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开始做记录,头也没有抬,“看这脸色,不像营养不良,先去抽血化验一下。”“抽血?”我睁大眼,几乎吼了出来。医生懒懒抬起眼:“对,抽血,有问题么?”
我猛地起身,“我身体应该没任何问题,医生,担误你的时间,万分报歉。”转身就朝外走,怕疼唉!长长的走廊上人来人往。高米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若无其事地瞥了我一眼,接听电话。他朝电话里“喂”了两声,随即笑道:“是你啊,嗯嗯,我陪老婆在医院,马上就赶过来。”我眼睁睁盯着他,目光似粘了胶,一动不动,用一种悍然而幽怨的目光。我忽然一把抢过他的电话,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女声,“高米,那我等你。”
不就是那女人。
手指微微抖了抖。
高米抢过电话,惴惴不安地挂了。
我昂起头,直直地盯着高米,他瞟了我两眼,虽然佯装镇定,可是不安全部写在了脸上。
我问:“她是?”
高米微微一笑,脸上却是僵硬,“客户。”我没做声,只是安静,长长的长廊,四周人来人往,喧闹不堪。灯管嵌进了墙里,射下的煌煌灯光剧烈,有些刺痛双眼,连着心脏都有些莫名的抽痛。
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不被我整死的机会,我低声下气问:“能不能不去?”他声音却是高昂的,仿佛带着气势的古代皇帝,“这怎么行呢?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行客户就是上帝。”
我嗤鼻,心里彻底失望。
他说:“我先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直发怵,忽然想到了那天,大红鲜花燃在了枝头,地上芮芮青草嫩绿,他捧着大把玫瑰,玫瑰朵朵妖艳。他慢慢从怀里掏出红色绒盒子递给我,那样火红颜色下,我脑里轰轰然一片空白。
手指颤抖着打开盒子。
心里在祈祷,别来个恶作剧,别是放了什么鬼东西整我。
如果是恶作剧,他一定死惨了。
寂静声中,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黄金戒指躺在盒中。
那样金灿灿的颜色,仿佛世上最耀眼的光,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而他目光灼灼:“曼娜,嫁给我吧。”
我强抑震惊,然而声音还是发着抖,嘶哑应了声,“好。”又嫌自己的声音太混浊,又响亮地叫了声,“好。”
他咧开嘴,脸上的笑容仿佛玫瑰花朵朵盛开在脸上。
那样的蓝天白云,那样的朗朗光子下。
他曾说:他爱我!
然而当时的一切全是被嵌进了相框的照片。当时的灿烂被定格,照片随着一年一年的时光在慢慢褪色,在渐渐泛黄。隔着那冷冷玻璃,照片上的笑容亦是变成冷冷而虚假的微笑。剩下的,只是渭然与虚无的无望回忆。
灵魂底下死去的记忆。
我手指铮铮地捏得死紧,可是身体内却“嚓”一声,骨胳在碎裂,一寸一寸都在慢慢脆裂,像是有人拿了刀,一刀一刀将骨头剔除,仅余下残渣,再也拼不完整的硌人的骨头渣子。
去超市买了顶灰色帽子,长长的边角。还买了件极大极宽的白色T恤,短裤。整个装扮下去,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不出自己。出了超市,立刻换卡给狐狸精打了个电话。我叫了声,“妹妹。”问她,“那男人来了么?”我说,“真担心他辜负你。”
她却笑出声,“姐姐,不怕,我自信比他家的黄脸婆好。”
呸!谁是黄脸婆!死狐狸!
我声音一低,“这样真好……”
她忙问,“姐姐,你怎么了?”
我立刻轻轻地哽咽,“没事,只是……只是好想见见妹妹,说说心里话。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总感觉你是个好人。”她“呃”了声,说:“我正在酒楼,姐姐,你要来么?你可以来帮我看下这个男人,看他值不值得我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