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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一百〇 自私

◎文/陈力娇

从他表情上看,她明白他只给自己买了,没有带她的份儿。

他们是高研班同学,再有二十天就要毕业了,可是他们的恋情还没有结果,主要是她总想考验他,把自己交给一个人不是草率的事,必须看出点儿真谛才能彻底舍出芳心。

这天他们去草原采风,全班三十几个人一路高歌,向着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地方挺进。他和她都在队伍里,由于她不准备公开关系,他俩就不能走在一起,他们若即若离,眼光却不离左右,他有时帮她拎包,她也让他拎,他拎起来就匆匆同别人一起前行,她则落在队伍后面和其他同学说说笑笑。

著名的天池有三个,天山天池、长白山天池和阿尔山天池。登阿尔山天池是这次旅行的一个景点,其时大家跃跃欲试。但是从山脚上去要登四百多级台阶,之前曾有人来过这里,在天池旁留过许多影,就同大家说这是最差的一个天池,不及长白山的让人流连忘返,说白了就是个水泡子。

他从小在水边长大,对水本来就不感兴趣,此时一听要登四百多级台阶去看水泡子,就转身下来了。他下来时正逢她上去,她就一个人,她因在车上换衣服而落在了队伍后面,他看她走上来,就对她说,别上去了,没什么意思,都说是个水泡子。

她听了则摇摇头,她说,不,我要上去,你也要上去,来一回不上去,就等于什么也没带回去。

她说着继续往前走,她以为他会跟上来,当她发觉他没有跟上来而是下去了时,她深深地吃了一惊。她的身体很弱,正怀着他的孩子,登四百级台阶对她是个考验,他是怕她吃不消才让她别上去,但他就是没有跟她上去,他应该跟她上去并一路照顾她才对。

他一个人下山了。

她一个人上山了。

她到达山顶时大家正准备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把天池留在她的相机里。她是最后一个和天池合影的人。她的内心百感交集,一阵阵激动,她感慨地对天池说,你太不容易了,到底把自己举在了最高处。

从天池下来坐了一小时的车,然后他们要登玫瑰峰,这一个小时她想了很多,她首先想他不应该不陪她上去,不为自己也要为他的孩子。她其次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高山确实让人望而却步,但爱护自己却是他的惟一准则。

玫瑰峰到了,玫瑰峰以挺拔著称,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天空,如果说登天池很难,那登玫瑰峰就难上加难,因为它陡峭崎岖,蜿蜒险峻,怪石嶙峋。它的伟岸之处,就在于它在平常中毕现峥嵘。

天池他都没上,玫瑰峰他更不想上。她不明白他此行是来干什么的?

没有了他,登山时少了不少乐趣,她的心明显地同他一起留在了山下。登到半山腰时,她的腿开始发抖,她想打电话让他上来,但回头往山下望时,看见的是蚂蚁般的人群,分辨不出哪一个是他,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玫瑰峰是塑造她生命内核的一次冲击。她到山顶时,饱览众山小,心情的怡然与骄傲,是她重新规范自己的开始。上帝在造人时,不小心把女人的另一半给了男人,她想把她找回来以便还原。她以为那会是他,现在看不是。

一天中的最后一个景点是成吉思汗庙,高大的庙宇给了她无尽的想象。就在她登上第一个台阶时,问题出现了,她的小腹一阵剧烈的疼痛,其实登玫瑰峰时就已经疼痛,只是她坚持着不去理会。

而现在不理会不行了,她再也迈不动步了,并且一汪水已经从她的下体江河俱下。她做过母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扎在了腰间,挡住她的秘密,之后没事一样,潇洒而从容地回到旅游车上。

同学们游完成吉思汗庙,带着当年戎马倥偬的意境再上车时,发现她换了座位,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这不是她的位置,是同学小肖的。小肖看到她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当然就去坐她的座位。

这样她很容易坐在了他的身旁。他回来时看到她坐在了自己的座旁,吃了一惊,但马上对她笑了笑,她也笑了笑。之后她看到了一个奇景,他脖子上的黑丝线变成了红丝线。她立即明白了,那是他把原来的那个“兔”的饰物,换成了其他饰物,那一定是他在成吉思汗庙买到了一个令他更称心的。

再看他的手腕,也戴着一串褐色的天珠,一排人造天珠鬼模鬼样地闪着贼光。她的心里顿感失落,她伏在他的耳边说,没少买呀。他不知道她不高兴了,他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手镯。从他表情上看,她明白他只给自己买了,没有带她的份儿。她断定这决不是他的疏忽,而是本性。

车子开动了,她坐在他的身旁,没再对他说任何话,她只对着自己的体内,像祷告一样默念:孩子,最后一次见见你的爸爸,到别处投胎去吧。

然后他真真切切看到,她苍白的面颊上,挂出两行清泪,再然后他听到她给她丈夫打了电话,让他速速开车来接她,一刻都不能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