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站在土山高处,凛然不动,以自己的镇定、自信,激昂着士气。那十余名劲卒不时举起铁盾,在他四周挡去射来的弩箭。几员虎将不停地穿插在弓步兵合阵里,箭射刀砍,巩固着饱受冲击的防线。刀光矛影中杀声震天。激战了半个多时辰,近万名敌兵轮番冲击,铁木真部下一千弓步兵,不时有失去战斗力的重伤员被匆忙移到内圈。
此时从山上放眼望去,刚才退散的四千骑兵竟绕过几道山坡,从后面半包围住敌方,却不拍马冲入阵中撕杀,而是一人一弓,拉成满月,千箭齐发,分成四波,流水线般地击杀着后面的敌兵。看来铁木真的计策颇为凶险,就是一个搏字:搏敌方到底会在集中一万兵卒全力冲溃本阵击杀铁木真,或分兵各自抵抗两种方案中做出哪个选择。
看到泰亦赤兀部接下来的几次前所未有的猛然冲击,连一直当作后备力量的塔塔尔部也派了上来,铁木真微微笑了起来。泰亦赤兀部终究舍不得自己这个香饵。那么战局剩下的就是看“四杰”杀人的速度快,还是泰亦赤兀部攻破土山本阵的时间快。
但见此时泰亦赤兀部后方原野上已是遗尸遍地,鞍上无人的马匹四散奔驰,自己本阵防守的弓箭手也收起长弓,从腰际抽出三尺长的弯刀,利用铁盾空隙刺杀敌兵,拼死防御着。敌人已到了垂死挣扎之境。眼见东北角敌兵攻得尤猛,守军渐渐抵挡不住,铁木真却仍是不焦不燥,丝毫没有吹响总攻号角的意思。
这时东北角上敌军调集重兵猛攻,竖了三杆黑纛,显然是有三名大将在那里督战。蒙古兵渐渐后退。者勒米奔上土山,叫道:“大汗,孩儿们抵挡不住啦!”铁木真怒道:“挡不住?你夸甚么英雄好汉?”
者勒米脸上变色,从军士手中抢了一柄大刀,荷荷狂叫,冲入敌阵,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到黑纛之前。敌军主将见他来势凶猛,勒马退开。者勒米手起刀落,将三名持纛大汉一一砍死,抛下大刀,双手抱住三杆黑纛回上土山,倒转了插入土中。敌军见他如此悍勇,尽皆骇然。蒙古兵欢呼狂叫,将东北角上的缺口又堵住了。
又战良久,西南角上敌军中忽有一名黑袍将军越众而出,箭无虚发,接连将蒙古兵射倒了十余人。两名蒙古将官持矛冲上前去,被他嗖嗖两箭,都倒撞下马来。这人正是泰亦赤兀部的一员领兵大将神射手哲别。
铁木真手下“四杰”的超强攻击力,很快让泰亦赤兀部后军伤亡过半,而泰亦赤兀部前军对上铁木真铁甲护卫防御线,好几次松动了对方防御的一道墙口,却很快被蒙古勇士,疯狂地用肉体堵上了。对手不要命的打法深深令泰亦赤兀部的三名主将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指挥作战开始陷入慌乱之中。眼见已方败亡在即,哲别不得已抛下领兵职责,突然暴起,望能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袭杀铁木真。
见已胜利在望,铁木真心情悠闲地夸道:“好箭法!”话声未毕,那哲别将军已冲近土山,弓弦响处,一箭直射铁木真咽喉,接着又是一箭,直向铁木真肚腹上射来。那箭来得极快,又不知射箭者用了什么手法,竟是螺旋前进,铁木真久经战阵,好几次明明算好方位可以避开来箭,却想不到那铁矢像长了眼,绕了半个曲线又对上自己,在利矢临身的那一刻,完全凭着求生的直觉,铁木真脖子一歪,利矢擦破咽喉表皮射进左颈,直抵后肩骨。
还来不及缓口气,眼见又有箭到,匆忙间铁木真只能利用跨下爱骑挡驾,但见铁木真相双腿在马背上死命一夹,左右手上下用力急提马缰,坐骑受拉扯之力倏地人立,这一箭直射,劲力好生厉害,从马胸插入,直穿没羽,那马痛嘶一声,胸前热血喷洒,后脚一软扑地倒了。蒙古军见主帅中箭落马,人人大惊失色。
哲别眼见铁木真连人带一齐马栽下,铁弓一举,大喊到:“铁木真中箭了!铁木真中箭了!”敌军闻后精神大震,呐喊声中,身体忽然间蓄满了力量,如潮水般冲杀上来。铁木真倒也果绝,忍住巨痛,随手拔出颈中箭羽,顾不得包扎疗伤,左手捂住冒血的伤口,一把拉过跟随在旁的窝阔台座骑,翻身跃了上去。身子一挺,高声喝道:“好儿郎们,铁木真在这里和你们共同迎敌!”
敌军忽见铁木真重行上马,不禁气为之夺,又被拼死反击的蒙古兵冲退下山,攻势顿缓。而彼消此长,蒙古兵反倒士气大进,作战越发勇猛。铁木真见敌势少衰,抽出宝刀,高举过头下令到:“举纛,吹号!”得了大汗号令,一名铁卫站上马背,将白毛大纛高高举起,传令兵也将号角呜呜吹动。
本来围猎泰亦赤兀部后军的四千精骑,得了铁木真号领,收弓、抽刀、拍马,动作整齐如一,干净利落,发喊声中,蒙古骑兵势若奔雷般往泰亦赤兀部中军冲杀过去。泰亦赤兀部后人数虽众,但都聚集在土山四周围攻,做为预备兵力的后力又被击溃,蒙古骑兵一时如入无人之境,直插中间,中间的指挥主将见蒙古骑兵势如破竹,哪还敢留在原地效死命,各自领了自己的亲卫军,寻一个方向逃命要紧。指挥系统失了控制,那被包围的士兵又分属两方,顿时你推我挤,乱成一团。
哲别见势头不对,大声喝令约束,但阵势已乱,兵无斗志,不到半个时辰,大军已被冲得土崩瓦解,大股歼,小股逃散。那看事不可为,哲别将军骑了一匹黑马,落荒而走。铁木真叫道:“抓住这贼子的,赏黄金三斤。”数十名蒙古健儿大呼追去。只为争功便妄送了区区性命,但见哲别将军箭无虚发,当者落马,一口气射倒了十余人。余人不敢迫近,被他催马急奔,如此逃脱了。
一场屠杀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凡是慌乱逃命,没有跪下投降,都立功心切的蒙古兵砍了头卢。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收集兵器、盔甲,救济伤员,统计缴获的战马、粮草、军响,命令俘虏收埋尸体。那些战死或残废不能医治的马匹,也押载回去,宰杀料理一番,成了今晚庆功宴上的下酒菜。
这一仗铁木真大获全胜,把世仇泰亦赤兀部歼灭了一大半,料得从此不足为患,联合作战塔塔尔部被铁木真打怕了,见泰亦赤兀部失败,只好掉转马头成了降兵。回想当年被泰亦赤兀部所擒,颈带木枷,痛受殴辱,这场大仇今日方雪,铁木真颈中创口兀自流血不止,但心中欢畅,忍不住仰天长笑。众将士欢声动地,拥着大汗收兵凯旋。
待大众走远,清理战场的士兵也因天黑归去,我这才从树丛中溜将出来,回到家里时已是半夜,母亲和老头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见我回来,喜从天降,紧抱住我已是泣不能声。为免她平添担心,我只说不小心在林子里睡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