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寒蕊张嘴道:“你是不是还为以前的事生气啊?你都说不计较了——”
平川转过脸,看着她,皱皱眉头。又提那件事干什么?
寒蕊忽而又嘻嘻一笑:“哦,是我小心眼了,错怪你了哈,不是就好……”
“请公主回寺。”平川说。
“你换句话说好不好?老说这么一句,烦不烦呢?”寒蕊扬起眉毛,耸起鼻子,凑到他鼻子跟前,晃荡着脑袋笑。
他不语,板起了脸,严厉道:“请公主回寺。”
没来由的,寒蕊忽然就矮了半截,眼睛梭溜溜一转,讪讪道:“我,我崴了脚……”
他的目光,缓缓下滑,停在她的脚踝处,在看她一眼,似乎有些不信。
寒蕊想笑,强忍住。
他的眼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然而她一脸正色,看不出端倪。平川想了想,徐徐地低下头,俯下身去。
她保持着姿势,直到眼角余光看见平川伸出手来,探向自己的脚踝……
她终于忍不住,望着远处笑起来,却仍记得,紧紧地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平川的手眼看就要触到寒蕊的裙纱,他犹豫片刻,骤然收手,猛地站起身来。
寒蕊一脸平静,坦然地直视着他。
平川的眼睛,盯着寒蕊的脸,一会功夫,他转过身,牵来了马。
寒蕊默默地冲他摇摇头。
他看着她,似乎在问,为什么?
“我不会骑马,会摔下来的……”寒蕊想了想,说:“如果不想我摔下来,除非你跟我一起……”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心里却窃笑不已。呵呵,这回看你怎么办,还是乖一点吧!
平川思忖片刻,横手一抱,将寒蕊送上了马,轻轻一推,将她整个贴在马脖子上,说:“抱紧。”
看平川执起缰绳,寒蕊有些傻眼了,他就打算这样,把她驮回去?那她的算盘,不是落空了?她怎么会甘心,不是靠着他,而是抱着马脖子?!嘴巴一撇,又来了主意,当即嚷嚷道:“喂,我手臂没力气,抱不紧,会掉下来的!”
平川折回来,从马鞍下的暗袋里,掏出一扎绳索来。
“你要把我绑在马上?”寒蕊一下就识破了他的意图,嚷嚷起来:“你疯了,我可是公主!被你这样绑在马上,成何体统?!”
他沉吟着,终于收起了绳索,却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扯起缰绳,就直往前走。
寒蕊忿忿地望着他魁梧的身影,在心里暗骂一句,真是该死,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心里不安分,手脚也不停,故意东倒西歪,弄出很大的声响来。
他觉察到,不得不回过头来。
“对不起,平川,我抱不稳……”寒蕊顷刻间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出来了。
他郁闷地出了一口粗气,只好掉头过来,一言不发,翻身上了马。
寒蕊偷偷地抿嘴一笑,回过头去,轻声说:“我的腰有些酸了,靠你身上吧。”不待他回答,她就倚了过去,感觉他全身一硬,她有些顾虑,赶紧收了收身体,只略微地挨着了他。他的胸膛挺直了,带着些许冷冷的抗拒,却不知为何,没有推开她。
平川沉默地,松开了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缓缓前行。
山风幽幽的从树下穿过,吹动了她的衣纱,一股淡淡的香味,随风送进他的鼻子。
他微微地仰起头,脖子往后一梗,同时从鼻腔里,重重地呼出一口长气,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她的香味驱逐干净,他不去看眼前的红色,而是将头微侧,望向远方。
可是她的香味,挥之不去,清淡而顽固,他无法,索性,不再逃避,只用力地再夹一下马肚子,示意马儿快走,到了寺里,放下这个难缠的公主,他就彻底解放了。
他的鼻息,呼到了她裸露的脖子上,温热的,痒痒的,她的心里荡漾起丝丝的甜蜜。在这寂静的山野,她终于可以跟他在一起,不受任何打扰。此刻,她希望,时间过得越慢越好,最理想的是就此停住,让她可以永远这样,跟他坐在同一匹马上,游荡着,幸福着。
平川,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她真想,告诉他。
夏日幽凉的山中,她怀着隐秘的女儿心事,轻声开了口:“平川——”
“公主还是叫我郭将军吧。”平川瓮声瓮气地说话了。
她一刺,别过头来:“怎么,我们不能做朋友?”
