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名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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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平时吹惯了。在解说中国足球时张口就吹,对此中国球迷都深有体会。还以世界杯为例,在上次韩日世界杯上黄键翔解说中国对巴西一战,他差不多也快喊疯了,当他高喊“好球”的时候,中国球员已经把“好球”弄成了“坏球”或“死球”;当他高喊“快传”的时候,中国球员已经传不出去或把球传丢了……然而中国足球就这样被他们吹坏,他们越吹越吹不起来,别看国脚无法把足球踢进国门,但要踢中国人的脸、踢现场解说员的嘴巴,那可是一绝,一踢一个准。这回到了德国,没有中国的“国脚”们踢他的嘴巴,就撒开了吹起来,哪个队强他就是哪个队球迷,谁胜就吹谁,凡爱吹或吹惯了的人,必捧臭脚、拍马屁,恃强凌弱,黄健翔对乏善可陈、丑闻缠身的意大利喊万岁,对澳大利亚却连珠炮般地嘲讽,就可证实这一点。

2.惯坏了。现在是媒体时代,世界杯原本是体育盛会,现在叫媒体盛会,比如中央电视台往德国派出五百人的采访大军,我们天天看到的那些东西用得着那么多人吗?当然还有幕后的许多事情,可中央台从来不报世界各种媒体的比较,美国派了多少?南美那些足球强国、经济上又是发展中国家派了多少?我们的媒体跟我们的足球相称吗?这是一种声势,一种显摆,表示人强马壮,财大气粗。媒体人士正打腰,天之骄子,无冕之王,人一得意难免会忘形,常常会忘记自己是国家的喉舌,而把国家给的话筒当成自己的喉舌。

中央台的解说员被称为“国嘴”,这是一种荣誉,一种尊重。但也是一种规范,嘴的前边有国,就是给你的嘴设了个把门的,你的嘴不能丢了国,自己乱说。其实黄健翔事件暴露了现在中央台解说员主持人的普遍问题:走极端,要不耍贫嘴,胡说八道;要不空话套话、装腔作势,不在修养和智慧上多下工夫,只花里胡哨做表面文章。

黄健翔的“万岁门”从这一点说,是件好事。

德国世界杯的小组赛临近尾声,越加接近足球的本质。这本质就是狂欢包裹着的残酷,有时是残酷包裹着欢乐,罗纳尔多、澳大利亚……捷克出局了,队长跪在草地上,球迷不散,为他鼓掌,表情沉痛;塞黑队要永远地告别世界杯了,结束的哨音响过许久了,塞黑的队员在雨中还趴在草地上哭泣;还有科特迪瓦,踢得多好,没有人不替他们惋惜……说句公道话,正是捷克、塞黑、波兰、科特迪瓦、加纳,乃至多哥等这样一些球队,才使这届世界杯更富戏剧性,更具时代特色。这个时代就是颠覆的时代,叛逆的时代,拉登炸了美国,并不等于他就是世界最强大的;美国最强大,也不能保证就不挨炸,虽然挨了炸,却仍旧最强大。这就是当今世界的真实,而这届世界杯就表达了这种大真实。被当做“黑马”的,并未一直“黑”到底,颠覆也并未取得最后的成功,最后还是一些传统的强队留了下来^因为他们代表了足球最本质的魅力。

这就是现实,颠覆归颠覆,叛逆归叛逆,但地球照样转,足球照样踢,人们仍然活得有滋有味。足球的残酷必须被欢乐所包裹,或者说赋予残酷以欢乐,以残酷取乐,正是足球的魅力。这残酷不仅表现在斗勇上,还要会斗智,有心计,会算计,放烟幕弹,不管别人说什么。阿根廷这次前两场获得满堂彩,被捧为“完美”,对荷兰一战被称为是“火星撞地球”,将有一场经典的拼杀。特别是荷兰队的教头巴斯腾,信誓旦旦地说,要想夺取世界杯就要不惧怕跟任何强队交锋,最终战而胜之。哪有那回事?两个队都在耍把着玩,阿根廷被外电嘲讽为背叛了足球,欺骗了所有的人!现场解说员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说他们两次打中了门框……击中门框也成了看点!

1974年世界杯小组赛的最后一战,贝肯鲍尔率领德国战车,故意输球,以小组第二的身份避开了下一轮的强手,并最终夺冠。这届世界杯的赛程安排得好,让想躲避强手的队没有办法选择和逃避。

但是,到小组赛的最后总是有最好看的比赛,有些队必须最后一拼,豁出去了,拼胜了就留下,拼不过走人也不后悔。今天的几个队都有一拼,日本跟巴西拼了,意大利跟捷克也得拼命,谁胜了谁出线,输了的卷铺盖,加纳跟美国更得拼……有的人失败了也是英雄。英雄的失败便有了一种悲壮的美。有的人失败了什么也不是,就不能创造出这种悲怆的美感。我由此想到中国队,打败仗是家常便饭,有些该胜的也败,可从来没有一次败得让人尊敬,都是败得灰头土脸,让国人蒙羞。

