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目击天安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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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斯诺登上天安门!中美解冻北京城(11)

毛泽东眼里透出一种特有的目光,诙谐地说:“我们共同的老朋友蒋委员长对这件事可不赞成了。”尼克松双手用力地紧紧握着毛泽东的手,毛泽东也伸出另一只手同他紧紧握在一起。在电视摄像机前,他们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仿佛一切不愉快的往事都在这里泯灭,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毛泽东上下打量着基辛格,笑道:“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博士基辛格。”

基辛格走上前握着毛泽东的手:“我很高兴见到主席。”

基辛格提到,他在哈佛大学教书时曾指定班上的学生研读毛泽东的著作,毛泽东谦虚地说:“我写的这些东西算不了什么,没有什么可学的。”

基辛格说:“主席的著作推动了一个民族,改变了整个世界。”

“我没有能够改变世界,只是改变了北京郊区的几个地方。”毛泽东思维敏捷,只是说话缓慢。

尼克松问:“蒋介石称主席为匪,不知道主席叫他什么?”

毛泽东笑起来,周恩来笑着说:“一般地说,我们叫他‘蒋帮’。有时在报上我们叫他匪,他反过来也叫我们匪,总之,我们互相对骂。”

毛泽东说:“其实,我们同他的交情比你们同他的交情长得多。”

为尼克松顺利访华,基辛格作为特使曾经两次秘密前往北京谈判。两次行动都颇费周折。

毛泽东谈起基辛格秘密的北京之行,风趣地说:“他像一个特工人员。”

“只有他能够在行动不自由的情况下去巴黎12次,来北京一次,而没有人知道――除非可能有两三个漂亮的姑娘。”尼克松说。

“我是利用她们做掩护的”,基辛格插了一句,“她们不知道。”

“在巴黎吗?”毛泽东又询问。

“凡是能用漂亮的姑娘做掩护的,一定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外交家。”尼克松幽默地笑着说。

“这么说,你们常常利用你们的姑娘035?”毛泽东问道。

“他的姑娘,不是我的”,尼克松马上说道,“如果我用姑娘作掩护,麻烦可就大了。”“特别是在大选的时候”,周恩来一语中的,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会谈气氛愉快起来。

毛泽东坦诚地告诉尼克松,竞选总统,如果民主党获胜,中国人就会同他们打交道。

“这个我们懂得,我们希望我们不会使你们遇到这个问题。”尼克松说。

“上次选举时,我投了你一票。”毛泽东爽朗地笑对尼克松说。

“当主席说他投我的票的时候,他是在两害之中取轻的。”尼克松自谦地回答。

“我喜欢右派”,毛泽东显得很开心,“人家说你们共和党是右派,说希思首相也是右派。”

“还有戴高乐。”尼克松说。

“戴高乐另当别论”,毛泽东紧跟着说道。“人家还说西德的基督教民主党是右派。这些右派当权,我比较高兴。”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要看到,美国的左派只能夸夸其谈的事,右派却能做到,至少目前是如此。”尼克松说。

在谈到尼克松访华前党内复杂的斗争时,毛泽东以轻松缓慢的语气说:“在我们国内,有一伙反动分子反对我们和你们搞好关系。结果,他们乘飞机逃到国外去了。”

“毛泽东这是指林彪一伙”,周恩来插话进一步点明,“后来,这架飞机在蒙古温都尔汗的沙漠里坠毁了。”尼克松听到这里点点头。

“是巴基斯坦前总统把尼克松总统介绍给我们的。”毛泽东谈起这次会晤的历史背景经过,“当时,我们驻巴基斯坦的大使不同意我们同你接触。他说,尼克松总统跟约翰逊总统一样坏。不是叶海亚?汗总统说,‘这两个人不能同日而语。’他说,一个像强盗――他是指约翰逊。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个印象,不过我们不大喜欢从杜鲁门到约翰逊你们这几位前任总统。中间有八年是共和党任总统。不过那段时间,你们大概也没有把问题想通。”

“主席先生”,尼克松坦率地说:“我知道,多年我对人民共和国的态度是主席和总理完全不能同意的。把我们带到一起的,是认识到世界上出现了新的形势;在我们这方面还认识到事关紧要的不是一个国家内部的政治哲学,重要的是它对世界其他部分和对我们的政策。”

