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这篇作品塑造了陕西刘生的形象,他是一个有智慧、有勇气、大胆且富有正义感和爱国思想的人物。
原文
绍兴初①,河南为伪刘所据,枢密院遣使臣李忠往间谍。
李本晋人,气豪,好交结,人多识之。至京师②,遇旧友田痒,痒亡赖子也。知其南来,法当死;捕告之,赏甚重。辄持之曰:“尔昔贷我钱三百贯,可见还!”李忿怒曰:“安有是!吾宁死耳。”陕西人刘生者,闻其事,为李言:“极知痒不义,然君在此,如落阱中③,奈何可较曲直?身与货孰多?且败大事!盍随宜饵之。”李犹疑其为痒游说,然亦不得已,与其半。刘曰:“勿介意,会当复归君。”李佯应曰:“幸甚!”
痒得钱买物,将如晋、绛。刘曰:“我亦欲到彼,偕行可乎?”即同途。过河中府④,少憩于河滩,两人各携一担仆,共坐沙上,四顾无人。刘问痒乡里、年甲,具答之。刘曰:“然则汝乃中国民,尝食宋朝水土矣。”痒曰:“固然。”刘曰:“我亦宋遗民,不幸沦没伪土,常恨无以自效。朝廷每遣人探事,多采道听途说,不得实。幸有诚悫如李三者,吾曹当出力助成之,奈何反挟持以取货?”痒讳曰:“是固负我。”刘曰:“吾素知此,且询访备至,甚得其详。吾与汝无怨恶,但恐南方士大夫谓我北人皆似汝,败伤我忠义之风耳!”遂运斤杀之⑤。仆亦杀其仆,投尸于河,并其物,复回京师,尽以付李,乃告之故。李欲奉半直以谢。刘笑曰:“我岂杀人以规利乎?”长揖而别。李南还说此,而失刘之名,为可惜也!
注释
①绍兴:宋高宗年号(公元1131—1162年)。②京师:指北宋首都开封。③阱:陷阱,陷坑,指身在敌人占地,处境危险。④河中府:府名,亦称蒲州,治所在今山西省永济县蒲州镇。⑤运斤:挥斧。斤,斧。
赏读
陕西刘生见有无赖田痒威胁和敲诈宋朝来的密探李忠时,挺身而出,不顾个人的安危,设巧计杀汉奸田痒,并例数其罪行“遂运斤杀之”,夺回财物,悉数还给李忠,而且不留姓名长揖而别,这是一种英雄的侠义行为。
小说还描写了刘生并非乱杀无辜,在例数田痒之罪时说:李忠来刺探敌情,你我都是宋人“吾曹当出力助之,奈何反挟持以取货”,当面痛斥了田痒的无赖行为,最后以“败伤我忠义之风耳”,杀了田痒,刘生在此表现了他的有力有节有识。这种侠义的精神在民族矛盾为主要矛盾的南宋时期是值得提倡的:一方面是身在伪刘的统治之下,心却倾向宋朝,遇宋朝有事,用自己的熟悉当地情况的优势,挺身而出,保护宋朝的人,这也体现了刘生的忠贞爱国思想,在当时的情况下,虽然在沦陷区内,受着金、刘政权的双重压迫,很多宋朝遗民还是心向宋朝的。在国家沦亡之际,人民都会团结起来主动地同汉奸走狗做斗争,这是激烈的民族矛盾所造成的。
文字简短精炼,情节曲折有致,刘生的豪侠性格刻画的鲜明,有突出的个性,读来刘生这个人物就像在眼前一样,细节描写真实可信,在洪迈的小说作品中是一部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