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1714:38:15)
沈园随想
陆游《沈园二首》
(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二)
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沈园是浙江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位于绍兴市区延安路洋河弄内,为宋代越中著名园林之一,因陆游和唐婉美丽而又悲剧性的爱情故事而闻名。
原为沈姓旧业的沈园,是南宋时当地名园。园中有芦池,上有石板小桥,连同池边假山、水井,均为当年旧物。宋以后,园林渐衰。至解放初,仅剩芦池、水井、土丘等宋代遗物。1984年扩建沈园,面积达11.8亩,主要景点有孤鹤轩、半壁亭、双桂堂等。1987年到1994年两次扩建,全园占地恢复到18.5亩。园内新建了石碑坊、冷翠亭、六朝井亭、八咏楼、孤鹤轩、双桂堂、闲云亭、半壁亭、放翁桥等仿宋建筑,堆置了假山,栽植桃、梅、柳、竹,重修题词壁断垣,重镌陆游《钗头凤》词,使故园展现了原貌。沈园与绍兴博物馆合二为一后,按规划还将不断扩充修复,以重现宋时“池台极盛”的风采。2001年5月,沈园增添新景。主要有:陆游纪念馆、连理园、情侣园等三大部分,十多个景点。据有关部门称:沈园将不断扩充修复,以重现宋时“池台极盛”的风采。
沈园的闻名应缘于这首《钗头凤》吧!
南宋诗人陆游初婚表妹唐琬,后被迫离异。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二人在沈园邂逅。当时唐琬已改嫁赵士程,陆游亦遵母命另娶。陆游一时感慨万端,在园壁题《钗头凤》词;但也有一版本称唐琬不能忘情于前夫,约其私会会于沈园,但无论如何且看《钗头凤》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琬见后和作一首,《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词中“病魂常似秋千索”,“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之语,也许就是在这样一种情绪下,唐琬不久就抑郁而亡。当然在悲剧降下帷幕之后,似乎不应忘记一人,那就是唐的后夫赵士程。
据载陆、唐沈园或偶遇或私会,赵应是在现场或知道的,虽然有关书籍并没有留下对赵士程的片言只语。不过,笔者还是对他的大度表示由衷的钦佩。也许唐琬的死因中既有对前夫的怨也有对后夫的愧吧!
《陆游集》中,有记咏沈园、追念往事的诗多首。
恍惚烟柳中,笑面映花红。
柳老情难老,白头认旧踪。
我们不妨来为陆游记沈园的诗作来排一下序。
公元1155年春天,陆游提诗壁上,时年31岁;
1199年,陆游又来到沈园,想起旧事,写了本文开头引用的这两首诗,时年75岁。
想不到大诗人历经近半个世纪的风雨,仍然把四十多年前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埋在心底,不管是多情人还是无情人都应当为此而激起心灵的震荡或者共鸣吧……
很多初到绍兴的人可能都试图去寻觅越王勾践的灵光,或是想看一看鲁迅先生的三味书屋,看一看在小学时人人背诵的“碧绿的菜畦,高大的皂夹树……”渴望能沾染点大师的文气,尝一尝孔乙己的茴香豆,品一品慕名已久的臭干子……而出乎意料的却是多情的人留下的经常是挥之不去的沈园情结。
试想:由于母亲的干涉,陆游年轻时被迫与爱妻唐婉分离,那时候的陆游,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以爱和恨、笑与泪直面人生,写下了千古绝唱的《钗头凤》,诗人毫不掩饰地直示了让人惊心动魄的悲愤与痛悔。也许在唐琬逝去的40年里,陆游依然挣扎在“错,错,错”之中……
绍兴沈园也为了那一段爱情,绵延至今,令人久久震撼。
但也有相关论述似乎在讽刺陆游,叙其爱情死了,功名来了。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陆游《钗头凤》
怕人寻问,泪掩装欢。——唐琬《钗头凤》
看这首词的对仗便知唐琬的才气,再看赵士程的大度和唐琬的迅速再嫁,便知其尊颜芳容,也许贞洁与否对美女和才女来讲根本是不重要的,一个妓女陈圆圆几经倒手,还是有人愿为其弃江山,当国奴!跟吴三桂相比陆游还是没亏了自己,“莫,莫,莫”的感慨,让这个沈园的随想又多了几分灰色的幽默。
不管怎样,人们记住了这首词,记住了沈园中最无景点价值的那面墙壁。但从陆游的诗词中细想,他也是颇为悱恻的人,我们可以以“顺为孝”理解他为什么不违母命,休掉爱妻,然后一辈子生活在感情的阴影里。但到他84岁高龄时,还在此写下了“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的诗句。就有些让人感觉他“悟”得让世人失望了。
笔者不禁想在此痛骂“放翁”,不正是他的性格造就了他的命运吗?看样子能一怒为红颜的还只是英雄,不是文人更加不是官员!