尼克松接着说:“我们应该问问自己,当然这也只能在这间屋子里谈谈――为什么苏联人在面对你们的边境上部署的兵力比面对西欧的边境上部署的还要多?我们必须问问自己,日本的前途如何?我知道我们双方对日本问题意见是不一致的,但是,从中国的观念来看,一是保持中立并且完全没有国际防务好呢,还是和美国有某种共同防御关系好呢?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决不能留下真空,因为真空是有人会来填补的。例如,周恩来已经指出,美国在‘到处伸手’,苏联也在‘到处伸手’。问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面临的危险究竟来自何方?是美国的侵略,还是苏联的侵略?这些问题都不好解答,但是我们必须讨论这些问题。”

“目前,美国发动侵略和中国发动侵略的可能性都很小……你们想撤回一些在国外的军队;我们的军队是不去国外的。”毛泽东利用排除法,谈起在安全方面主要担心的对手是谁。

原定15分钟的会晤,毛泽东被讨论的话题吸引住了,不知不觉早已过了近60分钟。毛泽东显出疲劳的神态,周恩来也在频频看表,会谈该结束了,尼克松说道:“主席先生,在结束的时候,我想说明我们知道你和总理邀请我们来这里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很不容易做出的决定。但是,我读过你的一些言论,知道你关于善于掌握时机,懂得只争朝夕。”

毛泽东听到尼克松讲出他诗词里的话,笑了笑,继续听他讲下去。

“我还想说明一点,就个人来讲――我这也是对你说的――你们不了解我。既然不了解我,你就信任我。你们会发现,我绝不说我做不到的事。我做的总要比我说的多。我要在这个基础上同主席,当然也要同总理,进行坦率的会谈。”尼克松表现自己的作风。

毛泽东这时用手指着基辛格说:“‘只争朝夕’。我觉得,总的说来,我这种人说话像放空炮!”周恩来随之笑了起来。毛泽东又说:“比如这样的话:‘全世界团结起来,打倒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国际反动派,建立社会主义。’”

“像我这种人。”尼克松对号入座了,“还有匪帮。”

毛泽东微笑着听尼克松讲话,然后将身子向前探探,笑着说:“你,作为个人,也许不在被打倒之列。”他用手指指基辛格说:“他们说,这个人也不属于被打倒之列。如果你们都被打倒了,我们就没有朋友了。”

“主席先生,我们大家都熟悉你的生平。你出生于一个很穷的家庭,结果登上了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一个伟大国家的最高地位。”尼克松望了望毛泽东又继续说:“我的背景没有那么出名。我也出生于一个很穷的家庭。登上了一个很伟大的国家的最高地位。历史把我们带到一起了。我们具有不同的哲学,然而脚踏实地地来自人民,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实现一个突破,这个突破将不仅有利于中国和美国,而且有利于今后多年的全世界。我们就是为这个而来的。”

会谈结束时,毛泽东对尼克松说:“你那本《六次危机》写得不错。”尼克松摇摇头,对周恩来说:“他读的书太多了。”

毛泽东站起身,拖着缓慢的脚步陪同客人走到书房门口,他告诉尼克松他身体一直不好。

尼克松再次注视毛泽东:“不过你气色很好。”

“表面现象是骗人的。”毛泽东自嘲地说着,微微耸了耸肩膀。

这次重大的历史会晤,如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聚会,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并结束,许多棘手的原则性问题都在戏谑,诙谐的笑谈中带过,然而其深刻含义,却令美国客人回味、琢磨。基辛格曾把毛泽东的话比喻成紫禁城内的庭院,一个比一个深地套着。尼克松说毛泽东谈话的暗示和主题,犹如瓦格纳歌剧的序曲,需要加以发展才能显示出它们的意义。其实,对于毛泽东谈话的宗旨,他们在会晤后的实质性谈判中很快就领略了。

周恩来摸透了美国人的心理

下午,毛泽东同尼克松的会晤结束不久,周恩来、尼克松举行了第一次会谈。核心议题是即将发表的中美联合公报。

尼克松认为首脑级会谈通常的做法是开几天会,经过讨论,发表意见的分歧,然后发表一篇含糊其辞的公报,把问题全部遮盖起来。

周恩来不同意那样做,“如果我们那样做,就不仅欺骗人民,而且欺骗自己。”

经过协商,尼克松赞同周恩来的在10月间提出的构想。尼克松说:“我们的会谈受到全世界的注目,并且会对我们在太平洋地区乃至全世界的朋友产生持续多年的影响。对这样的会谈,如果我们也像通常那样,那将是不负责任的。”

周恩来听到总统这样说很高兴:“正像你今天下午对毛主席说的,我们今天握了手。可杜勒斯当年不想这样做。”

尼克松说:“据说你也不同意和他握手啊!”

