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鸿打算趁晚上赶去广州,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小人就是不想让他如意。
此时正值正午,虽然太阳不如北方那么炽热,但照在人的身上也不舒服,那种湿热的感觉或许比炽热更加难受。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唐一鸿的二叔唐精,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上滴溜溜往下滚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地朝着吕私运的家里跑去。
因为天热,除了那些闹腾的市场之外,街道上一般是没人的,所以他也走的放心,并不怕被人瞧见了。
要知道在江宁城,几乎所有的商家都知道吕私运和唐一鸿因为唐飞的死成了对头,他这个唐飞的弟弟却来找吕私运,被人看见了总是不大雅观。但有些事情他是必须要搞清楚的,因此不得不冒着被人唾弃的危险,冒着中暑的危险往吕府赶。
走得浑身都湿透了,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有些想把衣服给扒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是没那么大魄力的。
吕家的大门敞开着,两个护院的奴才坐在大门旁边的阴凉处休息,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好像整个宅子都在沉睡中一般。
不过唐精可不管这些,趁着那守门的两个人不注意,他抬起脚就冲进了院子,直奔向吕府接待客人的大厅。
客厅外也守着两个奴才,不过这两人却是精神抖擞的站在那里,光从眼睛里面射出的精光来看,就绝对是两个练家子,而且身手一定不凡。
看到唐精闯了进来,那两人脸上都有些怒色!这大中午的,家里的主子们都在睡觉,他们可不敢让外人贸然打搅。
两人问也不问,走过去就将唐精一人一个胳膊架了起来,力气大的吓人。
唐精就像个无助的孩子,除了双腿不停地扑腾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吕私运,你让老子来,就这样招待客人啊!”被逼急了,唐精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扯开嗓子就朝里面大声叫喊起来。
那两个奴才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了唐精的嘴巴,可是毕竟已经迟了,唐精的声音已经穿透了整个客厅,甚至都飞到了客厅之后的厢房之内。
不多久,屋内跑出一个人来,正是吕私运新请的护院头领,接替的便是那个现在还关在臬台衙门大牢的田冲。
这人名叫刘豹,是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海盗头子刘蛟的胞弟,据说武艺不下于其兄,江湖人称“血豹子”,只因他每次抢东西的时候,都要杀几个人玩玩,而且还会故意将那死人的血涂在自己的脸上,当众炫耀。
刘蛟的寨子位于吴淞口之外一百多里处的一个叫作老鸹岛的小岛之上,那岛面积不大,但是却非常安全,因为它的三面都是暗礁成群,且水位非常浅,只有西面朝着大陆的一个出口可以通过船只,所以守卫起来相当方便。清朝水军曾多次对其围剿,都没能成功,坏就坏在这个地形之上。
这吕私运走私的时候,曾多次与刘蛟暗中勾结,佯装货物被抢走,然后再由老鸹岛改变航线,运往东洋或者南洋,从中牟取暴利。
因为每次都有吕私运从中做手脚,所以海关道和江苏的两个臬台衙门的士兵每次到达作案现场的时候都已经是人去船空,连个毛也逮不到。
刘蛟和吕私运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规规矩矩经商或者大大咧咧做强盗都是赚不到大钱的,因此暗中勾结在一起也属正常,互惠互利嘛!
这次刘蛟派亲兄弟刘豹来给吕私运当护院头领,一方面是为了帮着吕私运对付唐一鸿和那个难缠的刘墉,另一方面则是有个很大的阴谋。
刘豹刚一到吕家,其地位便已经凌驾于除了吕私运之外的所有人,连那些平日里牛气惯了的大掌柜们也都得对他敬畏不已。
因此这两个架着唐精的奴才一见是刘豹出来了,急忙扔了唐精,朝刘豹弯腰行礼:“头领好!”
唐精冷不防被这么一扔,正好来了个屁股着地,痛得杀猪般嚎叫起来,正要起身大喊,却瞧见刘豹那一双黝黑的眼睛射出犀利的目光盯着他,仿佛能将他的身子整个穿透了。
他微微打了个寒战,立马闭上了嘴,笑嘻嘻站了起来:“呵呵,这位就是刘豹兄弟吧,在下唐精,早听人吕东家说过你何等威猛,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嘿嘿!”
这个时候,他除了用傻笑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之外,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真的担心这刘豹会一口吞了他,即便这是不可能的。
“啪,啪!”两声脆响自那两个奴才的脸上响起,两颗带血的牙齿顺着粘稠的血液流出了他们的嘴巴。
刘豹冷冷地盯着唐精,淡淡笑道:“抱歉,两个奴才不懂规矩,让唐老板受惊了,我们东家正在里面等着呢,您请吧!”
唐精看着那两个奴才凄惨的样子,心中吓得发抖:这分明就是在给我示威嘛,可恶的吕私运,居然给我来这么个下马威!不过……不过这刘豹也忒狠了吧!真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确实不知道,或许整个江宁城的人除了吕私运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个刘豹竟然是刘蛟的弟弟,而且还是那个人称“血豹子”的刽子手。
因为整个江南的人对他那“血豹子”的外号记得太准,也太清晰,竟连他的本名也给忘了。而刘豹也喜欢这个外号,因此毫不在意,反而还安排自己的收下扮作说书的到处去宣扬他的丰功伟绩,让“血豹子”的名头变得更加响亮了。
“嘿嘿,有……有劳了!”唐精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突然得了软骨病一样,颤颤巍巍地走不出一步,竟仿佛有跪下去的倾向了。
可他毕竟是个老板,怎么能在一个护院的面前跪着,于是硬撑着朝前迈了一步,可始终还在趴在了地上。
幸好是趴着,而不是跪着,要不然他这张脸真没地方搁了。
“没事吧唐老板,要不要兄弟我扶你一把?”“血豹子”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它不仅代表了凶残,而且还代表了如同猎豹一般的狡猾,因此准确来说,刘豹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强盗。
他杀人抢东西的时候凶残的好像失去了理性,可是在平常的事情上却能够保持一颗非常理性的心,理性的让人觉得有些凶残。
因此他是绝对不会因为感情的事情而受到伤害的,他这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唐精仿佛是被摔醒了,竟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忽然想到自己现在仍旧是江宁有名的商号“立海商号”的股东,老板的派头绝对不能丢了!
就像一只垂垂老矣的蛟龙,即便被猎豹咬的浑身是伤,可它那高昂的头颅是永远不会低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