音从耳边轻轻拂过。
“师父,我们走先一步,先去天宫帮师父找人来引路”。
靠,只见两只蜜蜂从我耳边嗡嗡飞过,不用说,一只是猪,一只是胡子,两人嘴中犹吱吱哼着:“两只小蜜蜂样,飞呀飞呀”。一边哼一边尾随着猴子的背影一路飞去。
不是吧,等等为师我呀!
然而猪和胡子装作没听见,拍打着翅膀飞得远了。口中犹喊着:“大师兄,等等我们”。声音越来越小,别说蜜蜂,猴子的声影都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我倒,这次完了,大吐血了,老子许久没见这两家伙使用变化之术,居然忘记了他们还有这一招,崩溃呀,为什么只有我是凡夫俗子。却又要搞得老子一个人坐在一大团云上,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得,当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所谓祸不单行,正在咒骂没人性的三个家伙时,忽然迎面一阵疾风吹到,吹得视野里云烟弥漫,眼睛都没法睁开了,过了片刻,风稍平息了,我轻轻睁开眼。四处一望……
小心肝扑通一下涌到脖颈处。
我的妈妈呀,这不是要了老子的小命吗?只见方才我们乘坐的那大团云彩被这风一吹,居然变化成了数百片小小的云朵,白云朵朵浮现在蓝天之中,漂是漂亮,但老子现在乘坐的这一片左右不过数丈,别说走路了,看看都心酸,最糟糕的是,我所乘坐的云朵和众徒儿离开的方向一东一西,轻轻的飘荡而去。
风又轻轻吹来,这片白云便似大海中的孤舟一般,离那金碧辉煌的的天宫越来越远。
孩提时无数次幻想过某一天可以乘云驾雾,现在好了,真的实现梦想了,一个人坐在毛毯大的云彩上面飘呀飘呀,可为什么心里却这么悲凉。
喉头一阵哽咽,悟空、悟能、悟净,我亲爱的朋友,永别了!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我算明白了。
管他娘的,睡觉!老子就是死也不面对现实。
风轻轻扬,云慢慢飘,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晕沉沉的噩梦中被饥饿唤醒。什么是残酷的现实,原来仙境中竟也是会饿死人的。
迷迷糊糊张开双眼。四处一望,我靠!一阵冷汗直冒,全身毛孔急速收缩,心都似要蹦出口一般狂跳。只见方才那毛毯大的云彩早不知何时又再被吹散,只遗留下一丁点儿屁股云驾我飞行,双腿近似于悬空,当真让人又惊又怒。
冷静,冷静,老子是吓大的,千万不能摇晃,摔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深呼吸了几下,心境终于平稳了些,抬头四望,只见寂寞的中天,飘浮着雪白的团团云浪,造型各异,千姿百态,如不是实在无心欣赏,倒也的确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唷,那是什么,转转头,忽然看见远方有一坐巍峨高耸的仙山,在彩云间夺眼而现,虽然相距甚远,也可感觉到那仙山碧翠茐郁,映有霞光万道。便似曾经踏行五岳的我,也从没有想像过似有如斯山色。
然而那屁股云却没载我向那仙山飘去,只是一个劲的顺着原来的方向飘荡开去。唉,空欢喜一场。
心中一阵孤寂,虽然西行旅途辛苦,但毕竟四人有说有笑,现在就留我一人漫无目的地在空中飘荡,真他奶奶的晦气呀。
正在黯然伤魂中,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前面大师请留步”。
唉,老子当真饿晕了,居然会耳鸣了。唷!不对,好象真是有人说话唉,急忙转头一看,只见远处一团白云向我疾速飞移而来,上面傲然站立着一个长袍垂云的白发道士,就在我伸眼望时已经驭云飞近我身,离开不过七八丈的空间距离。
仔细看那人,一身雪白的道袍,长发并未做髻,只用白色发带轻轻挽住。脸如冠玉,如不是长须至胸,根本看不见年纪来,右手抱一柄雪白拂尘,对视之下,那种飘飘若云的出的感觉夺面而来。
哇,看这人的打扮,打扮得跟个雪人似的精致,这把年纪还如此粉妆玉琢,怕是有些来头的仙人。跟老子见过的那太白、老君等大傻瓜完全不是一路货色。
那人对我施了一礼,微笑道:“大师如此闲情,乘云闲游,但真风神雅致,让贫道望而心折,却不知如何称呼”。
我正欲立起身来回应招呼,上身方动已想起来自己现在完全靠这片白云支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那敢再造次,只得干咳一声,润了润喉咙,轻轻道:“贫僧法号玄奘”。
