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送别枯木的名义,我邀请小觉远下山玩玩。小觉远扭捏半天,难为情地问我能不能也带上他一个朋友。没想到小觉远还挺讲义气的,少林寺正式僧人,没有特殊原因得获批准,是不能随便下山的。小觉远下山的资格亦是我捐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才得获都寺同意。难得与小觉远有套交情的机会,不能半途而废,只好又认捐了十两,让小觉远的朋友也获得下山资格。
以天慧无权无势又是书呆子的孤僻性格,没有几个算得上交情的朋友。言传身教下的觉远,难得还有一个好友,倒令我颇为好奇。现在少林寺各部当家的都是“苦”字辈。小觉远的朋友法号“苦难”,十七、八岁,可论资排辈小觉远得叫一声师叔祖。字辈高得吓人,却只是个积香橱中灶下的柴火工。而真实的状况更惨,被僧头以犯寺规为名,罚在少林寺菜园里干着最低贱的杂活活,日间劈柴,晚上浇粪。从觉远口中得知,这苦难的辈份有名有实,倒是有原因的。
正如法号的言意,原名庄逸的苦难亦是命运坎坷。家道殷实,天伦福乐,却在一夕间被一伙黑衣蒙面人闯入庄中,烧杀抢掠,亲人尽丧刀下,庄园化为灰烬。只有懵懂年幼的苦难被家人藏在水缸中,躲过灾难。后被好心的佃农送往少林寺,托身家族唯一的长辈,一位“悟”字辈的老僧。老僧开始并没想过让庄逸剃度为僧,原打算将他养大成年后,送出少林寺,安家立业、继承家族香火。可惜没过两年老僧岁高圆寂,病危之前,担心年幼的庄逸无人照顾,又没有名义留在少林,不得已只好勉强行了师徒之礼,让庄逸姑且剃度为僧。
显见“悟”字辈老僧的不谙世事。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屁孩,辈份高却无立身的本事,很快便成为低辈份僧人发泄心中不忿的出气桶。脏活累活,辱骂讥笑,缺衣少食,三天两头,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多时要到吐血才罢手。相似的命运,自是让善良的觉远和苦难迅速成为好友根源。此外,众人如此这般不待见苦难,还有另一个原因,却是我跟着觉远去菜园子找苦难后才知道的。
见到苦难,正是他被四五个僧人围欧时候,只因挑粪水时滴落道路,让一个僧人不小心踩到了。很难想象一个幼童在这样的生活状况下,还能挺过十多年。透过人缝,看见在众多拳脚下翻滚的苦难,几个躲避的动作却让我眼中一亮。当有拳脚落向身体脆弱要害部位时,苦难利用打滚巧妙避过,若是遇见不好避过,却是巧借扭躯摆臂曲腿的动作将劲力卸掉大半。时机选择巧妙,动作快速细微,过程自然隐秘,却又极其有效,实在不太简单。苦难硬咬着牙,不发一声,可见性格顽固,自尊心强,不会假装疼痛呻吟呼叫,也许这样对方的力道会轻上一些。当然,也不否认,尝试过,但因没效果就不再用的可能。
小觉远大吼一声,怒目竖发,舞动拳脚,状若疯狂地冲向僧人,想要解救苦难。为首僧人连头都不回,习空见惯般待小觉远近身后,回旋一脚后踹过来。还好我见机得快,一把拉回小觉远,随手将僧人的飞脚拍开。一脚没得逞,僧头诧异回头,从我的打扮上认出是新入寺的俗家弟子,不好得罪,便出言劝开其它几位僧从。对我告了一礼,便转身离开。小觉远上前费力扶起苦难,气愤几声刚才那些僧人的不讲道理,又从怀中摸出一瓶金疮药,帮忙涂抹在伤口上。不好站在一旁观看,我上前欲行帮忙,苦难的眼光透出几分戒备。小觉远连忙介绍我是一个好人。苦难身上发白轻薄的土黄色麻布僧衣,在刚才的挨打中又破了好几处大口子,单薄清瘦的身骨未着内衫,暴露在料峭初春冷风中的皮肉,布满了粗密的小疙瘩。我脱下外衫,示意要给他披上,苦难身体一僵,扭身抗拒。我装作有些生气道:“觉远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兄弟之义,有衣同穿,有饭同食。莫非你看不起我,不愿将我视为兄弟。”听我将他们视同兄弟,大为感动的觉远也跟着帮劝着。
虽然不至于因一衣之恩,立马把我当兄弟,不过苦难倒不再一味推拒。披好外衣,苦难似是找回了点暖意,紧了紧身子,探询地自嘲道:“难得我长成自样,你还肯交我这个朋友!这可不太像是那些俗家弟子的公子哥。”看来这苦难多半也受过俗家弟子的欺凌。至于苦难自嘲自个的长像,的确有些惨不忍睹。头上满布红黄相间的脓疮,只因伤口感染,经久不愈;右边上半脸附着一大块伤疤,眉毛不生,眼睛只留一线,与左边猿眼蚕眉相映衬,更添恐怖,这些都是幼时躲在水缸内,不小心探头后,被掉下的火块烧了头脸留下的后遗症。虽说人都有好美厌丑之心,不过做为后世人,倒不太会以貌取人,就算有也会尽量不表现出来,这是一种礼貌风度。