周恩来说:“不一定,我本来是会握手的。”

尼克松建议道:“那好,让我们握手吧!”

周恩来站起身,向尼克松伸过手来,隔着会谈的长条桌,他们紧紧地握手。在场的中美双方成员都惊喜地望着他们,被这一特殊的会谈程序鼓舞着。

周恩来旧话重提:“杜勒斯的副手沃尔特?比德尔?史密斯先生想搞不同的做法,可是他不想违反杜勒斯定下的规矩,所以他只好用右手拿了一杯咖啡。因为一般人不用左手握手,他就用左手摇了一下我的手臂。”在场的人又都笑起来,“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不能怪你们,因为国际上普遍认为社会主义国家是铁板一块,西方国家也是铁板一块。现在我们知道情况并不是这样。”

尼克松附和道:“我们已经冲破老的格局。我想老实告诉总理,因为我是艾森豪威尔政府的成员……舵手一定要顺应潮流,否则他会被淹死。”

周恩来也很兴奋,坦诚友好的目光掠过每一位美国客人,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尼克松最年轻的助手德怀特?查平身上,说:“查平先生很年轻哟,我没有记错,你只有31岁,看上去甚至还要年轻;你们的副国务卿格林先生也不老,我们的领导人当中,老年人太多了。在这一点上,我们要向你们学习。”

大家都笑起来,尼克松说:“其实我大概比你们还要老,我只有10个月的生命,充其量也只有4年零10个月。”尼克松指的是政治生命任期时间,本届总统任期还有10个月,即使连任,也只有4年零10个月的时间,可谓时间紧迫,因此,尼克松在中国之行的多次讲话中感慨地引用了毛泽东“只争朝夕”的诗句。

“所以现在对于我来说,这是比你们更关键的时刻。”尼克松紧接着说:“在通常的意义上,你们比我年纪大。尽管我比毛泽东几乎小四分之一世纪,我是把这次访问当作我能为中美关系出力的最后一次机会来看待的。”

“第4年,你还可以竞选嘛。你的年龄准许你这样做。但是,对于中国现在的领导人来说,这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希望你这次能够多认识一些我们的年轻人。”

“总理先生。”尼克松略有惋惜地说:“美国的前任总统像英国女王一样,责任大,但没有权,我指的是卸了职的总统。”

“可是你的经历在历史上是少见的。你两次担任副总统,接着在选举中失败,后来却又赢了一次。这在历史上是少见的。”周恩来的话使尼克松感到信任和鼓舞。

当晚,周总理设宴招待大洋彼岸的客人。人民大会堂东大厅辉煌、气派,900人参加的宴会格外隆重。中国人民的盛情友好给美国客人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周恩来站起身走到麦克风前致祝酒词,无线电波将这一声音传播到全世界:“美国人民是伟大的人民,中国人民是伟大的人民,我们两国人民一向是友好的。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两国人民之间的交往中断了20多年。现在经过中美双方的共同努力,友好往来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尼克松讲道:“就在这个时候,通过电讯的奇迹,看到和听到我们讲话的人民比在整个世界历史上看到任何其他如此的场合的人民都要多。不过,我们在这里讲的话,人民不会长久记住。人们在这里做的事却能改变世界……如果我们两个民族是敌人的话,那么我们共同居住的这个世界的前途确实是黑暗了。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进行合作的共同点,那么争取世界和平的机会就会无限地增加……毛泽东主席写过:‘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现在就是只争朝夕的时候了。”

大厅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军乐队奏起《美丽的阿美利加》等美国歌曲,优美的旋律在这刚解冻的中美关系盛会上显得那么的奇异和迷人。

周恩来举起盛满茅台酒的杯子,满脸喜悦地转向尼克松总统,完成了象征两国人民友好情意的碰杯之举。茅台酒散发出来的悠然的芳香,使美国客人备感兴趣。尼克松、基辛格品尝着这透明的液体,觉得它太神奇了。后来,尼克松回到美国,向他的女儿特里西娅表演这酒的厉害,这是他在北京时学的一招。尼克松把茅台酒倒在一只碗里,将酒点燃。岂知蓝色的火焰跳跃着,竟不熄灭,他大为骇然;碗炸了,吐着火苗的茅台酒流满了桌面。美国第一家庭的成员奋勇救火,才把火扑灭,防止了一场国家的悲剧。基辛格幽默地评价茅台酒,“不用它来做飞机燃料,就是因为它太易燃了。”

席间,尼克松很自然地使用着筷子,这是特意为来中国练习的。周恩来对尼克松夫人帕特夸奖着:“总统和你都能熟练地用筷子。”

帕特回答:“为了来中国,我们在白宫都学着用筷子。”

这时,周恩来指着桌上的熊猫牌香烟盒对总统夫人说:“我想送给你这个。”

帕特很吃惊,迷惑不解地问:“你说……烟么?”

