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股东的事情之后,唐一鸿便去了母亲纳兰氏的屋子,有些事情他是必须要跟纳兰氏说清楚的,不然以后或许会非常麻烦,甚至有可能毁了他们母子之间感情。
纳兰氏这会儿正和吕莲心坐在榻上聊天,看她那脸上阴云密布的样子,分明是仍旧对唐飞的死难以忘怀。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母亲今年才不过三十多岁,仍处于盛壮时期,绝不能让她这么早就垂垂老矣,一定得做点什么,让她开心一些才行。
唐一鸿如是想着,信步走进了屋子。
“娘亲,儿子给您请安来了!”唐一鸿笑了笑,径直走到纳兰氏身边坐了下来,亲昵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
纳兰氏脸上密布的阴云突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笑容,她这个儿子,过去一向是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虽然也很孝顺,只可惜总把孝顺用不到点子上,反而闹得二老经常责骂。
现在看来,儿子确实长大了,也懂事了,或许是父亲的死让他懂得了某些书本上学不到的道理吧。
她轻轻笑道:“好儿子,没感冒吧?”
唐一鸿摇了摇头道:“感冒倒没有,不过却差点给那个二叔气死了!你说他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大哥死了不来吊孝不说,还领着一大群人跑来要求退股,这不是分明让咱们孤儿寡母流落街头吗?”
纳兰氏慈爱地将唐一鸿的肩膀拍了拍,淡淡笑道:“你二叔这个人本质上是不坏的,就是一直惦记他那点钱,有时候容易被人利用罢了!”
唐一鸿无奈道:“古人诚不欺我‘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这个道理怕是再过几百年,甚至上万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唉——!”
一提到钱,他这脑子就有些疼了,现在“立海商号”的库房里面所剩的白银一共不到一万两,可是光江宁这些股东的股金就要退出去十万多两,根本就是差距太大了。不是他想赖账,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纳兰氏没法安慰唐一鸿,只能跟着轻声叹气,毕竟她变不出银子来,即便是把所有的嫁妆都给当了,也换不来十万两银子啊。
“娘,你觉得我们唐家这生意还能做下去吗?”唐一鸿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纳兰氏愣了愣,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祖宗传了数百年的生意就这么完蛋了?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吗?”
唐一鸿皱了皱眉:“娘您先别急,弥补还是可以弥补的,不过却需要一笔能够周转的流动资金,大约二十万两就够了!”
他现在对江南的这些商家还不太熟悉,所以不知道该向什么人去借这二十万两银子,于是便将这个难题推到了纳兰氏的身上,不过却不是难为纳兰氏,因为只要纳兰氏说出一两个人的名字,剩下的事情他便可以一揽子全接过来了。
岂料纳兰氏却有些黯然道:“为娘知道你想出去借银子,可那是行不通的!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广州那边的生意就出现了很多问题,你父亲多次向人借账,帮着维系广州的生意,可是却没能还清账目,现在再想要借来银子怕是难上加难了,弄不好就会被人当叫花子一样赶出来!”
唐一鸿听着这话,脑子有些发懵,原本以为只要能够借到银子,他就能让唐家的生意死灰复燃,甚至比过去做的还要好。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就好像明朝的崇祯皇帝一般,在历史的大前提之下,即便再努力,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却还无!
难道真的有天命这回事情吗?
唐一鸿有些迷惑了,他不知道上天让他穿越到这表面上的盛世昭昭,实则却内部腐坏的清朝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莫非真要逼我走那条路吗?”
纳兰氏不解道:“什么路?儿子你要去哪里?”
唐一鸿轻轻笑了笑:“娘,如果祖宗的生意真的败在我的手里,您会怪我吗?”
他没有回答纳兰氏的话,而是问了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纳兰氏被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和蔼地说道:“鸿儿,这不是你的错,毕竟在你父亲那个时候,咱们唐家的生意就已经如西沉的太阳,再也散发不出那强烈的光芒了!”
西沉的太阳!
唐一鸿忽然笑道:“娘,太阳虽然西沉,可它第二天不是还会升起来吗?儿子想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觉得如何?”
纳兰氏没有搞明白唐一鸿的话,不过一旁一直闭口不谈的吕莲心却似乎听懂了这话里头的意思,她的眼神里面竟然多了一丝敬佩,也有那么一些惊讶。
“鸿儿,你把为娘给搞糊涂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是懂的,可用在咱们家的生意上该怎么做啊?”纳兰氏担心地问道,她是怕万一置之死地之后无法生还怎么办?他就唐一鸿这么一个亲人了,可不能再让他有个三长两短。
唐一鸿站起身子,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突然道:“光我一个人是不行的,您看能不能把在广州那边的大掌柜黄铜召回来,他也算是唐家的三代元老了,而且对在生意场上很有一手,为人又忠诚正直,应该可堪大用!”
小皇帝登基的时候都要有几个辅政大臣,他唐一鸿也算是个继承家业的少主了,总不能寒酸的连一个辅助经商的大掌柜都没有吧?
“可广州那边的生意怎么办?就那样放着不管了?”纳兰氏更糊涂了,毕竟全大清朝就那么一个通商口岸,最赚钱的商行还是在广州一带,要是放弃了那里的生意,等若就是把唐家的生意放弃了一大半。
唐一鸿猛然盯着纳兰氏的眼睛,正儿八经地说道:“娘,这其实才是儿子要说的关键之处!广州的生意看似风光,但实则却竞争太大,而且咱们远在江宁,对那边的控制力太弱,根本上是赚不了什么大钱的,所以儿子决定完完全全放弃那边的十几个商铺,趁着现在行情见长,或许还能卖个高价,到时候不仅所有账目都能还清了,而且也能给那些股东一个交代,让他们不再整日纠缠不休!”
“什……什么?!你说你要变卖了广州那十几个商铺?你可要想清楚了,那里的生意可是咱们‘立海商号’的根基,没了它们,咱们也就算完了,即便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仍旧只能算是个败家的子孙!你现在才十七岁,担得起这么重的骂名吗?”纳兰氏是个女人,对感情看的比生意要重,所以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卖了那十几个商铺带来的经济效益,而是自个儿儿子的名誉问题。
她不能眼看着儿子毁在在破烂不堪的生意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