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再度醒来的时候,纷至沓来的是满眼的黑暗。他能感觉到,他的脊梁正贴着冷冰冰的石头地板,头也极其不舒服地靠在某个硬邦邦的墙角处。
他这是怎么了,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紧接着,他猛然完全地清醒了过来。他想起自己扇在徐子白脸上那重重的一掌,又想起在秦阳的办公实里的洽谈,再想起在龙昭一的酒吧里那一场打斗……
徐子白呢,他在哪里?凌寒痛苦地抱住了头——他真没用,真窝囊!子落唯一留下的心愿,他仍是无法好好地守护!
过了半晌,他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这昏暗,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阴暗的房间内。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有窗户,连门上都有铁栅栏。
凌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胀痛,两腿发麻。他来到门口的铁栅栏前,一阵猛捶,大喊道:“龙昭一,放我出去!你把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本来是不期望有人回答他的,没想到哗啦一声,门开了,外面两个小弟走了进来。
“寒哥,您就别叫了,龙哥不在这儿。”其中一个说道。
凌寒冲向他,狠狠地捏住他的肩膀。“徐子白呢?我要见徐子白!”
“得得,你别急,我们马上让您见他。只不过……”那个小弟说着,递过一个高脚杯,里面深紫色的液体绽放着神秘的幽光。“您得先把这个喝下去。”
凌寒打量着那液体,犹疑道:“这是什么,毒药么?”
那小弟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龙哥才舍不得杀您呢,这是纳帕溪谷的葡萄酒,龙哥敬您的。”
凌寒冷哼一声,转过脸去。“我才不喝。”
那小弟叹口气道:“寒哥,您就帮帮忙吧。”
但是凌寒的犟脾气突然发作,任凭那二人怎么劝都没用,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喝那葡萄酒。最后那小弟无奈道:“寒哥,那么您就别嫌我们没礼貌了。”说着,两人一人从背后反剪住凌寒的手,另一个从他面前强行抬起他下巴,将那液体硬生生地喂他灌了下去。他浑身无力,竟然无法挣脱,只是口中顿时充满了葡萄酒的味道。香醇,苦涩,辛辣,果然是百年佳酿。
他心下正疑惑着怎么龙昭一会这么好心地给他喝他这名贵的好酒,那两个小弟已经放开了他走出门去,并从外面把门上好了锁。
凌寒瘫坐在地上,过了半晌,忽而觉得浑身燥热难忍起来。
那个酒里面果然掺了药!只是那个药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他只觉得腹内一阵火烧火燎的兴奋,心脏跳动的速度快的发狂。
就在此时,门再一次被拉开,还是刚刚那两个小弟。“寒哥,我们对不起您了,因为我们惹不起龙哥呀。您、您、您自己看着办吧。”说罢,他们不由分说地推进一个人来,然后再度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那人竟是赤裸裸的,一丝不挂的!他踉踉跄跄地来到凌寒面前,就这么硬生生地倒下来。
凌寒看清楚了他的脸——那么清冷的神气,那么倔强的双眼——竟然是徐子白!
他的腹内一阵抽搐,突然明白龙昭一打的是什么算盘了。他真狠毒,真狠毒啊!他明明知道凌寒是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名叫徐子白的少年捧在手心里的,所以他要逼着凌寒自己亲手把这个少年给毁了!然后,凌寒也就等于毁了他自己!
“小……小子……”凌寒连说话都变得无比困难,声音沙哑如同病入膏肓之人。“你赶紧躲开,别在我面前晃悠!我、我……”
徐子白抬起脸来,一双澄澈的目光直直地凝视住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叫你躲开,你聋了是不是?”凌寒再也忍无可忍地怒吼起来。“马上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我、我******——”
但是徐子白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头。“他们喂你吃了药,是不是?他们给你吃了催情的东西,是不是?”
凌寒一把推开他,他身子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我能忍得住,你保护好你自己……我要是失去理智了,你就狠狠地抽我,把我抽醒。总之,你绝对不能够让我碰你一下。”
“你这人怎么这么蠢?你为什么自己宁可受那种苦,都要这样保护我?”