幸有白纸黑字,将其记载,并传世,是为永恒吧。在当年“越中名园”的盛赞之后现在多了一个“中华第一爱情名园”的荣誉称号。
但现在靠这个景点吃饭的人们不光要感谢这一面承载着爱情与诸多情愫的墙壁,还应当感谢当年沈氏家族的商人头脑,在几百年前就懂得把自己的私宅用做高档旅游景点,即便现在的人未必有这样的意识。
另外:笔者在网上查及“沈园”时还惊获一消息:有商人想开办“黄藤酒楼”,创制“红酥手”系列点心,意欲将古人的旅游思想发扬光大,希望现在并没有实现。
说来说去,那恬静典雅的散发着古韵古香的沈园,还是存在于那面墙壁的,存在于那面墙壁上的点点墨迹的。
外一篇
栖凤楼情史
近访国学大师文怀沙先生,谈及收藏及八大山人的画,他说曾有一张一丈八的八大山人,引得许麟庐、钟灵、黄苗子等雅贼想巧取,后留条“……八大这回偷不到,黄哀郢访文怀沙”牵起一段曾祖父文大学士的旧情史。姑且作为“栖凤楼情史”吧!
据说政治上遭遇低谷的文大学士(文先生之曾祖父)被当作一个尊贵的犯人寄住在当时相当于文化部部长的府上,应该说那是对文人雅犯的一种软禁吧,这种失去自由又富足、落寞的生活是缔造一段恋情的最佳时机吧!试想:大学士每日必郁郁寡欢,以文思薄笔抒其空怀大志而身陷囹圄,而就在这个囹圄之中,部长每日忙其公务无暇顾及的娇妻亦为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不管是出于以往在文字章节中对大学士的崇敬,还是一个高贵又有思想的在当时就超前于时代的文化女性对面前这个不得志的昔日英雄的怜悯和惋惜,总之即使我们从现在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当时这位文化女性的心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歌以咏物、诗以言志、文以传情,再加上一点点举杯消愁愁更愁……或许是日久生情或许他们都原本就是富足的物质生活催生下的对精神生活需求就极高的王公贵族,总之合情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了,不但发生了,这位超越时代的文化女性居然还要将它公之于众(已过百岁的文怀沙先生似乎眼含热泪了),就在部长夫人举行的宴会上,她有意请来的是社会名流也好,是达官显贵也罢,既然是要公之于众那么请来的就一定是她希望被知道并认为是可以接受的人群。古人的生活态度有时是现代人望尘莫及的,部长居然能在夫人没有启齿之前先跪倒在地,请夫人原谅其对妻子的疏忽和对家庭生活的失败,并将文大学士诠称为是一个雅贼。这在封建时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啊!这个宴请的地方就叫栖凤楼。这段情史不似沈园那么有名,更不可能如沈园般那么能让人提得起高调,但文怀沙先生的讲述之精彩,给人之震撼不可谓不大。笔者在思考后不禁有些失望:现代男性是退化还是进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