那人眉头一皱,拂尘一扫,又弯腰施礼道:“原来是玄奘大师,贫道许逊,新晋入选仙籍,对天上各道仙人尚不熟悉,却不知玄奘大师来自何路仙山,如许逊法眼未拙,看玄奘大师如此庄严宝相,定当自西方灵山而来”。
说什么呢,原来也是个大傻瓜,还真把老子也当神仙了。不过许逊这名字倒听着熟悉,对,想起来了,莫非是那净明道的祖师爷?据史所载,此人坐化飞仙,册封为妙济真君约莫也只是晋朝的事,距现在也有数百年了,居然还只是什么新晋仙人,看来这天上很讲资历哦。
心下一下踏实了,原来只是个冒头儿,法力大大有限,大可以诓上一诓,解救老子一下。
道了声南无阿弥陀佛,我微微笑道:“贫僧在下自西天金光寺一路东游而来,正欲往人间历修功德,如此巧遇,得见妙济真君仙颜,真是贫僧之幸”。
许逊果然也是个俗人,听到老子这种“灵山真佛”一番夸奖,面上大喜,道:“玄奘大师过誉,许逊不过幸得天宠,得录仙籍,那似玄奘大师慈悲为怀,虽贵为西天佛体,仍不忘怜悯世人,如此高尚情怀,真让许逊汗颜”。
说着许逊驾驭彩云又飞近数丈,手指那座云端的仙山道:“却不知玄奘大师要往何处而去,如果有空,不妨去在下的天妙峰小憩片刻,好让许逊煮茶以奉,稍尽地主之谊”。
唷,了不得哦,原来这座如此美的仙山居然是你小子的,唉呀,老子的牛逼会不会吹大了,老子这种真佛连站在云上也不敢,被戳穿岂不是很糗。
转眼间已有计谋,我故作叹息道:“佛祖教诲,我佛慈悲为怀,贫僧虽然日夜精修,但亦知凭自己之智慧,实难达大乘之境,故告知佛祖,准备转世历修,尝尽世间万苦,积满功德后再重返西天灵山,现时不过欲和一些故交辞别,所以乘云游荡,并无特定去向”。
许逊脸上一阵震撼,盯着我看了半晌,方赞叹道:“千古以来,世人谁不是只想修行积德,盼望有朝一天飞仙得道,得录仙籍,也只有玄奘大师这种大智大慧大勇,才能作出此等重返人间历修万苦的决定,当真让许逊敬佩,许逊本还想邀大师去贫道的修真之处小憩一二的,但既是大师身有要事,许逊也不敢再行阻挡,唉,想到大师自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再得相逢,直教人黯然神伤呀”。
唷,老子又吹过头了,我可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屁股大的云彩,好好找个踏实的地方休息饱餐一顿呢!
难怪别人总说不要说谎,因为你说一句谎,就要说千百句谎来弥补!幸好老子的脑袋也不是盖的。分分钟有了主意。
我亦做出一付惨淡的模样,道:“实不相瞒,贫僧自决定了重返人间历练,已经让佛祖收回了我所有法力,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凡夫俗子,如此白云悠悠,于贫僧来说,只不过飘到那算那,遇见故友也好,遇不见也罢,都是缘份中定,到得贫僧饿死坠云,便是重修的开始”。
哇,我都佩服自己了,只看许逊那番感动的模样,便知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许逊半晌才说出话来,道:“大师如此淡漠生死,真让许逊感动,既是如此,许逊就向大师珍重道别,希望大师在世间普渡众生,它日相逢,当是大师至九重大乘之境,重返仙佛之日”。
靠,老不死的,老子都这么委曲自己了,你还吝啬你那一杯淡茶,还想看着老子饿死坠云不成。
赶紧补救,我摇摇头道:“投胎转世,也不差这一时三会,既然我与真君如此有缘,罢了罢了,不如就随你暂且去妙仙峰小憩片刻”。
许逊虽有些意外,亦甚是高兴,道:“正是正是,大师虽然已经失去法力,化为凡体,再不能食云露而存,但看大师身体肌肤,如要等至饿死坠云亦应尚有些时日,趁这时光,不如让贫道能尽地主之谊,也不枉相识一场”。
简直是肺都给你气炸了,就你这冷血样还做个屁的神仙,看你那样子还真巴不得看着老子饿死坠云。要是老子有猴子的手段,早当头给你一棍了。
许逊拂尘一扫,轻轻一躬身,右手萧萧然做了个请字,含笑道:“在下得玉帝赏赐,把这妙仙峰赐以贫道立观居所,贫道精心扫护之下,倒也有了点天外仙姿,还请大师参观之下给予贫道意见”。
死去,老子说这么多白说了。
许逊见我面有不悦之色,微一惊讶,方始笑道:“看贫道这记性,我竟然忘记玄奘大师法力已失,再不能驭云而行了,如此就让贫道在大师面前献丑吧”。说着拂尘朝我一扫。
只见许逊拂尘扫处,我屁股下那屁大的白云忽然呼啸一声,竟然变成了一只身着飞翅的老虎。那虎头虽然背对着我,也能看见丝丝绣黄白额纹路,这飞虎怒喉一声,展开长有数十丈之遥的双翅
我靠你奶奶的,你想吓死老子呀。我脸一下吓白了,差点摔了下来,赶紧一把抓住虎毛。所幸许逊并未注意到我这窘样,那飞虎已经疾飞而出,行于九天之上,身边白云清飘,当真有乘风而行卓然出尘之感。难怪这么多人想做神仙,真是妈妈的好爽哦。
