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修明的新闻一时间引起了政商界的轩然大波,直到最后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事的幕后主使人,但能把简修明扳倒,还用的是司法途径,能在简老爷子面前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想想也是那数得着的几家人,谁还敢再多说什么。
而事实上,简老爷子还没看完纪委和检察机关给他送过来的报告就直接被气得送去进了医院,之后不管是谁劝他,他都坚决不再插手简修明的案件,还放出了话,要政府秉公处理,从严定罪!
顾辰西把他从里面收来的消息告诉叶礼,情况和他们想的差不多。当年夏楠的父亲夏泽淳,身居要职,负责很多政府批地拍地项目,当年的中国房地产刚刚兴起,夏楠的父亲原本就是搞设计的,土地的价值心中有数,什么地值什么价自然清楚。起先他自是清廉的,父亲是老革命,他自然不能在这种地方给他老人家丢脸。
可随着房地产的兴起,地价的增值哪里还是那个革命年代的计算方式,夏泽淳随口一句话就是动则几十上百亿的工程,而他自己却只是拿规定薪水的国家干部,这之间的差距得多大的毅力才能经受住其中的诱惑。儿女长大后要出国念书,他自己没有兄弟,自然不能像人家家里那样互相帮衬,什么都得靠他自己。周围像坐在他那种位置上的人,还有谁会是一清二白的,在外面看多了,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突然夏老爷子病倒,他更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只是最开始他的胆子并不大,只是受人一些小恩小惠。
也许谁都没有想到,当年纪委的老领导在收到了有关夏泽淳贪污的举报信时,第一个去找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夏家的老爷子,当时夏老爷子已在医院住院多时,他们几个前去探望,很委婉地说明了情况,希望这位老领导老前辈能给个明示。谁知夏老爷子在得知了这件事后突然病情加重,不久就病逝了。
之后纪委对夏泽淳的调查并没有明朗化,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简修明。而夏泽淳正在负责一个重要的土地投标工程,是当年政府的重大工程,有两家竟标单位都很有可能得到这个工程。那期间夏泽淳自然很忙,两家单位都私下来找过他,可工程太显眼,他还不至于撞到这样的枪口上去。
后来事情突然演变得出乎他的意料,两家中的其中一家单位不知联系到了谁,把几个相关的领导都请了来,夏泽淳看到座上的竟也有纪委的人,顾家的人和简家的人也都有。这么一来,他的胆子也就放开了,无非是要他开个口子,大家方便行事,那笔数目总数到底有多少连夏泽淳自己都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们通过太空户头存进了瑞士银行,而其余的小数额则以现款给了他们,他只得存在家里的保险柜里,那个瑞士银行的户头他则一直没敢真正去查过。
事情突然就败露了,所谓人走茶凉,夏老爷子不在没人会再保夏泽淳,何况这次涉及的数目可不是小打小闹。夏泽淳在被双规和扣押期间只见过自己的儿子夏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谁都不知道,根据夏楠说的他应该是在那次谈话时暗地里告诉了夏梓帐本在家中,夏梓才会急着去找,争取帮父亲减轻罪行。也就是在夏梓找到帐本的那天,他意外出了车祸,警方的定性只是模糊得几个字:刹车失灵导致意外交通事故。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这场事故的所有痕迹都因为那场暴雨而被掩盖了。
之后,夏泽淳在里面畏罪自杀,他自杀时应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资料显示是当时纪委的一位领导派人和他交涉,这样的交涉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希望他咬紧牙关,那么瑞士银行那笔钱就足够他的妻子、儿子、女儿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不然他做了那么多,只有大家一起死的份。这样的情况下,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人一死所有的东西都有了可以推卸的出口,于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在外面的夏楠和自己的母亲却只用五万块现金就直接被打发了。不能说是那些人吝啬,只是那笔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后来这批人都纷纷离职经商,其中就有两个醒目的名字:简修明、顾国仲。
当时简修明不可谓不心狠手辣,一心只想让夏泽淳承担一切而不吐半字,他在里面承认就连夏梓都是他暗中派人联系回来的,目的就是能在跟夏泽淳最后的交涉中多一个筹码,同时他还利用了自己的女儿给夏梓打了一个电话。只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年他故作聪明,在事后下海经商,自以为掩人耳目地将那笔钱变成简氏的启动资金,今天他也是因为财务问题,被检察机关查到了这笔资金的来源问题而彻底栽了,不知道简家那么多大律师能不能帮他打好这场官司,估计判个无期都算是轻的了!