在觉远的再三央求下,苦难勉强答应陪觉远一同下山逛逛。自从进入少林寺后,觉远和苦难都再也没出过寺门一步。就算是一开始表现出不感兴趣的苦难,离寺门越远,脸上的表情也不经意变得放松许多。因为长像的关系,苦难一直低着头,躲闪着陌生人的眼光。为了缓解他的自卑心,我一直保持着满脸笑容,寸步不离他的左右,以实际行动向别人证明我们是一伙的。或是感受到我的善意,虽然还不敢正视别人的目光,但苦难在兴奋不已的小觉远影响下,慢慢有说有笑起来。一顿丰盛的素餐,打包一堆糕点;几套用料上等,做工精细,软厚不一,可满足四季更换需要的,从鞋袜到头帽一应具全的套装僧衣;还有特意为小觉远选购的风筝、糖人、木制小玩具。同游一天下来,与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找不到身上有什么价值的东西可以让我利用,见我这般无偿付出,自是真心交朋友,难得感受到朋友温情的苦难,在心中暗自将我列入可诚心相交敬如的朋友位置。唯一的不爽是陆冠英、陆展云这两个家伙,虽然对苦难没有什么微词,但也不太感冒,让夹在中间的我调和气氛累个半死,不过意外收获的是反衬之下我更突显出对朋友之义。返回少林寺,我好人做到底,拿出百两银子上下活动一翻,很容易就把苦难作为一名侍僧调到我身边。
熟悉了少林寺的生活,各部首座根据众俗家弟子的个人表现,安排到不同的院堂进修。做为重点观察对象的我,因为枯木在思想政治表现一栏上帮我冠了个忠良之后的名号,很幸运地被分配到达摩院,同院的另一位师兄弟是不打不相识的李致远,凭着关中李家与少林寺的历史渊源,顺利入选。而陆冠英则进了罗汉堂,陆展云去了般若堂。达摩院专长指法、腿法以及少林寺唯一的剑法《达摩剑法》。相较之下,我最不擅长是腿法,考虑到自身速度的优势,便选了《如影随形腿》。练腿法基础是站马步,一站几个时辰不打紧,还得往前伸的双臂各挂一个水桶,逐步往里加水,到装满后有百来斤重。幸好满水后能坚持一个时辰就算通过了。我基础打得扎实,坚持完适应期,第二天便顺利通过了,没想到不附加内力,就已经是个大力士了。接下来是跑桩,三尺来高巴掌宽的木桩,按步法要旨布下,需要做到蒙眼后在上面还能在极短时间内跑完,最终的要求是随意将几个木桩变成虚立的陷阱,你蒙眼在上面跑,要克服惯性,踩到陷阱能极时反应,回退跳过,做到留力三分,收发自如,时间一样掐得很紧。这方面的训练以前虽然没有做过,不过跟柯镇恶学过听风辨位,对蒙眼感应颇有心得,花了半个月时间,总算通过跑桩这一关。基础训练合格,便开始正式传授《如影随形腿》的招式技艺,再配合呼吸吐纳的节奏,可由外而内练出内力。如果不配合呼吸吐纳的节奏,只要使出招式,亦可自然而然产生内力,只是这种方法练出内力的效率太低,不到配合心法的一成。
尝试用九阴真气来驱使《如影随形腿》,的确不能百分百契合,威力要稍逊一两筹,大多情况已经够用了。看来除非我放弃九阴真经,不然这少林七十二绝技我是没办法尽用其神了。不过能保留八成威力,已经是天幸。对其他人而言,每施展一次招式,或多或少产生的内力,对原先的异种真气无疑会有所干扰,日积月累多了,还大有可能走火入魔,暴经而亡。只好在原有内功心法和少林绝技中二选一。如果原先的内力不强的话,大可利用少林寺内功心法的强力排斥及消融性将原先内力清除掉。而我丹田内奇特的吞噬属性,很容易将暗生的少林系内力完全吞噬。
用一个月时间,将一门绝技学成,在少林寺典册记载中亦是天才之选。至于为什么威力只有七八成,苦智大师的解释是时间不长导致火候尚缺。经过几位监寺和首座讨论后批准我可以学第二门绝技。《如影随形腿》的精义在于速度,威力却相对有所不足,做为补充,我选择了《少林怀心腿》。第一步基础功与《如影随形腿》相同,第二步要求你单腿的力量可以将千斤重石吊到一丈来高。这次我却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学成。论难度《少林怀心腿》与《如影随形腿》差不多,只不过在练《少林怀心腿》时,产生的内力竟还连锁反应引发《如影随形腿》的内力,两种不同真气倒起乱来,远不像一种那般容易平息,这才让我多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在于两种不同真气的游击战上。可以想像,当再练第三门绝技时,连锁引发三种异同内力,其难以收拾的复杂程度。三个月练成两门绝技,再列少林寺史载天才榜单。
少林寺俗家弟子,若没有对本寺有巨大贡献,最多只能修持三门绝技。权衡之下,第三门绝技我选择了《无相劫指》:于一切相,离一切相,是《无相劫指》之精义所在。《无相劫指》若是拿捏的精准,还可在一丈之外伤人。隐蔽无形加远距离攻击,绝对是阴人的必选绝招。因为惦记与陈玄风夫妇的半年之约,没法潜心修炼《无相劫指》,只记住全部的招式心法。倒也没人催促我再创纪录,于最短时间学会《无相劫指》。怎么说《无相劫指》也是一门需要高深功力才能施展出来的绝技,以我现在表现出的内力水平,能学会反而容易引起怀疑。接下来关注的重心应该是怎么搞到藏经阁一楼禅堂里的《楞伽经》,以验证九阳神功是否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