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小旅馆二楼拐角的窄小房间内,沈文红将孩子放在床上,一边吩咐李军给晴天切茶,一边给孩子脱掉外衣和鞋子,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便携式保温杯,拧开盖子,麻利的取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水,宁浩保温杯的盖子,然后端起一次性纸杯,放到嘴边试探性的喝了一小口,然后,坐到床边,一手扶着孩子背部,一手端着一次性纸杯挨到孩子的小嘴巴上,让孩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水。
晴天坐到沙发上,将针具放到茶几上,看着沈文红,问道:“我怎么感觉小红有点面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小红?”李军将切好的茶水杯子端在手中,怔怔地望着晴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文红“噗嗤——”笑了一声,鹅蛋脸上立刻飞满了朝霞,偷眼看了一下晴天,小嘴巴略带嗔怪的说道,“晴大夫说笑了,今天是你给我家宝宝扎第三次针哩,咱们岂止是面熟?”
“哦呃——”晴天说的小红指的是任红海,没想到被沈文红误会了,立马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直了,尴尬的笑了笑,接过李军手中的茶杯,急忙解释道,“小小红你误会了,我说的小红是任红海。咳咳!”晴天故作镇静的假装咳嗽了一声,向茶杯内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慢慢地品了一口茶水。“咕噜——”不知道是茶水咽下喉咙的响声,还是肚子因饥饿而发出了响声。
“晴大夫说笑了,”李军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媳妇就叫个小红,已经叫了好多年了,旅店看门的老汉是我乡党,他不叫小红,他叫任红海。”说罢,脸上青云阵阵,一屁股坐进沙发内。
“喔!晴大夫说的是任红海呀!嘻嘻!我还当是说我哩。”沈文红听了晴天的解释,笑了笑,将手中的一次性杯子放到从床头柜上,然后将孩子平放到床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晴大夫,可以扎针了。”
“嗯!”晴天轻哼一声,放下茶水杯子,拿起针灸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然后打开酒精棉球盒子,伸手从里面捏出一颗酒精棉球,放到银针针身上擦拭了几下,扔掉擦拭过的酒精棉球,拿起酒精盒子,站起身来,向床边走去。
“啊啊——我不扎针!我不扎针——”小孩看到晴天手中捏着银针走近自己,小胳膊腿脚立刻就哆嗦了起来,咧着小嘴巴,呲着小牙,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沈文红急忙伸手按住小家伙,一伸手,撩起来孩子的上衣,并向李军使了个眼色,李军匆忙上前,按住了孩子的两个膝盖。
“宝宝乖!别怕!呃?针一扎,肚肚里的小虫子就跑了,小肚肚就不疼了,听话!啊——”沈文红紧张的鹅蛋脸上使劲的挤出来一丝丝微笑,用语言诱导着小不点。记得有谁说过:母亲的温柔式的话语就是孩子抵抗疼痛和恐惧的最大的镇静剂。还别说,沈文红的三言两语之后,小家伙就平静了下来,不叫唤了,也不哆嗦了,睁大小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晴天。
晴天没有任何耽误,走近床前,将酒精盒子放在床边,左手捏着酒精棉球迅速的在小家伙的肚子上进行皮肤消毒,掐持穴位,右手持针,飞快的刺入穴位,继而捻转针柄,行针得气。。。大约五个呼吸之间,就给小不点扎完了针。
“我感觉,孩子的穴位彻底通畅了。”晴天一边收拾针具,一边走到沙发前坐下,说道,“下来只要护理得当,大约一个月后身体就可以彻底恢复。”
“真的?”沈文红红霞满脸的笑了起来,有些忸怩的说道,“那就太谢谢你啦,晴大夫!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太高兴了。嘻嘻!”
“不客气!”晴天说道。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水。
李军很有眼色的来到茶几旁边,右手一提热水瓶,左手扒开塞子,将热水瓶口伸到晴天手中的茶杯上面,小心的倒了些许白开水。“晴大夫,请喝水!”
