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辰楠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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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种子总会发芽

顾辰西明天就要飞去美国,但自从那天参加聚会回来,他对夏楠就很没好脸色,他无法接受夏楠居然在这么多人的场合跟叶祁进行了拥抱,即使夏楠完全是被动的,即使那个拥抱前后不到一分钟,但这个拥抱却如同一个病毒,经过他的瞳孔被无限放大地刻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夏楠知道他这几天一直闷闷地,也不跟他计较,尽量避免与他产生正面冲突,但这个祖宗年岁长了脾气也是跟着长了。

“夏楠,这件衣服我不带,你给我换另外的。”

“夏楠,你把衣服放进行李箱前是不是根本没有熨?”

“不行不行,我不喜欢这个行李箱,你帮我整个箱子都换了!”

……

夏楠很忍耐地一次次按照他的意思帮他准备行李,但却一次次地被退货,终于她的脾气也被磨蹭起来了,嘭地一声把整个箱子扔到地上。

“顾辰西,是不是不管我把什么给你放进箱子你都不满意!”

夏楠的嗓子有些尖,当她卯足了劲把话喊出来的时候,的确是很有气势的,顾辰西也被她震愣地呆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夏楠的眼神里带着电光火石。

“如果你能把你自己放进箱子里的话,我会很满意的……”

顾辰西无比真诚地回答,神色严肃而认真,夏楠却回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顾辰西直接一个箭步跨过行李箱,站到她面前,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夏楠本能地用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你干吗?”

“我要把你一起带去美国!”

“切!”

“你严肃点!”

“……”

“夏楠,我会想你的……你跟我一起去吧!”

“你是去工作,我去干吗?”

“提高我的工作效率!”

“哈哈……”

“严肃点!”

“……”

“夏楠……”

“好啦,尤心姐说舅舅这几天就会回国,我得安排他去见见妈妈。你乖一点,恩?我每天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我……呜”

这场无理取闹式的谈判终于在顾少完全半强迫式地一个吻下被无声地结束了,夏楠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他才满意地松了松自己的环抱,看着她红仆仆的脸颊,眼神亮晶晶的,又笑着去轻啄她的嘴:“夏楠,如果你想我了,随时把我招回来。”

夏楠一直觉得,小说里这种桥段实在是不至于的,可当这个时候,顾辰西的话自然地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说,我跟你一起去,以后到哪,我都跟你一起。后来夏楠有一次听到一首歌,女歌手温婉的嗓音这样唱着:“跟他走吧,管他去哪儿呢。”她却真切地想起了,这天顾辰西说话的样子。

夏楠的舅舅尤润之,和她的父亲夏泽淳一样,是新中国最早的一批大学生,说起来,夏楠的父母能相识相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尤润之。

当年的夏泽淳在设计上很有天赋,被名师看重收在门下,而尤润之则是系出名门,在音乐上的天赋和造诣更不必说。两人在一次很偶然的大学生文化交流会上相识,虽然是不同专业不同地方的人,但却觉相逢狠晚,往来密切,后来夏泽淳和尤幸之之间的事就变得很是顺水推舟。尤润之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反对妹妹和夏泽淳这样的人家来往的,只是为时已晚,妹妹有自己的爱情追求,父亲有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清高节操,他两边为难下,便选择了出国深造。

后来在国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和他一样是在国外留学的中国留学生,之后便长年定居在欧洲,八十年代后期又把父母接到国外,当时他还设法打听了一下自己妹妹的近况,知道她在夏家过得很不错,夏泽淳的仕途也一帆风顺,还有了个小女儿,他收到过妹妹给她寄来的小外甥女的照片,也把自己女儿的照片照着地址寄了过去。十多年时间,只有少得又少的几次信件往来,那个年代不比现在,国内外联系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到后来联系就越来越少了,甚至让他错过了六年前夏家的变故,让她们母女俩受了这么多苦。直到尤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双双去世后,他有意想回国和国内的亲人联系,才发现竟出了这样的大事。半年前女儿尤心回国,才又陆续带来了一点母女俩的消息。

对于妹妹尤幸之,他这个做哥哥的一直是内疚的,都说长兄如父,他却在她一次次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能站在她身边。落叶归根,人老便会思亲,妻子也很支持他回国发展,而且女儿也已经在国内成家,这次回来,他是说什么都要见见这两母女的,听尤心说起夏楠这两年的经历,她才多大年纪,好象把人家姑娘一世里要受的罪都给受了,他这个做舅舅的是怎么都觉得心疼啊。

下了飞机,从出口往外走,远远地便看到女儿的身影,正伸长了手臂向他招手,这次她妈妈没有一起回来,是为了帮忙交接在欧洲的一些事务,等一切办妥,他们一家就可以在国内团聚了。

虽已是花甲之年,但今天的尤润之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当脚一沾上中国的土地,连呼吸都变得热切起来,长年旅居国外的华人一见到首都机场,总会有这么一种全身都沸腾起来的热切。这样的兴奋却在他看到站在尤心边上的女孩时被生生地遏止住了,她是夏楠,他一眼便能认出她,也许这就是血缘吧!她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样子,特别是那双眼睛,看似淡然,却隐着一股要命的倔强,跟他妹妹一模一样。

“舅舅。”还是夏楠先开口叫了他,这声舅舅直直地叫到人心里去。

“夏楠啊……”才说了几个字,尤润之的声音便哽住了,过了许久才伸手摸摸她脑袋,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的样子,最终却只说了几声,“乖,乖。”

在尤润之的坚持下,尤心把车直接开去了军区总院,她看出她父亲的紧张,多年未见的妹妹,如今却重病在身,可能连他这个最亲的哥哥都不认得了,这会是个怎样的重逢场面啊,谁都不敢想象。

他们进病房的时候,尤幸之正睡着,在北京的这段时间她的病情很稳定,醒着的时间也正在恢复加长,夏楠不厌其烦地向舅舅解释着母亲现在的状况。这个在数万人音乐厅演奏钢琴曲都能坦然接受观众如雷般掌声的著名音乐家,却在这一刻,泪眼婆娑,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妹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一个劲地掏出随身带着的白色手绢,暗暗地抹眼泪。

这场重逢很安静,但再大的安静,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有些疮口是不能掀开的,埋下的种子总会发芽,人也总会被鬼使神差驱使,在还没有失去更多之前,总会想向别人讨回之前所拥有的。

夏楠有时候会想,是不是那天亲眼看到舅舅见到妈妈时的场景,那种没有声音的默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才让她萌生了那样的念头?让她忘了老校长教给她的那四个字,多年前,雍和宫的老僧人也曾告戒过她,可她却一次次都学不会,学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