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依然昏暗,仿佛被世间的不平之气所遮掩。
府衙的厢房之内,刘墉正手捏那张私约在静静地看着,白天虽然审问了唐飞,可是一点像样的信息也没有得到,他现在又开始头疼了。
虽说早就看出这张私约的真伪,可是这种东西不能你认为怎么样,就怎么样,必须得有像样的人证和物证才行,唐飞一天不开口,他就很难搞清楚这私约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唉,这个唐飞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刘墉重重地叹了口气,明明是被人陷害,可是却不愿多说一句话,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唐飞仍旧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
刘墉将桌上的毛笔轻轻拿在手中转来转去,竟没有觉察到那乌黑的墨汁已经将他的脸染得乱七八糟。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长叫:“报——!”
刘墉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他起身走到门前,将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出什么事了?”
“启禀府台大人,唐飞之妻纳兰氏在一个女飞贼的协助之下,伤了几个弟兄,领着家人逃走了!”门口跪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差役,看那样子是从唐家一路跑到府衙来的。
“不好,要出大事!”刘墉猛地拍了拍头,朝那人吩咐道,“你赶快领着府衙内剩下的兵马去把纳兰氏和那些唐家的家人给我追回来!切记不要伤了他们!”
“扎!”那人噌的一声站起,急匆匆往前堂奔去了。
刘墉在房内转了一会儿,突然朝外面喊道:“来人啊!”
一个衙差自前堂跑了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把钱师爷给我喊来!”刘墉命令道。
“回大人的话,钱师爷说他今天要回家看看,这会儿应该不在衙门里面!”那差役低头答道。
刘墉摸了摸脑后的辫子,忽然往前跨出一步:“走,跟我去牢房!”
他这会儿可谓心乱如麻,因为他没有想到纳兰氏居然会举家逃跑,这是他的最大失算。
整个府衙现在除了牢房还有狱卒们把守之外,几乎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可是当刘墉走进牢房的时候,却发现遍地都是死尸,数十个狱卒竟没有一人逃出生天。
“好狠的手段!哼!”刘墉面对遍地的死人,虽然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可是已经不像当日待在聂道台尸体旁那种狼狈的样子了。
他的眼睛里面透出慑人的光芒,仿佛只凭目光就能将行凶的歹徒抓获。
“大人您快看!”身边差役指了指唐飞所在的牢房,那里面流了一大滩血,估计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刘墉却似乎没有看到这幕惨像,仍旧往牢房深处走去,一直走到一间非常隐蔽的牢房门前,他才停下了脚步。
“唐飞,都看到了吧,这伙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你迟早会被他们给废了的!”他居然把里面蜷缩着身子的囚犯叫作唐飞。
“大人,唐飞的牢房不在这里啊!”身边的差役还以为刘墉是被死人吓糊涂了,急忙说道。
“你再仔细瞧瞧!”刘墉笑了笑,拿过牢房的钥匙将牢门打了开来。
那差役走到里面,趴在地上往囚犯的脸上看去,这才惊呼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唐飞?”
“唉——!”刘墉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本官早就料定会有人加害唐飞,所以才给他找了个死囚替身,只是没想到……唉!”
他没有想到的是行凶之人居然如此猖狂,简直是目无王法,目中无人!居然连衙差也敢杀,而且一杀就是好几十个。
也就是这点失算,害的数十个衙差白白丧命,人果然还是人,再聪明也无法像神仙一样能掐会算。
“大人,有一句话属下不知道该讲不该讲!”那衙差看着遍地的死尸,有些激动地说道。
刘墉点了点头:“有什么事你就大胆地说出来吧,那凶犯刚刚洗劫了牢房,自以为已经杀人灭口,应该不会再来了!”
“嗯,其实属下觉得我们衙门里面一定有内奸!否则外人无论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闯到这牢房里面行凶,而且一杀就是好几十个,这也太胆大包天了!”那衙差禀道。
刘墉苦笑道:“你说的有理,看看这些伤口,大多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砍到的,说明他们死前正在和熟人讲话。
可是这个内奸究竟是谁呢?”
忽然间,他想到了钱师爷,那老家伙这几天的行为总是怪里怪气的,今天又告病回家,更是与牢房血案太过巧合,不能不让他怀疑。
想到这里,刘墉拍了拍那衙差的肩膀道:“你马上去钱师爷家一趟,看看他今天到底有没有生病,可是千万不要露出怀疑的神色,否则容易让人怀疑!”
那差役点头道:“大人您就放心吧,不为别的,单是为了这死去的几十个兄弟,属下就一定要把这个内奸给揪出来!”
刘墉“嗯”了一声:“好了,你快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可是大人您一个人在府衙里面,不会出什么事情吧?”那差役刚要抬脚,忽然又疑虑起来。
“放心吧,我自由全身的办法!”刘墉笑了笑道。
“那好,属下这就去了!”对于这个知府,大多数衙差都是相当钦佩的,不仅钦佩他的为人,也钦佩他的智慧,所以这个差役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怀疑刘墉的话。
他捏了捏腰间的跨刀,大踏步往牢房外面跑去,眼睛里面透出神圣的光芒。
见那差役离开之后,刘墉便将关着唐飞的牢门锁了起来,自己也坐到里面,将官服脱下来放在了旁边的草席底下。
再经过一点点巧妙的化妆,一个知府大人就成了无人认识的囚犯,即便那杀手再回来也很难找到他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刘墉虽然断定杀手不会再来,可是这孤身一人待在府衙里面难免会生出别的危险,譬如那个聂道台就是例子,所以他有必要保护自己的安危。
旁边的唐飞一直坐在那里,可是却一句话也没说,眼睛里面暗淡无光,傻傻的样子比街头行乞的人还不如。
刘墉凑到唐飞身边坐了下来:“喂,唐兄,你知道吗?有了那张私约,再加上聂道台一家三十几条人命,这可是要被全家问斩的!”
木讷的唐飞终于动了动,睁着迷离的眼睛说道:“不,不可能吧!他不是这么说的!他告诉我这私约只会夺了我的性命,却不会连累我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