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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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晒盐

丁琳

孙家墩、大白墩、大墩、长墩、上厂、下厂、里厂……以墩和厂作地名的在大榭屡见不鲜。墩是相对较高的土丘。大榭岛上过去绝大部分田地是棉地和稻田,应该没有土墩。大榭在上世纪60年代前也根本不可能有一家上规模的工厂。那墩和厂的命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据考证,几百年前大榭的先民在大榭每个山岙的冲积海涂上长年累月地以晒盐为生,这“墩”是晒盐时形成的土墩,这“厂”是为晒盐而搭的草厂。

大榭人原始的晒盐方法一直延续到上世纪60年代。“种田加晒盐,黄狗不做年。”意思是说,如果是既要种田又要晒盐的财主家,连黄狗也不愿意去他家做长年(长工)。那个时代的晒盐过程又是怎样的呢?根据规模大小,盐民每家必须要有一块2亩~5亩大小的较高的海涂,它的高度最起码要在每月初八、廿三小潮汛时涨不上海水。每到夏秋的小潮汛,盐民们在自己拥有的海涂上用耙浅浅地把泥土耙松,在烈日的炙烤下翻动松土,直到松土表面晒出洁白的盐花。他们把这带着盐花的细土一担担地挑到已经准备好的相对较高的土墩里堆放,然后盖上草帘,不至于被雨水淋湿,作为晒盐的原料备用。另外,这土墩除了堆放盐土外,还需筑一个直径5米~10米的溜盘。溜盘四周高,中间低,溜盘的微斜平面必须夯实,实得一点也不会渗水。底部最低处起一个槽,用一根4米~5米长的毛竹筒,把竹节打通。上半段顶端削成斜口,下半段四周钻无数小孔,放在溜底的槽里盖上草,削成斜口的一段通出溜盘,竹筒下方盛一只陶缸。

制卤时,盐民把带有盐花的咸土挑到溜盘里。根据溜盘大小,决定咸土的多少,标准是把四周凹陷的溜盘填平,随机挑海水泼向咸土,直至海水溢上咸土,并慢慢渗下进入草盖的竹筒流到卤缸里。起初渗下的卤水是很咸的。咸土上的海水要随时增添,盐民晚上不能睡觉,直加到渗下的卤水里鸡蛋不能直立浮起,说明这时渗下的卤水咸度已经不足晒盐的要求,这才把溜盘里的泥土克出。如果滩涂较低,挑到海涂上加海水再晒;如果滩涂较高,土墩会越来越大。

为了值夜保护卤水和安放工具等需要每个盐墩都搭起简易的草厂。遇晴天,制好的卤水浇到晒盐板上晒。晒盐板大约长2.2米,宽1.2米,四周由10厘米高的木板挡住卤水,其实它是一只不漏水的无盖木质方框。卤水加到3厘米~5厘米深。如果是在6月,太阳猛烈,一天就能结成盐。卤水加得越多,成盐时间越长。当然,太阳越猛烈,成盐的速度也就越快。盐民们每天早上在观察天气后,来决定加到晒盐板上的卤水深度。如果天气变化,卤水还没有成盐,就要把晒盐板连同卤水,五块五块地叠起来,最上面一块晒盐板盖上竹制的篾罩来防雨水。

晒盐的确是一项辛苦的行业,挑盐泥,克溜泥,挑溜泥,挑海水,值夜班……天气突变,他们会舍命抢耙抢挑盐泥,不停地挑,老年盐民差不多个个都弓起了背。

集体化时期,在资金和劳动力相对集中的情况下,发明了制卤架晒盐法。制卤架用毛竹搭起6米高的人字形金字架,顶端安装一个木制积水池,用人力把海水泵上积水池。金字架的四周缚住一排排打通竹节并钻有无数小孔的毛竹,小孔旁扎上去叶的细小毛竹枝丫,看上去像一幢毛竹枝丫盖成的金字形竹棚。积水池软管连接一排排打通竹节的毛竹,海水从毛竹小孔顺着细小的毛竹枝丫分成细小的水滴乃至水雾,慢慢进入卤架底部的收集器中,再通过人工水泵压到顶端的积水池。如此来回两三次,海水中的水分便蒸发了一大部分,最后收集到的是卤水。天晴时把卤水放到铺满陶片的盐田里,在太阳的炙烤下,它们就变成了白花花的盐。

如今,宁波市最后一个现代化盐厂——梅山盐厂,也退出了历史舞台。上世纪70年代前北仑人的晒盐方法早被现在的人淡忘了,而晒盐形成的土墩和晒盐留下来的厂名却仍然那样鲜活,它们成了历史的见证,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2010年11月29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