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暑了,晚自修的教室如同一个无声的蒸笼,把她蒸得浑身无力,刚过八月的秋老虎连晚上都透不进一丝清凉,眼前的习题已经看了十几分钟,她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夏楠把头转向窗口,企图能透上一口气,伸手抹了一下额头,却是一手的汗,让她觉得越发燥热起来,自己可能就快脱水了吧。小腹却在这时一阵涨痛,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熟悉的下坠感,惨了!夏楠懊恼地皱眉咬牙。
来学校的时候妈妈已经提醒她日子快到了,可惜她的日子从来就不准,而且在这种天气,那东西即使是她一贯只用棉质的,但贴着身体时还是闷粘难耐,所以她是一点预防措施都没有做。
她咬紧了牙齿,可无论再怎么忍耐,一股粘热的液体还是控制不住地下滑,吃痛!本就粘腻的身体因为这种不适而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生怕周围人发现自己的异样,转过头看向旁边的胖头,他正一只手不停地从抽屉里捞出东西来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却能在精选题上刷刷地写得飞快,完全处在忘我的境界。胖头嘴巴不停咀嚼的动作让夏楠的胃部一阵翻腾,这感觉让她狠不得即刻就昏死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一个月就那几天,她又是那种不记痛的性子,所以平时从来不注意,生冷不忌,到现在第一天总会特别痛而且来势汹涌。夏楠一边感觉着阵阵不适,一边把一支中华铅笔塞进嘴里狠狠咬下去,直到墨绿的笔杆上留下一圈牙印。一阵疼痛过后她估摸着这下裤子肯定已经透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节晚自修,高三毕竟才刚刚开始,校方对第二节晚自修的管理比较放松,很多男生都会溜出去打球,就算没什么活动的也只想着溜回家吹空调,就连住校的学生都宁可窝回寝室。
“叶祁,呐,你要的球服!”一贯倨傲的口气,顾辰西挎着书包,走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套球服,正要扔到叶祁桌上,却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一个偏差衣服就砸到了前面的夏楠身上。
夏楠本想等教室里的人赶紧走光了,到时候她再想办法走出去,冷不防被砸到,急恼地转过来,抬起头却正对上顾辰西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有着一闪即逝的惊讶,过后却毫无歉意。
“顾辰西!你故意的吧!”
“哼!”顾辰西愣了一下,随即嘴角轻蔑地一抿,却只发出了一个嘲讽意味浓厚的单音,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楠,脸上是促狭的神色,“我就是故意的,怎——么——着?”
夏楠看着他的嘴巴夸张地一个字一个字的把那三个字蹦出来,积聚在体内的不适迅速化成了战斗指数,刚一抬身小腹却又是紧缩的痛,咬着牙怒瞪过去,心下更是恼火,没过大脑就眼疾手快地拎起手边的篮球服朝着顾辰西砸了回去!
“夏楠!你——”顾辰西挥手把砸过来的篮球服挡开。
“我也是故意的!怎——么——着!”夏楠学着他的样儿,字字蹦清!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得逞的狡猾。
顿时,两个人就如同两个点着了的火药筒,对峙着,“嘶嘶”地发出导火索点燃的声音。这架势没警告到对方,到把周围的人给“恐吓”住了。
“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会儿嘛!”叶祁赶紧上前拉住顾辰西,看向夏楠,“小姑奶奶,这衣服是我没接好,我可‘不是故意的’啊!你俩就别斗了,成嘛!”
“辰西,赶紧的,还打不打球啊,再不走地儿就给别人占了。”聂铮也走过来扯了一把顾辰西,教室里剩下的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周生生就直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来会地观察他们的脸色。
人一多,顾辰西的面子就抹不开了,本来就是无意砸到她,只是嘴上逗着她玩儿的,谁知道这人怎么又是一副这么挑衅不得的样子!他就更想可着劲儿的激她,谁让她每次看他都是这么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好象他是什么特别讨人厌的东西一样,对着别人却能靠过身体低着声音偷偷的交谈。顾辰西抬头用眼锋扫了一眼叶祁,谁也没理,拨开旁边的人就管自己走了。
叶祁也只当他正在火头上,没多想,到是转头拍了一下一直愣着的周生生:“生生,走,看哥哥打球去!”