人们只知足球就是快乐,习惯性地把世界杯视为狂欢节。其实,足球的魅力来自两个方面:一面是笑,一面是哭!有时候哭比笑更感人,更能深刻地表达足球的本质。

在世界杯赛上真正能笑到最后的只有一个队,其他31支球队都是垫底的。不过有的早哭,有的晚哭。有的自知是技不如人,败得心服口服,也可以不哭。

所以,一个优秀的球员或球队,想真正对得起足球,就要贏了是英雄,输了也是英雄。能够带来欢乐,也能够酿成悲剧。不要当那种有你不多,没有你不少的队。

在德国世界杯上,还有一句话的使用频率很高,被所有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就是足球!”

阿根廷被德国过早地赶出世界杯,法国队爆冷淘汰了夺冠大热门巴西队,个中的诸多因素,万般复杂,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用一句话就解释了,既简单又权威:“这就是足球!”

胜了可以说“这就是足球”,败了也可以说“这就是足球”。白毛老狐狸里皮率领意大利队战胜东道主德国队,差不多等于腰斩世界杯,德国球迷却反应很平静,他们找到的台阶:“这就是足球!“它也可以诠释“武打”。葡萄牙与荷兰拳脚相加,打成一锅粥,人们见怪不怪,一句话就道出了其中根由:“这就是足球!”

提前从世界杯上打道回府的球队,纷纷政变,辞职的辞职,退休的退休,被炒鱿鱼的炒鱿鱼:贝克汉姆在英格兰失利的当晚,就宣布辞去国家队队长;卡洛斯、罗比尼奧一回到巴西就声明退出国家队;阿根廷主帅佩克尔曼引咎辞职;墨西哥足球协会则炒了“烟鬼主教练”拉沃尔佩的鱿鱼等等等等,所有这些变故,不管是卸磨杀驴也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也好,统统用一句话就可以对付:“这就是足球!”

法国一男人向球迷开枪,被警察击毙,人们感叹:“这就是足球!”

据联合早报网称,德国世界杯期间全球有50名球迷死亡,其中中国球迷占了11个,居世界之首。而且大多死于自杀,皆因是中国足球未能进人32强的决赛圏。记者用一句话就做了结论:“这就是足球!”

德国一些官员说,公众对国家队的期望值很低,只要球队表现尚可,就能提升默克尔政府的声望,如果德国队夺冠,默克尔就能当一辈子总理。如今肯定地说德国队夺不了冠啦,岂不耽误了默克尔总理的“终身”?——“这就是足球!”

利比亚总统卡扎菲则抨击道:“足球是现代奴隶制,世界杯花费的数以亿计的资金,应该用于消灭发展中国家的贫困现象。”一一“这就是足球!”

《足球,巴西生命的艺术》一书中说,1950年世界杯上,巴西对乌拉圭的失败,令整个国家瘫痪,整整两年时间没有举行过一场比赛。德国世界杯上巴西队被赶出了“四强”,愤怒的巴西球迷随即捣毁了他们曾引以为荣的罗纳尔迪尼奥的7.5米高的铜像。这不免让人想起巴格达人拉倒萨达姆雕像的情景……其原因却简单多了一一“这就是足球!”

英国经济学家断言:夺取世界杯就能将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率提升0.7个百分点,而6月25日在八分之一淘汰赛上,小贝的那个“圆月弯刀”进球,价值一亿英镑,具体地说就是将在一周内为英国的零售业增加1.2亿英镑的营业额。德国经济学家的统计数字是:德国队每蠃一场,啤酒的销售量就会增加10%……这种种复杂的经济现象,其根据也很明了——“这就是足球!”

既然足球这么赚钱,中国人不掺和掺和岂不亏了?“月球大使馆”CEO李捷正,在德国世界杯开始不久就想出了妙招,要出售“世界杯空气”,据说这些空气都是德国各大球场割草后的新鲜空气,50元一袋。球迷们在家中边吸空气边看球,会有一种如在现场的感觉。一个月快过去了,只是不知道李总卖出去多少?——“这就是足球!”

“这就是足球”——可以为一切足球现象找到根据,提供借口,能够解释足球的一切。这也是足球,那也是足球,那足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答曰:足球就是地球,地球上有什么,足球就有什么,世界杯里装的是世界!

