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里,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发须皆白,双耳垂长而厚,脸上的皱纹,仿佛在向别人告知着他的人生沧桑。
不管怎么苍老,但这位老人身上,却仍然散发着一种朗朗的气息,仿佛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这种气息都不会中断,这种气息的名字,叫做‘战斗’!
小山村里的一座小楼,稍微远离着其它的房子,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小土坡上。不起眼的楼房,而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各种生活设备齐全,其实,不能说是齐全,先进才更足以形容这房子里的一切,只是,先进的设备全部遮盖在朴实的外形之下。小山村,本不该有这些东西的,而在这栋房子里,却偏偏的有了!
‘贺老,今天还需要为您说说一些有趣的东西吗?’,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笔挺笔挺的站在老人家身边,弯腰低头在老人家的耳边问道。
青年人的神色,满是尊敬!他不能不尊敬,这是位年龄足以超过共和国年龄两倍,戎马一生,为共和国的事业奉献了一辈子的人!而曾经,他又是追随者老帅一生的人。老帅一生的故事,对青年人来说,那都是传奇,是传说,是敬仰!而眼前的这位老者,是一个见证了那一切的传奇的人!所以当时贺老提出返回老家的想法之后,他才会自动请缨,在很多人不理解的目光和遗憾之中,伴随贺老一起回到了这个小山村!
老人家缓缓的睁开了半闭的眼:“小任啊,你跟着我这脖子都已经埋上土的老头,来到这穷乡僻壤,一呆就是大半年,真是委屈你了啊!还要你每天帮我这老头子去搜集信息,读报,真是让我这老头子于心不安啊!”
青年人注视着老人家,慢慢的说道:“贺老,您别这样说,您这一代人的经历,不是我们这一辈的人可以想象得到的!我任浩能得以在这个时候,跟随在您身边,照顾您,那是我莫大的荣幸!而且这段时间每天听您老讲述当年的故事,任浩就感觉热血沸腾,人生的追求更加的清晰!作为一名军人,我才真正的从心里知道,一名军人是该怎样做的!怎样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中国军人!而我这个合格的标准,就是您这一代人曾经所做过的!…”
小任的神色很是激动,而贺老听到这里,却是呵呵一笑:“小任啊!我们这些人所处的年代,和现在不同啊!现在是和平年代,和平年代的军人,就应该有和平年代的标准,而不是学我们这些老不死…”。
同样的,小任也打断了贺老的话,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互相打断的方式。
“呵呵,贺老,您又来这些话了!您别想着改变我,您这些话,连我这么笨的人都能听出你的言不由衷了!更别说说服我了!”
贺老似乎很享受和小任的这种对话,当小任一说完停下,他只是微微的笑着,似乎在笑容之中,又回到了当年那炮火纷飞,跟随着老帅一起疆场杀敌,保家卫国的年代。而当他一进入这种状态,小任就是那样笔直不动的站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一起感受。
良久,贺老似乎回过神来,对着小任道:“小任,今天农历多少号了?”
小任答道:“贺老,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五了。”
“三月初五啊!…”,贺老喃喃的念叨着,“三月初五啊…”
小任不由得感到很奇怪:“贺老,您问今天的日子干什么?”
贺老沉默了一会,斜着眼睛向小任问道:“小任,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突然向军委提出回老家的请求吗?”
小任笑了笑:“贺老,您真的还相信那些啊?我问过郝医生的,他跟我说,按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再活个十年甚至十五年都不成问题!郝医生是我军权威的老医生了,他说的不会错的。”
贺老还是那么一笑:“呵呵,小任,等你活过我这么长的年级,经历了那么许许多多之后就会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靠现在所谓的科学和医学能说的清楚的,反而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你们觉得玄而又玄的东西才可靠啊!李大嘴那老东西,三十多年前就说我能活到九十八岁,当时大帅正好开始受到迫害,可他说老帅会在那年走,我当时自己也不信,还对他拔了枪!但是,老帅真的在那年走了,而我这个老东西,却想死都死不了的活到了现在,由不得不信啊!其实我早就相信了,李大嘴是家里出了名的铁口,只是当年心底不愿意接受啊!下个月的端午,是我九十八足寿,我是活不过那天的!”
“贺老,您别说了,反正我任浩是不相信的,我只相信您能活过一百岁!”,任浩坚定的说道:“要是您真的活不过九十八岁,那我任浩,就真的能上战场去杀敌无数,做个以前老家那瞎子说的杀敌无数的铁血将军了!可是您看,这和平年代,哪来的战争给我去打?哪来的那瞎子说的那种战场给我上啊?秘密任务是执行过一些,但怎么也到不了他瞎子说的那种程度啊?再说,就我这种性格,还能当将军?连我自己都不信了!要是不跟着您老来到了这里,恐怕早就在部队混不下去了!”,任浩激动的说道。
“呵呵,浩子啊!”,贺老开始了打趣任浩,“人的命,谁也不知道啊!当年我跟老帅两把破菜刀,一把柴刀杀地主恶霸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一辈子能走到这一步啊!算了,浩子,不跟你说这些了!看你小子今天兴致冲冲的,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跟我说啊?”
“嘿嘿,贺老,还是您了解我!我打着您的名字四处晃悠打听,还真的听到一个事情,说了您老肯定感兴趣!”任浩脸上的表情,马上没有了刚才的一本正经,变的‘贼眉鼠眼’的说道。
“哦——?你小子,少卖关子,赶紧的说,要是我老人家觉得没什么意思,罚你站!”,贺老也是配合的说道。
“是这样的贺老。我从一些情报部门那里打听到,前段时间在云南,有两个跟我差不多的年轻人,当街活劈了几个鬼子,那场面,那个壮观啊…”
任浩说的,就是张钺和朱拆在‘九一八’那晚发生的事情了,而且是添油加醋,有鼻子有眼,貌似他本人当夜参与了此事!
贺老也是越听越来劲的样子,听到最好,竟然高吼一声“好!”,吓得任浩是差点一跳!这完全不像九十八岁的老人家嘛!特别是那撸起袖管的样子,简直就是想亲自动手!
当听完任浩的讲述,老人的脸色,慢慢的平静下来,问道:“浩子,这两个人犯了这么大的事,当局是不会置之不理的,那这两人现在什么处境?”
任浩答道:“我听说,最后是岳长战老将军出了面,云南那边把他们接进了军区。据说其中一个,在部队把他接走的时候,人中了枪都晕过去了,但是却硬是不倒直挺挺的站着!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了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相信有岳老将军,他们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不对!岳长战那小子,因为年龄的关系,加上军委的一些政策调整,他手下还那么多野人,恐怕日子也不好过;加上那两小子犯得是这种事情,现在是和平年代,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迟早还是要出问题的啊!”,老人家不愧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真正的是足不出门而知天下势,一语中的!
他这一说,旁边的任浩,似乎也为张钺和朱拆的未来担心起来。
冷不丁的,贺老又问了一句:“浩子,你刚才说,其中有个小子,是用菜刀劈的小鬼子?”
一愣神,任浩回答道:“是啊,其中一个据说是开饭馆的,当时用的就是他做菜用的菜刀!”
眼神怔怔的看着远方,贺老嘴里喃喃的道:“这难道真是天意?在我老头子就要大限将至的时候,竟然能把老帅的菜刀传下去,传给有资格继承他的人。还是那小子命当如此,让老帅的菜刀,护他一护?”
“老帅的菜刀?….”
在任浩怔怔的想的时候,贺老缓缓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任浩赶紧的帮扶着,贺老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大声道:“浩子,把我那个破木箱子给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