“我听任青海说过,你们跟他是乡党?”晴天试探性的问道。
“我就没有这样的乡党!”李军一咬牙,狠狠的说道。
“怎么啦?难道你们不是乡党?”晴天疑惑的问道。
“晴大夫,你不知道,一提起这个任青海,我就满肚子的气。”沈文红脸上的红霞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继而代之的是怨气式的青云,“现在应该就叫前天晚上吧,任青海将你叫过来给我宝宝诊治病情,当时他就要求你给他写一个针灸处方,可是,昨天早上他迟迟聂聂的来了之后,手里拿的你写的那个针灸处方不假,可是他给宝宝扎的却是刺猬针,我一看不对,就提示他说,任大夫你是不是扎错了,你师父晴大夫可不是这样扎的;谁知道他一下子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说,他任青海是你晴天的师父,你晴天是他的徒弟,再然后就向我讨要针灸费,而且还是狮子大张口,针灸一次就要二百四十元;咳咳!我们也不是傻子,任他说破大天,我只给他二十元,爱要不要。”
“后来呢?”晴天有些吃惊地问道。
“后来,任青海那个老家伙一看,在我们身上榨不出油水,就拿上那二十元走了;然后,我跟李军一商量,就决定找你给我家宝宝治疗,反正,反正我们找了那么多的医生,给娃也吃过药,也扎过针,都没有一点点效果,就是到你这,一次就有了很大的效果,晴大夫,不是我夸奖你,我家宝宝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跟前天晚上你来的时候相比,是不是正常了?”沈文红神情激昂的说道。
“嗯!”晴天点了点头,说道,“确实,现在孩子的目光、气色、脸色等,看起来都接近正常了。”
“不瞒你说,”沈文红继续说道,“我们以前遇到的那些医生,不管是用药的,还是扎针的,几乎对于普通的疼痛缓解,效果都很好,可是一旦接触上我家宝宝的这种病,都不行了,不但不行了,而且还各是各的说法,想想都来气。”
“晴大夫,”李军有些略显羞涩的问道,“你看我家宝宝这病,你能不能再多扎几天?”
“你怎么有这种想法?”晴天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看着李军,问道。“难道前边的那些医生扎的针还不够多吗?”
“这个?哪个?”李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着头上的中分。李军留着中分头,虽然和晴天穿的一样的军装,可是,晴天的军装是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四个兜的那种,而李军的军装虽然是两个兜的,却是崭新的那种,而且李军穿的是一脚蹬式的新皮鞋,晴天则穿的是农村妇女手工做的那种粗布鞋,而且还是沾满泥土、破旧不堪的那种,这样,从气势上,虽然晴天好像胜李军一头,可是,从着装上,李军却实打实的胜了一头;因此上李军在于晴天说话的时候,虽然口头上是慢慢地敬重,可骨子里还是瞧不上晴天一眼半眼的。别看晴天医术那么高,可是衣着破旧却是最大的颓势。
“晴大夫别误会,嗬嗬!”沈文红笑着说道,“我们的意思是,我家宝宝病情才稳定不是,你看能不能再多扎两天,将哪啥控制到最佳状态,我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老话不是说得好嘛,叫哪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再说啦,请你扎针,我们也不会少了你一分钱,你的医疗广告我们昨天也看到了,针灸一次收费五元钱,你看我们现在虽然很困难,没有钱,可是我们都是那种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人,只要你治好我娃的病,我们以后一定会还上你的治疗费。你看,行吗?”