昨天阿根廷对阵科特迪瓦,现场转播的摄像机多次对准看台上的马拉多纳,给他一个又一个的特写镜头。原来他确实来到了德国,是耍大牌而不参加开幕式,有意给德国世界杯留下点缺憾。当时满场的人都在寻找他、呼唤他,同时收看电视转播的还有200多个国家的约15亿多观众,也抱着差不多相同的心情。因为他没有出席开幕式,反而成了开幕式上最受重视、最被渴盼的人物。

事后他说,他是为看足球去的,而不是为了看贝利。可见他是妒忌了,如果让他扮演贝利的角色,手捧大力神金杯,由美女陪着露脸,说不定他就会出场。这就是真实的马拉多纳,说白了不过是个“混球”,或者可以称作伟大的“混球”。吸毒、好色、向记者开枪、制造了“上帝之手”的丑闻,然而他丑闻不断却并不臭,因为他创造了连过五人的经典进球纪录,带领阿根廷队两次夺得世界杯冠军,被尊为绿茵场上的英雄。

绿茵场恐怕是最信奉“胜者王侯,败者贼”的了,因为足球本身也是一个“伟大的混球”。它只尊崇胜利者,对成功者极为宽容,对失败者却非常残酷。看那些历届世界杯冠军队的球员,站在开幕式的场地中央,显得无比荣耀,接受德国总统和全世界球迷的祝贺与尊敬。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走神,想到了中国的两位老球员。

一位是上个世纪50年代的国家队队员徐福生,前年10月15日,骑着自行车在北京大街上与一辆轿车发生了轻微的接触,轿车司机在口角当中挥出一拳,打中老徐的左耳根子,随即倒地身亡,让人看到了竞技人生的脆弱。一个当年在球场上头顶脚踢,闪转腾挪,能够在急速奔跑中进行拼抢和对抗的人,就这么在大街上被人一拳毙命!能踢足球的人身体当然要格外好,耐力、速度、强健、柔韧……到他不能踢球了,这些优势也就差不多快用完了,身心疲惫,布满伤痛,有的甚至成为残疾,多者可收获三四项残疾证书。

另一位是原八一队的左后卫姜杰祥,1990年去世时仅57岁,留下遗嘱:“我死后把骨灰埋在我曾经为国效力的先农坛体育场和工人体育场左后卫的位置上,我活着离不开足球,死后也要看着后人怎么踢,怎么赢外国队,这样我才能瞑目。”

他瞑目了吗?中国足球跟徐福生、姜杰祥时代相比,恐怕还退步了。单讲那时候我比较熟悉的天津队,就认真地赢过一些欧洲强队。现在我们的足球不入流,但同样也有我们自己的足球英雄,至少是不该忘了他们,给他们以应有的尊敬。这届德国世界杯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回归传统,中国足球也有自己的传统,那就是姜杰祥“死了也要看着赢外国队”的精神。而现在的球员一听到外国队就腿肚子转筋,似乎只有在往自己大门里踢的时候才会踢出诡异而漂亮的弧线。

德国世界杯开幕式刚汗始的时候有个细节,给我印象强烈:一群巴伐利亚农民,手持牛皮鞭子,一顿狠抽才抽出了下面的开幕式。

足球不过是个“伟大的混球”,有时是需要用鞭子抽,而我们是不是把它看得太神圣、太高不可攀了?

真过瘾啊,整整一个月的世界杯,给全世界带来了一个过足了瘾的狂欢节!

其实,任何一届世界杯,到闭幕的时候都会宣布取得了巨大的圆满成功。就像中国开大会一样,只要开幕就一定会“圆满成功”。这不是世界杯的功劳,是足球的功劳。足球已经实实在在地变成了“魔球”!在这一个月里,全世界都在谈论足球,连联合国秘书长安南都发表讲话说:“如果全世界只说一种语言,那就是足球。”

但,既然是魔,就要有时有会儿,有聚有散。常在魔中便是中了魔症,是一种灾难。对“魔球”不迷太亏,快乐就在迷中。却又不能太迷,太迷则丢了自己,快乐就无所依傍。你连人都找不到了,快乐何在?

现在戏散了,人们都回家了。球员们有的大喜,人恐怕要高兴好几年。有的一半高兴一半遗憾,有的只有遗憾,有的是恨、是怨……那么看球的人收获了什么呢?这一个月享受了刺激、兴奋、感动,促进血液循环,净化心灵;这一个月笑得最多,彻底赶跑了精神上所有的抑郁和不快;这一个月也骂得最多,可以直接地连球带人一块骂,也可以指球骂人,指人骂球,指着国内骂国外,指着国外骂国内,指着世界杯骂一切想骂的人和事……将胸腔宣泄得干干净净。一个普通人平时哪能这么骂啊?即便人家让你骂,你也没有那个兴致。这要感谢世界杯,世界杯、世界杯,全世界的杯,踢球的动头动脚,看球的动嘴。疯了一个月,也箅是过了一个长长的狂欢节。但,节一完却容易找不到魂儿,生活突然出现了空白,心里空落落,干什么都没有精神。现代医学管这种现象叫“后世界杯症”。有人为这种病开了一剂绝对有效的药方,当你被足球的魔力所困,世界杯散了你还沉浸在杯里恍恍惚惚,就想想中国足球,列数它的种种劣迹:假球、假哨、假繁荣、假快乐……唯独拿钱是真的,糊弄人是真的。管保你立刻清醒,知道自己此身何身,今夕何夕。明天该干什么就高高兴兴地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