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国梁带着王炎绕过斋堂,顺着斜坡往下走了不远,来到一处小院。王炎见这小院以枯木断枝扎的栅栏围成,院中的树干木块堆积如山,而劈好的薪柴则整整齐齐地码在院门一旁,一个衣衫破旧、头发花白的头陀正坐在院中的瓦房门前小睡。辛国梁将院门提起,轻轻推开,和王炎一起走了进去。王炎小声说到:“师兄,他好像已经开始午睡了。”辛国梁道:“没有,他午睡的时候要打呼噜的。”果然那头陀将眼皮睁开一线,扫了两人一眼,旋即又闭上。
辛国梁对那头陀说道:“这是方丈新收的弟子,奉方悟师叔之命,来这里劈柴,还望允许。”王炎心道:“方悟师叔是罗汉堂首座,这头陀是柴院的首座,看来级别是一样的。”那头陀听了辛国梁的话,眼皮微微动弹,喉咙里低低的“唔”了一声。辛国梁对王炎说道:“师弟,你这就劈柴吧。到了晚饭时分,直接上去就是斋堂了。”王炎点了点头,寻找柴刀时,却怎么也没见,见辛国梁要走,忙道:“师兄,帮我找找柴刀。”
辛国梁也跟着找了找,最后在发现在头陀身旁的墙上倚着,辛国梁走过去说道:“劳烦借柴刀用下。”说着伸手过去取,那头陀却突然睁开双眼,一把将辛国梁的手腕抓住。这一下突兀之极,辛国梁只知道这头陀不爱与人说话,在香积厨帮厨的时候,每次都是来这里取了薪柴就走,哪里知道这头陀竟然身怀武功。辛国梁连连运劲,觉得手腕好似被一道铁箍扣住,只好告饶道:“大师大师,王师弟没有柴刀劈不了柴,还请你相借。”头陀却面容呆滞,就似没有听见。
王炎忙过去说道:“不知大师爱不爱喝酒,若能将柴刀借用,他日必以美酒相赠。”那头陀一听,眼睛往王炎身上转了转,忽地将手放开。辛国梁正将丹田内力全数运行,满拟这下应当能抽出手来,却一下抽了个空,立时往后连退三步,好在他基本功甚为扎实,没有坐倒在地,但内息岔了,满脸血红。王炎将柴刀取过,问道:“师兄,你没事吧。”辛国梁暗自将内息调匀,然后摇了摇头,心道:“这下可在师弟面前丢脸了,只是这头陀这一下好似龙爪手,那非得少林武功练到一定程度才能使的,这事得去问问师父。”
辛国梁对王炎说道:“师弟,你在这里劈柴,我先走了啊。”王炎道:“师兄你去吧。”王炎待辛国梁走后,从那如山的柴垛中取了一根木头出来,在墩子上放得稳了,然后双手握刀,使劲劈了下去。“嚓”的一声,木块没有劈开,刀却嵌在里面拔不出来。王炎坐在地上,双脚蹬着木块,使劲拔刀,直到累得满头大汗才将刀拔出来,不禁大为后悔,应当找小一些的木块的。耳边却听那头陀冷笑了一声,转头去看时,那头陀已经走了过来。
头陀一把将柴刀夺过,喝道:“闪开,你这样劈柴,只怕劈到明天都劈不了一担。”然后拿了一块更大的木头出来,说道:“看着。柴,不是这么劈的。”将木头往墩子上一放,看也不看,一刀就劈了下去,那木块被整整齐齐地分为两半,头陀见王炎呆呆地看着他,喝道:“发什么呆,还不将柴码好。”王炎忙将他劈好的柴放到院门边。
头陀左手取柴,右手抡刀,动作简洁有序,王炎刚将他劈好的柴放好,他那里已经劈了四、五块,不一会儿墩子旁边就堆了好大一堆,头陀将柴刀往腰上一别,说道:“方悟是个糊涂虫,你这身板哪能劈柴,先帮我码一个月的柴再说。”王炎道:“啊。”头陀瞪眼道:“啊什么啊,你答应给我的酒可别忘了,我可是好久没有尝到酒味了。”说着走进小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王炎将柴都码好之后,直累得腰酸背痛,暗骂:“方悟果然是个糊涂虫,不过这头陀武功挺厉害,看他劈柴好像用的是刀法,不不,是剑法。这头陀的来历只怕方丈师父才知道。”王炎先到客房将包袱取了出来,回到居室却一人也无,于是来到方丈室,方证大师正闭目打坐,见王炎进来,睁开双眼对他点了点头。