周生生本来就爱凑热闹,这下子直接甩了夏楠跟叶祁跑了,夏楠暗咒这没眼力界儿的姑娘,姐妹这正出状况呢,她愣是什么眼色都没看出来,屁颠屁颠地跟着别人走了。
终于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夏楠才敢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才被顾辰西闹了一通,裤子上都已经印出一片水印了,背上书包也挡不住。正懊恼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却看到后面叶祁桌子上放着的那套篮球服。
她没多想就把上衣拿了过来,比了比,一条男式的篮球背心正好可以盖到她的大腿上,又翻了翻领子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一个“西”字缝在上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套到了自己身上,管他呢,先过了这关再说,反正也没人看见!
夏末秋初的晚上,校园里已经空空荡荡,从篮球馆传来的喧哗声显得特别遥远,空旷的操场上偶尔能听到夏虫的声音。夏楠背着书包捂着肚子走出教学楼,口袋里拽着一块救命的卫生巾,一路快步朝自行车棚边的厕所走。
顾辰西将书包甩在背上,一个人从篮球馆走出来,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无明火,篮球打了几个来回却越憋越火,索性把球甩给聂铮,自管自地走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象在他最初的记忆里,夏楠就是用这么一种眼神面对他,带着挑衅、愤怒甚至好象还有厌恶,像一团熊熊烈火,把他烧得忍不住要去和她嘶咬。
他是从小就精怪的,什么不能玩就偏对什么来兴趣,还都能玩出点门道,只是代价从来不小。小的时候拆老爷子珍藏的枪械、军用模型,就耀武扬威地和夏楠比组装,两家老爷子没办法,就把两毛孩子压在棋盘上,这俩倒霉孩子看着各家爷爷下棋,却也能道出个方略大概来。大了点就溜进老太太的房里,玩古器玉石,这可都是散了没得装的,他也得意洋洋地偷出去在夏楠面前显摆,在外头就跟叶礼简默他们偷偷地玩些不要命的玩意儿,被他老子逮了回去就是往死了揍。他打小挨揍没几次和夏楠脱了干系的,这是怎么回事他自然清楚。他们就像是两只小野兽,这样的互斗是他们成长的方式,在他心里夏楠几乎是没有性别的,夏楠也就像个假小子,摸爬滚打从不服输。
直到有一天,他像是忽然苏醒般发现,扳手腕的时候夏楠再不是他的对手,细胳膊细腿的,后来他甚至觉得自己一个用力她的胳膊就真的断了,于是就算夏楠再叫嚷不服气他也再不和她扳手腕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冬天,夏楠在雪地里用雪耙子砸他,他一个冲动就扑了上去,结果两个人都摔在了雪地里,夏楠被他压在下面,仰着头不停叫嚷,雪后的阳光照得她的脸生动发亮,白嫩嫩红扑扑的,他当时就想一口咬上去,这哪是夏楠的脸,分明就是个白鸡蛋。后来他被夏楠一把推开,却还傻傻地在一边摸自己的脸,那是他第一次明白过来,什么叫男女有别。
顾辰西一路走向车棚,一抬头才发现前面的一个身影,穿着一条篮球服,却显得异常宽大,头顶上扎着个马尾,却只有兔尾巴这么短,一晃一晃的。橘黄的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更是纤细。他认得那个书包,脑袋还没反映过来,腿就几个大步跑了上去。
“喂!”他一伸手就拽住了夏楠的书包。
夏楠一个踉跄被拉住,抬头看到来人,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放手!”
顾辰西不理她,低头看着夏楠身上的篮球服,手却拽着不放,他的脑袋向来好用,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要我放手?行啊!那你得告诉我你干吗穿我的衣服!”
夏楠一下子被堵得说不上来了,手搭在小肚子上,脸更是涨得通红,脑子一阵乱,只得死鸭子嘴硬:“谁,谁说这衣服是你的?”
“不是我的?”顾辰西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得意,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那好,我来看看是不是我的!”
说完,他就直接朝夏楠抱了过去,要去翻她的后领子,夏楠看他这架势知道势必完蛋,却还是手脚并用地反抗。两个人挣来扭去地,最后不知怎么的整条球服都被掀了起来,即使是在昏黄的灯光下,顾辰西还是看到了,一点点猩红的血记,印在他白色球服的下摆处,让人不禁想到四个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