“不,不是烟,我说的是熊猫。我们要送给你们两只熊猫。”周恩来笑着解释说。

“哦”帕特释然,惊喜不已地对尼克松说:“理查德,周恩来总理说送给我们两只熊猫,真的熊猫。”

尼克松也欣然接受了。后来,作为回报,尼克松赠送给中国两只在北部寒冷地区生活的珍贵的麝香牛。

在周恩来的精心安排下,尼克松在北京度过了紧张愉快的五天谈判,游览长城、故宫,观看体操表演和现代芭蕾舞剧。尼克松此行接触最多,交谈最深的是周恩来。周总理渊博的历史知识和非凡的幽默感,旺盛的工作精力和特有的外交家的风采,给尼克松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使他们之间建立了互相尊敬的个人关系。周恩来在尼克松下榻的宾馆拜会他时,尼克松热情地上前帮助周恩来脱下大衣,这一镜头在美国电视台被连续播放好几次,美国新闻界评论:“在美国人民对周恩来表示极大的好感时,尼克松为周恩来脱大衣,等于发表一篇极为动人的竞选演说……”

周恩来驱车前往北京机场,为尼克松飞往杭州送行,在途中,他们又继续就以前的话题作了很有意思的交谈。

“我常常觉得,逆境是一个好教员。”周恩来这样说道。

“在选举中失败真是比打仗受伤还要痛苦。后者伤的是身体,前者伤的是精神。”尼克松深有体会。

“我们当年的长征,就是战胜逆境走向胜利,新中国就是从逆境中建立起来的。”周恩来说。

“我发现从失败中学到的东西比胜利中学到的东西还要多;可是,我惟一的希望是一生中胜利的次数比失败的次数多一次。”

周恩来哈哈大笑起来:“我是希望总统在今年的大选中能够取得胜利的。”

“我想起了戴高乐,他在野那几年是有助于砥砺他的性格的一个因素。他重返政坛以后,认为毕生一帆风顺的人不会有坚强的性格。”尼克松认真地说。

尼克松对周恩来旺盛的精力十分钦佩,他说:“总理先生,我真佩服你的精力这样旺盛。我感到,年龄并不是指一个人活了多少年,而是指他在那些年里经历了多少事。”

“一个人参与大事就能保持活跃和年轻。”周恩来感叹地说,“留给我们这辈人的时间不长了,而要做的事还那么多。”

周恩来是那么的雍容大度,风范一流,使与世界首脑级政治家打交道的尼克松折服、敬仰。他评价周恩来“是一个有巨大内在力量的极其可爱的人,是本世纪罕见的一个伟人。但是,他生活在巨人的阴影中,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让聚光灯照在毛泽东身上……”

中美双方都作了微妙谨慎地让步

尼克松访华进程中的会谈分三个层次进行。尼克松和周恩来之间的会谈是一个层次。罗杰斯国务卿和姬鹏飞外长是又一个层次,具体商讨促进双边贸易和人员往来。第三个层次是中国副外长乔冠华和基辛格关于起草联合公报的会谈,是最为艰巨的会谈。当时被外交界称为“基乔会谈”。

在联合公报的会谈中,台湾问题是最棘手、最困难的问题。公报的框架已在1971年10月基辛格秘密访华时同周恩来总理商定,许多有争议的问题的措词也在那次会谈中意见趋于统一,只是台湾问题没有确定。但是,尼克松访华时,已是1972年2月,时间过去了5个多月,有三个问题需要进一步讨论。10月份双方就印巴问题起草的声明内容,1971年底发生了印巴危机,情况变了,需要修改;美方认为有关贸易和交流的段落有些简单,这是公众衡量关系进展的一个标准,需要补充,以上两个问题并不困难,最后就剩下台湾问题悬而未决。在这个问题上,双方意见针锋相对,都不能接受对方现在的草案。双方都认为还需要长时间谈判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