凌寒虚弱地笑了。“哈,我才不是为了保护你……要不是子落,我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干什么都好,就是别爱男人……”
他只觉得浑身如同身处炼狱般难耐,真想找到一个出口,让浑身的烈焰一泻而出!可是他不能,他必须忍耐这一切。徐子落温文儒雅的笑脸在眼前一晃而过,他突然觉得有了力量。
子落,子落,你在冥冥之中一定要支持我啊。你的弟弟,我一定好好保护他,绝对不会让他沾染半分污点,遭受半分伤害!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那昏暗的灯光都变成了光怪陆离的颜色。徐子白那张美丽而羸弱的脸孔在他眼前忽而真实,忽而虚幻。这一切的忍耐,都变成了炼狱中的一场折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几个世纪,他的身子才这么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大脑也一分一分地清晰起来。
啪嗒!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渐到了他的面颊上。他睁开眼,对上一双空明的眸子。
“子白……”他笑得很虚弱,喃喃地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这个倔强的孩子竟然在哭呢。他为什么突然间哭了,是被他狼狈的表情,布满血丝的双眼吓坏了么?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凌寒心头突然涌起一片怜惜之情,于是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拭去他面颊上的泪水。
“子白,别害怕,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受半分伤害的……别害怕,别害怕啊……”
谁料到经他这么一说,徐子白竟然紧紧地拥住他,哭的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凌寒的嘴角缓缓浮上个温然的笑。这个孩子还是有感情的,他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呢。他一定要保护他,为了子落,好好地保护他……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凌寒和徐子白两个人就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面对面地坐着。凌寒仍然觉得虚弱无比,只是静静地靠在墙上,任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也许永远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龙昭一的个性他了解得很,那个人是一辈子都不会动恻隐之心的。没有人能找的到他们,他们即将死在这个密室里。他们的尸体会腐烂,一百年以后,也许会有人挖到他们的白骨!
真可笑,他凌寒竟然是这样的下场么?可是最终……最终他也没能保护好徐子落的弟弟。想到此处,他睁开眼,对徐子白歉然道:“子白,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实在是窝囊……”
徐子白微微皱眉,道:“别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是我不懂事,连累你跟我一起受罪。”
凌寒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温声道:“答应我,不论如何再也不要糟践自己,好么?就算你讨厌我,为了你九泉下的哥哥,以一定要珍惜自己,好不好?”
徐子白抿着唇,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但是他强忍着哭的冲动,认真地点了点头。
凌寒的头越来越昏沉,他在梦里看到徐子落温润如春水的笑容,他想要触碰,却是一触及碎。
父亲严肃的面容突然出现,他的手抓着子落的头发,子落的唇角渗着殷红的血。父亲厉声地训斥他,小寒,你这不肖子,竟敢跑去跟男人厮混!你是我的独生儿子,凌家传宗接代的事你难道不管了?
他百般祈求他的父亲:“爸,我求求你你放了子落,我求求你放了他!”
父亲无动于衷道,我偏偏要整死他,你等着瞧吧。
“不,爸,你不要杀子落,你把子落还给我!子落,子落!”
然后是一声巨响,凌寒猛地从梦里惊醒过来。那个带着铁栅栏的门开了,门口站着个男子的身影,清瘦修长,一如徐子落当年的模样。
“子落!”凌寒伸出一只手,向着那男子的方向伸过去。
“老兄,你看看清楚再说啊!”男子奔过来将他扶起,凌寒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来的人原来是秦阳。“喂,你这可被整惨了!没关系,哥们儿是来救你的。”秦阳说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立刻惊叫起来。“我的神哪,不得了了!警察同志,这个人发烧发的快要死掉了!快快快,快救他!”
凌寒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十几名武警早已蜂拥进了这个房间。当下大家抬的抬,搬的搬,匆匆忙忙地将他运出了这昏暗的房间。凌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扯住旁边一位警官的衣领,神志不清般地嚷道:“警察同志,子白呢?子白在哪里?你们可别忘了要救他!你们可千万千万……”话还没说完,他眼前突然一黑,终于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