王炎行礼之后随即在蒲团上坐下,方证说道:“今日看你气色不错,你方悟师叔是怎么给你治疗的。”王炎将方悟给他点穴传拳喝药之事说了,方证道:“不知教你的是何拳法。”王炎道:“方悟师叔说是他临时新创的,以罗汉拳为基础加了一些其他动作。不如我使给师父看看。”方证点了点头,王炎便将那套拳法打了一遍,到最后两式时,仍是动作无法到位。方证道:“这确是以罗汉拳为基础,这样罢,你去寻达摩院首座,你方缘师叔,让他教你真正的罗汉拳,每日练功时分,就练这两套拳法。”
王炎道:“师父,今天弟子和辛国梁师兄去柴房的时候,看见那头陀的武功甚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方证眉毛动了动,说道:“他对你们说了什么没有。”王炎道:“他说方悟师叔是个糊涂虫,让我先帮他码一个月的柴。”方证道:“那就照他说的做。”王炎道:“弟子还想去藏经阁翻阅些禅学著作,还请师父允许。”方证道:“嗯,你给看守藏经阁的师兄说我已经允许就行了。”
方证见王炎没有其他事情,挥了挥手,说道:“你去练功吧。”然后又闭上了双眼。王炎轻轻走出方丈室,见时辰尚早,左右无事,便往藏经阁走去,看守藏经阁的是两个觉字辈的师兄,王炎将来意说明,其中一人说道:“既然方丈已经允许了,你就进去吧,但要小心,有些经书实在是太过陈旧。”另一人道:“你看完之后放回原处,不能带出来。”王炎道:“那是自然,我记下了。”
藏经阁一共三层,一二层放置的除了《金刚经》《阿含经》等佛经之外,还有不少医经,王炎取过两本来看,俱都是竖排繁体,文字晦涩难懂,待要上第三层时,却发现门是锁住的,上面应当都是少林武功秘笈了,王炎原本是待着无聊想找两本书看看,而且来少林寺不到藏经阁转转,算是白来了。但看这些书更是无聊,要上楼去看武功秘笈想来极是麻烦。再说少林的武功虽然博大精深,但也不是非学不可,又何必贪多务得。现在写有《九阳神功》的那部《楞枷经》已经不在。即便还在,也不过是增强内力的一项手段,对于王炎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却于疗伤毫无用处。
王炎从藏经阁走出来,正好看见辛国梁和觉月从罗汉堂那边过来,觉月显得是兴致高昂,边走边挥动双手,辛国梁看见王炎从藏经阁出来,说道:“王师弟,你对佛经感兴趣。”王炎道:“没有,随便逛逛。觉月师兄这么高兴,是得了方悟师叔的指点吧。”觉月道:“正是,你今天去方悟师叔那里,就没学个一招半式?”王炎道:“学了一套拳法。”辛国梁和觉月同时“哦”了一声,辛国梁道:“应当是罗汉拳吧。”王炎道:“不是。”觉月道:“那就是金刚掌。”王炎道:“我明明说是拳法,你怎么猜是金刚掌呢。”辛国梁道:“那就猜不出了,你武功没多少根基,也就只能学这两样。”
王炎道:“是方悟师叔新创的一套拳法。”辛国梁和觉月同时大惊,辛国梁说道:“当真?快快使给我看看。”王炎道:“不忙不忙,我们去达摩院去。我正要找方缘师叔。”辛国梁道:“找我师父?有什么事情。”王炎道:“方丈让我找他学习罗汉拳。”辛国梁点头道:“我师父武功虽不是少林寺最高的,但论起罗汉拳,却是我师父最能体会其中真意。”
三人一齐走着,辛国梁见左右无人,拼命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师弟,你知道那柴房的头陀是谁么。”王炎道:“我问了方丈,可方丈就让我听他的话,旁的什么都没说。”辛国梁道:“我是问的师父,师父说那头陀曾是方字辈的弟子,武功比方悟师叔还高。”王炎道:“当真?”觉月挤到二人中间说道:“那自然是真的,我还知道他以前的法号。”王炎和辛国梁同时问道:“叫什么。”觉月道:“叫方性。”王炎和辛国梁对看了一眼,说道:“没听说过。”觉月道:“我也没听说过,你们听了可别到处乱说。”王炎正色道:“知道,到处传话死后会下拔舌地狱的。”觉月说道:“我好心给你们说,你却咒我。”王炎道:“我这是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