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恍惚间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之上,四下里一片雪白,被子厚厚地盖在胸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要将其挪开时,却发现手足均无法动弹。王炎叹道:“原来这一切均是做梦,我还当自己当真是到了那个时代,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能做得这样一个畅快的梦,也不枉看了那么多武侠书。只是可惜刚梦见学了独孤九剑,还未到江湖中去闯荡一番,就又回到这残酷的现实中来。”王炎看着病床旁挂着的输液瓶,里面的药水一滴一滴地从针头流入他静脉,王炎心想这药水每落下一滴,时间就过去了一秒,自己在这世上的光阴就少了一秒。父母仍以为自己不知道,每次来看探病时,都是强颜欢笑。
心里刚想到父母,就见他们从门外走了进来,父亲的手上提了一摞书,母亲则是拎了一袋水果。王炎心下暗叹,其实父亲每次给他带来的书,他都是看过的,是以前读书时偷偷从书店租来半夜躲在被子里用手电看,现在父亲给他买来,想要让父亲别这么浪费钱了,可隐隐觉得还是装着高兴些好点。母亲坐在病床旁,细细地削着苹果,而后又剖成小瓣,慢慢喂着他吃。父亲却是将老花镜掏出带上,缓缓给王炎念着书上的内容。王炎好似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脆甜的苹果吃在口中滋味也无,父亲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念的是什么却怎样也听不清。
王炎眼睛在双亲脸上看去,只怕是看一眼便少一眼了,可惜双眼逐渐模糊,只能看见一片光影。不知过了多久,父母都已经离去,空荡荡的病房又只剩下他一人。王炎闭上眼睛,再也忍不住,热泪顺着眼角流下,直将枕巾浸湿了一片。
王炎迷迷糊糊地躺着,依稀有人在轻声叫他,同时一只手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炎儿,炎儿。”那声音温柔亲切,王炎心想莫不是母亲又回来了,急切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沉重,似乎又想睡去。“炎儿。”那声音叫了几下之后,慢慢远去。王炎心里大急,眼睛虽未睁开,口中已是喊道:“妈妈,别走。”“炎儿!”那声音充满了欣喜,再次走近,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妈妈。”王炎大叫,终于将眼睛睁开,待得眼前逐渐清晰时,看见宁中则在凝视着他,眼中满是关切和怜惜。
王炎静静地看着,不知道眼前所见是在做梦,还是方才父母来看自己是在做梦。宁中则道:“炎儿,你终于醒了。肚子饿了吧,师娘去给你拿粥过来。”说罢就要离去,王炎叫道:“师娘。”宁中则问道:“怎么了。”王炎道:“大师兄呢,怎么没有见到。”宁中则笑道:“你俩真像是城隍庙的鼓槌,一个离不了一个。这才刚醒过来,就急着问他。”王炎笑了笑,说道:“师娘,我昏过去多久了。”宁中则道:“有三天了,肚子饿得厉害吧,你等着啊。”
王炎等宁中则离开后,这才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原来就是他住的华山西院中的那间,只是此刻身子底下热烘烘的,应是炕底烧着火。原本他有内力在身,自不会觉得寒冷,这炕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张砖砌的床,现在倒是能享受这热炕头了,比那电热毯舒服多了,可是身体却不能动了。王炎试着强行挪动手脚,却是丝毫不听使唤,这才终于确认自己是瘫痪了,而这一切都是真的。王炎又缓缓运行内力,这下倒是畅通无阻,可光有内力这身体动不了,那除了给习得“吸星大法”的人提供能源之外,再没半点作用。
王炎此刻心里倒是挺平静,反正他以前也是整日躺在床上,而且时时有病痛在折磨,现在好歹除了不能动外,再无其他不适。王炎心想:“这就好比玩那网络游戏,本以为学了独孤九剑,就相当于得了一件超强装备,谁知一夜之间就被盗号的弄得倾家荡产,剩一空号。”王炎笑了笑,幸而还有眼睛可以看见光明,还有大脑能够思维。
这时宁中则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王炎远远地就闻见香味扑鼻,口中诞水大盛。宁中则将碗放在桌上说道:“这粥是刚熬好的,等凉一些再喂你。”然后坐在炕沿上,说道:“看来你还是因为玉枕穴被击中而受的内伤,都怪师父师娘,没有仔细给你检查。”王炎看见宁中则后悔愧疚的样子,忙说道:“这怎么能怪师父师娘,是弟子自己不愿去找大夫。”宁中则说道:“好了,谁也不怪,你现在醒过来就好。”说着将王炎扶起,将枕头对半折好垫在他背后,说道:“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让你太师叔和师父都过来看看。”