“身份有天壤之别,做朋友,恐怕不合适。”平川淡淡地说:“末将多谢公主抬爱。”
她沉默了。
自己的一腔爱慕,看来是自作多情了。她不敢再表白,因为知道,说下去,不是尴尬,就是残酷。
也许,我还可以等,他不了解我,或者时间一久,他就会喜欢我了……
她带着侥幸,轻轻地叹了口气。
“得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悠哉。润苏浅笑着一回头,却僵硬了笑容。
一双人儿轻偎马上,英武的,还是郭平川,那该死的,依然还是寒蕊!
你有了霍北良,还想染指我的郭平川?!
润苏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恨得牙痒痒,登时就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
平川和寒蕊同时也看见了润苏,寒蕊心知不妙,只好不响,看润苏怎么说话。平川跳下马来,也视润苏于不见,只伸手来牵寒蕊下马。
“皇姐好雅兴啊。”润苏压制着心里的不舒服,几步上前,站到了平川跟前:“将军,我皇姐可是个豪放女,你呢,可千万别把她的无心之举当真啊。”
说我什么?行为不检点的豪放女?!
寒蕊一听,鼻子气歪,“噌”一下从马上蹦下来,指着润苏的鼻子就说:“你再胡说,看我不揍你!”
“你是女孩子啊,就不能温柔一点,怪不得皇后娘娘老是说你。”润苏笑得阴测测的。
寒蕊正要发作,却斜眼一瞟,看见平川脸色有异,她猛一下,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登时杵立当场。
糟了——
平川的眼光,冷冷地停在了她的裙摆,脚踝的位置,他默默地转过身,牵着马走了。
完了,他一定看出来了,我的脚根本没有崴到。
寒蕊又悔又急,顾不上润苏,就径直追了上去。
他走得很快。
她一路追着,直到山门处,才气喘吁吁地一把拉住他:“平川!”
“叫我郭将军。”他冷淡而平静。
“你不要生气,这只是一件小事,”寒蕊疾声道:“我只是逗你好玩……”
“小事?对你来说,多大的事才算大事?”他的质问并不是声色俱厉,只是低沉而不屑。
“我,”寒蕊嗫嚅道:“我不过是想,让你送送我……”
“我还有很多正事要办,没有时间陪你玩。”他愠道:“公主想玩,应该去找别人。”
“不……”寒蕊一时语塞,她多想说,我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可是,话在嘴边转了几转,她还是没有勇气把它说出口。
他连看都懒得看她,抬脚就走。
“平川!”寒蕊急忙叫住他:“你不送我回去了?”
他头也没回:“你自己走。”反正你也没崴到脚。
“平川!”她又叫起来,有些瑟缩:“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想捉弄你,我是特意出来找你的……”我不过,就是希望看到你,想跟你多呆一会而已。
话音一落,他便停下了脚步,终于回过头来。
她一喜,牙齿一晒,眼睛弯弯,就笑开来。
而他,却一脸寒霜,仅仅只从齿缝里一字一顿地迸出几个字:“叫我郭将军!”决然地一甩头,走了。
寒蕊沮丧地望着他的背影,想到刚才马背上幸福的一刻,懊恼得紧。
怎么会这样呢——
平川下得山来,正好碰见一个巡山士兵,问道:“山上警戒如何?”
“没有异常。”士兵回答。
平川点点头。走了这么一段,气也慢慢地消了,这会想起来,又有些不放心了。山上人烟稀少,虽说警戒了,不见得有闲杂人,但回寺的距离也不短,她一个女孩子,如果碰到野兽,哪怕是一条蛇,不出事也会把她吓死。这些都不说,她毕竟还是一个公主,自己的职责,也是要保护她的。
平川一惊,将马交给士兵,急急就往回转。
远远地,透过树林的间隙,就看见寒蕊绯红的衣装。平川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想一想,还是改变了主意,轻轻地跟在了后面。
转过树丛,寒蕊的背影就在几步开外,他跟了一段,发现她全然没有发觉,不由得嘀咕一声,警惕性也太低了,说完又哑然,她是公主,又不是军人,要什么警惕性?
他全然不知,寒蕊此刻,别说警惕,就是害怕呀、着急呀,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她一门心思,全沉浸在懊恼当中,郁闷地垂着脑袋,一步三摇,晃荡得就象在做梦一样。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跟平川解释,如何挽回这个败笔,消除平川的怒气。
正神游般地走着,忽然,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低头一看,骇得大叫一声,登时魂飞魄散!
“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