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遗憾的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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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人性的欢欣与安慰——听穆蒂指挥上交新年音乐会

节庆当然离不开音乐,或者说音乐本来就属于节庆,新年的到来更少不了音乐的陪伴。近年来,“新年音乐会”似已成为音乐会的一个专门品种。音乐家和听众共同沐浴在悦耳动听的乐声中,藉此除旧迎新、欢度佳节,这既是文化的享受,更是文明的礼俗,值得提倡和弘扬。

2009年的最后一夜,上海交响乐团为观众奉献了一台充满意大利色泽的“新年音乐会”,执棒大师为享誉世界的意大利指挥家穆蒂。他不仅带来了特有的帅气潇洒(尽管大师体态上已经有些“发福”),也赋予音乐以意大利文化特有的欧陆南国气质。音乐会曲目无一例外全部出自意大利作曲家之手,这种特别的安排显然凸现出穆蒂本人的意大利背景,而且还恰如其分地体现出“新年音乐会”的旨趣和品位。

音乐会以威尔第的歌剧《命运的力量》序曲作为开场——一首演出频率很高的“名曲”。三声威慑性的铜管强力和弦,昭示“命运”的彪悍和无情,但笔锋一转,立即紧跟而来的是弦乐上涌动的祈求和抵抗——这正是威尔第所代表的最纯粹的意大利音乐:干脆、率真、直指人心,绝不拖泥带水。穆蒂干净明快的手势处理完全符合曲旨,而乐队的动态范围也比预期更大更宽,显然这是经过精心排练后获得的音效。

两首此前在上海舞台上从未“露脸”的新曲目不免让人产生期待。那首《夜曲》的作曲者马尔图奇(G. Martucci)尤其是个极为陌生的名字,看来此君属于“小作曲家”——那类因风格特色不足而没能在历史中立稳脚跟,但创作水平其实不低的人物。果然,马尔图奇的这首《夜曲》听上去像是稀释的瓦格纳,着力表现大弧度的悠长旋律与感官化的半音和声。威尔第歌剧《西西里晚祷》中的芭蕾舞曲“四季”难得在音乐会上独立上演,这首结构简单的片段连缀式乐曲,显然并不足以代表威尔第最有价值的方面,但曲中配器之精巧、节奏之活泼,仿佛能让观众用内心之眼“看”到那些并不在场的翩翩舞者,乐队的诸多独奏片段尤其让人回味——比如第二乐章“春”之中的一段单簧管“咏叹调”,如歌如诉,在我听来,简直是一个无词女高音咏唱的器乐版升华。

全场音乐会最有分量、最具实力的核心,非雷斯庇基的“交响音画”《罗马的松树》莫属,这首演奏难度很高的作品不仅是乐队写作色彩绚丽的著名范例,也是考验乐队控制能力的试金石之一。此曲属“印象派”乐风,但祛除了德彪西式的暧昧神秘,体现出意大利特有的清朗空气和明亮色块。第一段“波尔盖塞别墅的松树”中的顽童嬉戏,第二段“古墓边的松树”中的阴风徐徐,以及第三段“杰纳斯山上的松树”中气若游丝的精妙夜景,还有第四段“阿庇安大道旁的松树”所特别要求的行进步履由远至近的长气息渐强,这些极富画面感的特殊音响造型,通过穆蒂和乐队演奏家的精心勾勒,传达出某种音乐虽竭力描画但其实不可能“逼真”而带来的超越性的快感和美感。

在穆蒂大师率团高呼“新年好”后,一曲国人再熟悉不过的刘天华的《良宵》为音乐会画上句号。2009年与2010年之间的新旧更替与时序交迭,就这样通过穆蒂大师和上海交响乐团的“意大利南国之声”得以完成。

这是一个不可复制的美妙夜晚。这种美妙的感动唯有通过音乐才能获得——因为音乐将感官享受与心灵体验合二为一,从而为新年节庆的到来增添了人性的欢欣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