不多时那巍峨的妙仙峰已经傲然浮立眼前,山上青花翠草,飞涧流云,精致亭榭,奇石和异松相映而立,果然是一绝佳居所。
那飞虎四足轻轻一腾挪,双翅一收,轻轻落在青草地上,旁边跳过几只仙鹤,扑打着翅膀,姿态优美无比。我呆了半晌,方敢离开虎背,只见那飞虎乖巧地踞在青草上,伸出两爪和一只仙鹤嘻闹互搏,如此通灵性,真把我看呆了,倒忘记了虎之可惧。
这时许逊已经腾云而至,轻轻地落在我身边。轻抚着那飞虎的吊晴额头。对我道:“这是贫道的坐骑,名唤湛灵,已有千年的修行,算起来比贫道还虚长一些”。那虎用爪轻轻扑打着许逊,倒似撒娇一般。
我不由赞道:“真君坐骑如此通灵,当真让人羡慕,比贫僧那坐骑不知好多少倍”。这话我倒是实话实说,靠,比老子那走没几步就失蹄的白龙马好得多了。真是不比还没什么,一比丢脸丢大了,幸好没带小白上天来,不然真是输给他了。
算了,老子现在不知明天事,还来跟神仙异人争这些无聊事干嘛。何况小白被我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犯不着背后骂这畜生。老子既然是普通人就该有颗平常心才是。
许逊邀我来到一飞瀑前一庐中就座,指着当中一棋盘道:“这是贫道日常和众道友较量棋道之处”,又指了指那飞瀑,对我哈哈笑道:“这瀑底有一涌泉,名叫醉仙泉,为九天八十一处名泉中最有名的三处之一,所产泉水所酿之醉仙酒为玉帝最为喜好之酒,这次王母寿辰,不知要有多少各路神仙倒在这醉仙酒下”。
唉,原来天上人间,莫不是醉生梦死。
许逊又道:“可惜大师是灵山僧众,不能饮酒,要不然许逊当与大师共一醉”。
靠,那你说了干球!惹得老子嘴中一阵难过,赶紧道:“这倒无妨,我已经不再是神仙佛徒,此次回人间,不知还要历经多少轮回转世方能为人,小饮一杯当不为过”。
许逊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那贫道就与大师共一醉”,说着站起身来,斟了一杯酒递给我,竟似有些伤感道“如此一杯,就当替大师饯行,他朝山水有相逢,还望大师百转千世,也能记得与许某人这一杯之交”。
从贫道到许某人,我忽然心中一热,知道了这许逊果然也是一性情中人,不由忽然倍添好感,大声道:“好,就让我与君共一醉”。
一饮而尽!只觉一股热气从腹中油然而生,暖人心魄。
许逊忽然微笑道:“不瞒大师,这醉仙酒原本是贡品,仙人饮之可以加法力,凡人饮之可以添华寿,大师异日投生转世,如果命运坎坷偏又寿延百年,可不要怪贫道”。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我亦觉好笑。
正在闲聊间,忽然听见庐外似有众女嘻笑之声传来,许逊眉头一皱,轻轻弹了下指,却有一个俊俏无比的小仙僮进来,许逊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那小仙僮道:“回真君,正有陌花仙榭的一众仙姑前求见”。
许逊动容奇道:“陌花仙榭,那该是九天玄女的地方,与妙仙峰千万里之遥,我与玄女素不相交,何与找到我此处”?
那小仙僮道:“回真君,九天玄母并未亲来,而是派一众仙姑们前来寻花,说是为庆王母寿辰,须找寻万种仙花点缀,知道我们这妙仙峰栽种着碧雪阑花,故而前来寻求”。
许逊点了点头,道:“既然是王母所要之花,就让她们随便采好了”。
那小僮点了点头,又道:“还真君还需不需亲自接见她们呢”?
许逊望了望我,道:“我这还有客人,你引导众仙姑,让她们随便采好了,过会儿我再过去”。
小僮应了声,转头去了。
许逊对我笑了笑,摇头叹息道:“世人皆以为神仙逍遥,其实天上人间,又有何区别,一个区区寿寿,竟然要万种仙花,嘿……”。
我淡然一笑,自然明白许逊之意,也明白许逊若非性情中人,现在心生醉意,又以为我真如方才所说就要投胎转世,断不肯说出此等隐晦逆上之言。忙插开话题道:“却不知碧雪阑花是何等仙花,竟劳烦从仙子万里寻来”。
许逊拂尘往窗外一指,道:“那碧雪阑花正是长到这落云瀑的水边,生有奇香,可避邪气,是众多爱美仙子极喜之物”。
我顺着许逊所指一眼望去,只见一道流云飞瀑自天际而降,不知水从何来,水激乱石,激起千寻雨。水边果然长有许多状如星点的紫色小花。
然而,这一切天间美景,忽然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我,看见了一个人。
一众采花的仙子中,一张秀绝天下,诗画难述的绝美脸庞忽然映现我的眼前。
洛雨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