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人思想一片空白,心中就只有拼命向前跑的念头,因此他并未想到是有人刻意安排出这个局面来诱捕大鱼。
护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推开了吕府的大门,他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体能够很好的协调,因为他害怕,他恐惧!
那个海盗临死的样子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想抹也抹不去。
客厅里幽暗的烛光仿佛飘在空中的鬼火一般,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传入慌乱的护院耳朵里面,就好像是鬼魂在交谈一样。
他猛地咽了口唾沫,闭着眼睛敲开了客厅的门,屋内有五个人,吕私运、刘蛟和刘豹他都认识,另外两个是去唐家查探消息的护院和海盗,他也有印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感到这些人很陌生,似乎从来就没有见过一样。
突然间,他哈哈大笑起来,竟在客厅里手舞足蹈,而且毫不在意地端起桌上吕私运的莲子汤大口喝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莫名其妙的,他只是感到一阵心悸,但又觉着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谁也不用去怕!
刘蛟眯着眼睛看了看护院,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掌打在护院的后脑上,将他打晕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会突然疯了?”吕私运不明白,这个护院虽然平时不怎么胆大,可是也不至于突然就疯了,除非他确实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足以让他的神经崩坏的大事。
刘蛟摸了摸护院的脸,从上面揩下一些已经凝固了的鲜血,往鼻子前闻了闻,这才摇头道:“是人血!估计我那个随他去的兄弟已经被人给杀了,而偏偏这个倒霉鬼就在距离不到一尺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人死的情形!”
吕私运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自己的谨慎,否则去了码头的话怕是就要全军覆没了。
疯了的护院被人抬了下去,临走时还在大喊着“不怕,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带着兄弟们去码头报仇?”刘豹眼睛里弥漫着可怖的红色,从疯了的护院眼里,他可以明显看出那个兄弟死得何其之惨!
刘蛟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用大拇指摁了摁太阳穴,在客厅内徘徊起来,眼看着桌上刚刚端上来的莲子汤已经凉了,他才忽然拍了拍桌子,几乎将整个桌面都拍碎了:“他唐一鸿杀我兄弟,我便杀他老娘!哼,既然已经断定唐府周围那些官兵都是草人,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我要让唐家的女眷全部去‘江风欲火’上为妓,要让他家的男丁都去喂海里的鲨鱼!”
原来去唐家查探情况的那两人已经得到了准确的信息:王麻子偷听到的消息一点儿没错,唐家那里纯属是虚张声势,其实码头才是埋伏地。
刘豹的眼睛亮了一下,狠毒地笑道:“嘿嘿,大哥这一招果然极妙,也让唐一鸿那小子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最好是再送给他一条白绫,嘿嘿嘿!”
吕私运有些不明道:“兄弟们不是都还在船上吗?要从江宁码头上登陆还是要中埋伏的!这样岂不是要糟了?”
听了这话,刘蛟与刘豹对看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吕东家呀吕东家,你不会真的以为那船上还有人吧?”刘蛟上前拍了拍吕私运的肩膀笑道,“实话给您说了吧,到今天中午那会儿,咱几百个兄弟已经陆陆续续混到了江宁城内,在秘密的地儿歇着呢,只要招呼一声,立马就能出来办事儿!”
吕私运愣了愣,忽然觉着自己一向自诩的聪明实在是有些自大了,原以为早将这帮海盗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不曾想他们竟然还有别的内应,这实在是有些太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简直就好像被人当猴子耍了一回。
愣过之后,留下来的便尽是怒气了,他可不是宰相,肚子里面撑不起那大船!
“‘海龙子’兄弟,咱们也算是合作了多年的搭档了,今儿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是不是太不把吕某人放在眼里了?”吕私运嘴边的肉不自然地抽了抽,冷冰冰地盯着刘蛟质问道。
刘蛟只是淡淡笑了笑,将吕私运按在椅子上道:“吕东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您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老鸹岛的海盗一直活跃在江南一带,我们靠的是什么?要知道那个时候您吕东家还没来这地儿呢!”
吕私运琢磨这话,算是有些明白了,知道自己方才是有点太激动了,这怕是每个好面子的人都难免遇到的尴尬事儿,但凡自以为掌握一切的人,都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耍什么小聪明,他当然也是一样。
不过经刘蛟这么一解释,他也就释然了,经商的人都知道一句俗话,那就是绝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了”,凡事都得将个变通,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刘蛟虽然是个海盗,可他也算是个读书人,不会不懂得这些道理,因此多找几个靠山也是正常。
他不由叹了口气道:“‘海龙子’兄弟,不是吕某人小心眼儿,今趟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弄不好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因此一听到你有事儿没说清楚,就不免急了,说话也有些冲,还望兄弟不要见怪!”
他这话既含着讽刺的味儿,又合情合理,显出了自己大度,真不愧是商场上的老油条,说话也知道合理地把握火候。
刘蛟本来就理亏,再加上他从吕私运那里得到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多,所以也不便争论这事儿,于是便隐忍了下去。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总在这点小事儿上斤斤计较,现在是该办事儿的时候了!”刘豹一看气氛有些僵,忙出来打圆场。
吕私运笑了笑:“这个自然,只是吕某人虽懂些武艺,也练过几年把式,可对血却是晕的不行,还望两位当家的能够体谅!今晚上的行动可都要全看你们的了!”
不管什么事情,他都是不愿意直接出面的,因此今晚上的行动当然也要推脱掉,不然的话搅进浑水里可不好收场。
刘豹也笑了笑道:“吕东家当然要在家里坐镇了,等了了今晚的事情,还得由您出面摆平后事呢,所以您现在不露面自然是不错的!”
他深知吕私运的心思,可又觉得必须这样才行,要不然发生这么大的命案,不给当官的一个交代是绝对不行的,而吕私运便是这收拾烂摊子的最佳人选!
毕竟他有的是银子,而且又跟那个什么刚臬台狼狈为奸,把案子胡乱结了也是很轻松的事情,就是刘墉也没啥脾气。
刘蛟见刘豹这么说,也深以为然,于是朝吕私运抱拳告辞,与刘豹一起出了门,去招呼那些早已经混在江宁城里的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