突然门又被人打开,是令狐冲和陆大有走了进来。令狐冲见王炎睁着眼睛,大喜道:“阿炎,你醒了。这可好极。”转眼见宁中则端起碗要喂王炎,忙说道:“师娘,还是我来吧。”从宁中则手中将粥碗接了过来。宁中则道:“好好看着你师弟,我去请你太师叔和师父过来。”
王炎见陆大有面有忿忿之色,不由问道:“六猴儿怎么了,你们是从哪里回来。”令狐冲道:“别问,先吃饭。”说着舀了满满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喂到王炎嘴里,王炎实在是饿得狠了,也不辨滋味,直接就吞下肚。片刻间已将那粥吃得干干净净,王炎这才问道:“你们方才是去哪里了。”令狐冲将碗放到桌上,随手拿了一块不知做什么的帕子,胡乱给王炎擦了嘴,说道:“我们是奉师父命令,带那三位师叔去思过崖后洞去了。”王炎道:“然后呢?”令狐冲道:“三位师叔高兴得不得了,说要在思过崖上住下,直到将华山派剑法学全为止。”王炎看了看陆大有,说道:“这很正常么,六猴儿怎么又不高兴了。”
陆大有未开口说话,倒先哼了一声,说道:“封师叔和丛师叔都还客气,那成师叔却是好大的架子,拿我当小孩似的呼来喝去。”王炎笑道:“你本来就是小孩。”陆大有道:“这倒还罢了,他还说他们要在山上暂住,让我给他们送菜送饭。最可恨的就是成师叔,要这要那的,却不给我钱。”王炎寻思非不怪这成不忧剑法在他们三人之中是最差的,不但贪图享受,品性又还不好。口中却只得说道:“他是师叔,自当可以命令你,至于钱,你放心好了。他不给你,封师叔和丛师叔都会给你的。”
这时门外风清扬的声音说道:“炎儿醒了么。”已是推开门走了进来,岳不群跟在他身后。陆大有见这屋子中实在太窄,他的辈份有最小,慌忙搬过两张凳子,然后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关上。风清扬坐下看着王炎说道:“我听你师父说你是被人用阴劲点了玉枕穴。”王炎道:“是暗器击中的。”风清扬道:“这就奇怪了,玉枕穴乃人身大穴,轻则眩晕,重则死亡。但你却是过了这么许久才发作出来。”
王炎心里忽然想到:“怪不得劳德诺当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饭菜里面又没放什么毒药。我原本想的是他凭借我肚脐上那东西才这么笃定,但神阙穴被制武功全无又怎么给嵩山派做事。却原来是留了这一后手。”王炎给风清扬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风清扬沉吟片刻,说道:“这也是极有可能,但在你昏迷时,我曾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没发现你玉枕穴中有何不妥,当真是怪了。那‘白板煞星’的名号多数是由于他相貌丑陋而传开,真实功夫如何却是不知。”
岳不群道:“弟子曾和他交过手,他武功甚是诡异。”风清扬道:“诡异?你就知道诡异,他内劲到底是怎样运行的你知道不,好好一个天资卓越的弟子,就因为你不小心,给弄成这般模样。”风清扬越说越是声色俱厉,岳不群诺诺不敢言声。王炎见师父被太师叔说得不敢说话,心下也是恻然,这事情其实还是怪自己,好端端地跑那刘府去做什么。
王炎想了一想,说道:“太师叔,师父曾给我仔细检查过,也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徒孙想从外面既然找不到原因,不如徒孙自己运行内力试试看。”风清扬道:“这可大意不得,那玉枕穴非同小可。”王炎道:“可是现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这全身都无法动弹,徒孙也委实难过得紧。”风清扬沉吟道:“好吧,你就试试看,若有不对立即停止。”
王炎点了点头,将内力按照当日从丹田转移到膻中穴的方法,分出细细一丝,顺着经脉缓缓流向玉枕穴,可就如同他曾检查过的一样,玉枕穴中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王炎心下暗叹:“莫非自己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么。”将内力撤回时,隐隐觉得玉枕穴下方似乎有团气息,心中一喜,控制内息缓缓探了过去,突然脑后大痛,眼前又是一黑,鼻腔热流涌出。王炎慌忙间用手去捂住鼻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