“嗯嗯?咳咳咳咳。。。”听到沈文红的说辞,晴天不由地一阵心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这一口水竟然阴差阳错的灌进了气眼里,顿时,喉间逆气,不但将那口茶水一下喷了出来,而且还引起了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晴天说不出话来,剧烈的咳嗽导致脸和脖子都憋得通红通红,须臾,从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水珠儿。。。晴天没有钱吃早饭,原本打算给沈文红的宝贝儿子看完病后能讨要几毛钱,索性就按照针灸一次收费五元来计算吧,针灸了三次最不济还能收取十五元钱,谁知道沈文红更会哭穷,不但一分钱不给,治疗完的针灸费还给挂在了镜子里,还要求再给宝宝多扎几次。“咳咳咳咳。。。”一想到这些,晴天心里拔凉拔凉的,心里烦上一股子东西,好像甜甜的腥腥的,要不是憋着一口气使劲咽了下去,可能那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咳咳咳咳。。。”晴天的眼泪流了下来,不知道是伤心的泪水,还是剧烈咳出的酸楚?
“晴大夫,你没事吧?”沈文红站起身来,看着剧烈咳嗽着的晴天,想上前帮忙却有点不好意思,治好搓动着双手,皱着眉头问道。“喝口茶水怎么就引起咳嗽了?是不是茶叶没放好?还是茶叶本来就不好?”
李军站起身来,略显局促不安的说道:“我刚放的茶叶就是那个茶几上的,我忘记看日期了,可能是旅店里的这个茶叶过期了?或者是发霉了也说不定?”
“你不是也喝了?你怎么没事?”沈文红疑惑地看着李军问道。
“我给晴大夫冲泡的是旅店提供的茶叶,我给我冲泡的是你昨天买的那个白茶。”李军略显忸怩的说道。
“啊——你你?”沈文红明显有点生气了,右手指着李军,娇呼道,“旅店里提供的是啥茶叶?能跟我买的白茶比吗?你混蛋!昨天我买茶叶的时候不是给你说过,白茶是给晴大夫喝的,你却倒好,烂脏茶叶给晴大夫喝,你自己喝好茶叶,你是成心气死我吗?呜呜——”沈文红双手捂面,竟然哭了起来。
李军没好气的瞪了晴天一眼,快步上前,两步就走到了沈文红的面前,伸出两手按在沈文红的俏肩上,额头顶住沈文红的额头,小声的说着什么话儿。
晴天使劲憋了一口气,止住了剧烈的咳嗽,用右手捏了捏咽喉,轻轻揉了几下,左手抓起茶几上的针具,装进上衣下兜内,站起身来,迅速地走出了房间,快不下了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旅馆门外,才仰起头来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哎——”晴天深深地叹了口气,嘟哝道,“屋漏偏逢连阴雨!”
“偷鸡不着折把米!”坐在躺椅上的任红海看到晴天出了旅馆门,连忙站起身来,关掉半导体,笑眯眯的看着晴天说道,“嘻嘻!小师父!才忙完啊?”
“嗯嗯!”晴天深呼吸了几口气,方才感觉到喉咙里的那种难过劲儿缓解了些许,一说话,才发现声音沙哑得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于是一脸尴尬的向任红海点了点头。
“小师父请坐!”任红海上前两步,用手指了指躺椅。
“嗯嗯!”晴天摆了摆手。
“小师父!我有个事情想给您说,刚才看您急着去扎针,我就没有打扰您。”任红海一脸恭敬的说道,“我有个哥哥,不小心得了个怪病,跑了好多地方,请了好多名医,都没有查出病因来,我就把您的如何神奇医术如何厉害大略的给他讲了一下,他就直接过来了,让我请您去给他瞧一瞧,您看?咋样?”
“嗯嗯?”晴天想问,人现在在哪?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好向任红海打了一下手势。
“嘻嘻!我就知道小师父您是性情中人,一定会去的。嘻嘻!”任红海其实并没有看明白晴天的手势,只是凭直觉,感觉到晴天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去看看。于是,马上用右手拽着晴天的左手,向任青海医馆方向挥了挥手,便抬脚向街面上走去。
晴天因为被任红海拽着左手,只好被动的紧紧跟在任红海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