叶礼吸了口烟,抬头看顾辰西:“你二伯……你真不顾及?”
顾辰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笔钱是绝对追不回来的,如果要都涉及,那估计得把整个公检法都翻了,你觉得可能吗?”
叶礼知道顾辰西的脑袋向来精明,怎么算都会把自家人撇干净,想想这也是顾家那边为什么一直不插手阻拦的原因,这小子肯定一早就给想好了的。
顾辰西回到公寓把事情告诉了夏楠,当然不会说得太过详尽,有些事过去了,提得太仔细只会勾起人不好的回忆,顾辰西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夏楠听了却只抬头问了他一句:“你们,这次到底怎么设计简修明的?”
这是她一直不太明白的,时间那么短,简修明有怎么会轻易上当?顾辰西抿嘴一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干什么的?”
“玩玩具?”夏楠撅了撅嘴还是不明白。
“恩!我们先告诉他,我们要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顾辰西随意地在边上拿了几个杯子围成一个圈,“在这一圈建公园,建超市,建学校,建高档小区……”
夏楠点了点头。
“然后,政府开始拍卖这块地。”顾辰西点了点杯子中间的地方,“简修明自然是会竭力吃下这块地大力发展房产。”
夏楠继续点头。
“等他拍下了地,我们就跟政府协商,想在这里周围……”顾辰西用手指在所有杯子上掠过,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建一个亚洲最大的主题乐园!”
夏楠看着他,顾辰西笑得就真的像是个在玩玩具的小孩,然后才接着说:“当然,一块地是喂不饱他的,怪只怪他太贪心,可惜那些他拍下的地边上不是要建公墓就是要发展化工企业。”
这招果然恨,钱全砸进去了,可地却动不了,不困死才怪。夏楠知道他聪明,可她直到这一刻才突然对顾辰西有些真心的佩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佩服。
晚上的时候,顾辰西和叶礼他们几个碰头,硬要把夏楠也拉去,说什么这几天她一直呆在家里都快发霉了,一定要带出去晒一晒才行。夏楠坐在他的白色路虎上,看着外面的夜色,心想,带她出来晒什么?晒月亮吗?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私人会所,远离市区,吃完饭的时候顾辰西在她耳朵边上说,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走了,明天是周末,叶礼邀请他们几个打一场高尔夫,试一试今年的新草皮,夏楠不想扫兴,微笑着点了点头,顾辰西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说了句“真乖”。夏楠看了看窗外,跟他说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带着手机,让他这头好了就给她打电话,顾辰西不想放人,可又好象说不过去,只得勉强答应了。
夏楠其实不想去别处,刚才听到他说什么新草皮,就想去先踩一踩。已经是五月了,天气好,连北京的夜空里都能看见星星,走在球场的平坡上,夏楠突然想到多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聚会,晚上的时候她一个人在会所外面溜达,哥哥来找她,给她吹《闪闪的红星》,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可转眼他们却都已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夏楠仰望天空,突然觉得他们离自己并不远,那个多年前的自己,那群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少年,歌声嘹亮,意气风发,可是现如今他们都去了哪呢?在时光的跑道上,他们站在同样的起点,可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有的离开了,有的走散了,有的也渐渐开始学着大人们拿起一柄长长的球杆,挥杆进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