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寒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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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团长说:试试看广田芳拿起一颗手榴弹掂了掂,然后猛一抡臂,手榴弹飞出去,眼看漫过高房,在房子背后爆炸。引起敌人一阵疯狂的射击。两挺重机枪朝他们这里扫来,打得火星飞溅。敌人迫击炮弹也朝这里掉下来,连连爆炸。团长吴孝闵思索起来。他问田芳说广能不能空炸,或者落地就炸?两个前提解决了:一是,够得到,八十多米远可以投到;二是,打得准。”

田芳说:“可以试试。”

他抓起手榴弹拉了导火索,嘴里数着一、二、三、四,猛投出去。他是照直对着敌人重机枪投的。敌人重机枪在射击,吐着火苦。有三个敌人守在旁边。他想用落地炸的方法,直接攻击敌人。手榴弹飞出去,只见屋脊上炸开火花,敌人重机枪一下子被掀翻,两个敌人仰身倒下去。另一挺重机枪吓得呆厂,停止了射击,尔后又疯狂地射击起来。田芳的第二颗手榴弹飞过去,又摧毁了这挺重机枪。团长高兴极了。控制这个制髙点,就能把山炮运进来,然后用炮来摧毁这座高大而竖固的建筑物,这是这一战斗的关键。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让黄正诚再拖上一个半小时,敌人的援兵就会赶到,那我们就得被迫撤离。他命令田芳广这个任务交给你。控制这个高地,不许敌人上来。”

这时团长想起,下边送上来的训练总结上,有一个绰号叫“小掷筒”,能投几十米远,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现在此人就在他的眼前,能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摧毁敌人两挺重机枪。他这种干法,胆小的人是不敢的,这要心中有数地掌握手榴弹发火时间才行。他向霍刚说:“领炮兵队长尹庆锡选择阵地。”

天很快就要亮了,陈赓来电话催问:“进展怎么样?”

吴孝闵回答:“包围了黄正诚的师部。”

陈赓急切地呼叫:“有没有绝对把握?”

吴孝闵囡答:“有绝对把握,我们立即发起攻击。”

旅长周希汉告诉吴孝闵:“陈赓司令员已经催了多次了,首长一直守在电话机旁。你有什么困难?”

吴孝闵说:“时间紧迫广点儿。”

周希汉旅长想了一下说:“好吧。我调三十团一个营占领陈堰东南的高地,阻击敌人的援兵,战斗最迟到天明解决,不能再拖。东面敌人援兵巳经越过官雀西来。”

山炮被拆幵零件运到村子里。阵地选择在一片枣树林边短墙后面。在十分肃静的情况下迅速地安装起来,离敌人的高房只有五十米远。粗粗的炮口对准高房脊背。工兵准备炸药,准备进行连续爆破以摧毁敌人的抵抗。人们紧张得满头大汗。黄正诚似乎觉察到这一点,用迫击炮和手榴弹进行拦駔射击。攻击部队已经就绪,二卜八困、二十九团、三卜团都逼近了黄汜诚师部驻地。二十一现在才是最紧张的时刻。时间已经是二十四日凌晨二时四十分。东方天际出现的最初的阳光,像一把银剑,把天空中的星星一穎颗击落。黎明降临,夜幕被扯去。从浮山回援的敌人,越过官雀逼近陈堰。这是全局中最揪心的时刻,黄正诚可能被捉到手,也可能眼看着被援兵解围而去。虽然十旅旅长周希汉下了保证,二十九团团长吴孝闵下了保证,但事实不是希望,不是纸上谈兵。当官雀战斗结束,天下第一师二团被全歼,陈赓曾经说过:二团被全歼,预期的战斗计划已经完成,一团不能迅速解决可以不打。但是从陈赓到全体指战员心理,都希望干净、彻底地全歼胡宗南天下第一师,活捉第一师师长黄正诚。在蒋介石发动全面进攻的高潮之际,干掉蒋介石这支王牌军,对全国、全军是个鼓舞。对国民党的将领是很大的震动。情报科长报告广敌人两个师越过官雀,匆匆西开。一六七师在前,二十七师在后,正向陈堰推进。”

陈赓命令陈康追击,从背后打击敌人。他又打电话问周希汉:“你那里有没有绝对把握?”

周希汉说请纵队首长放心,他们正准备发起总攻,炮兵和工兵都准备就绪。陈赓说:“敌人援军已经迫近陈堰。”

周希汉说:“我知道了,已经把三十团一个营调过去阻击了。”

周希汉来到吴孝闵团,把陈赓司令员一再催问和敌人援军已经逼近陈堰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旲孝闵告诉周旅长,没向部队传达这一情况,他认为没有必要。天明可以解决战斗。他坚决地说:“我们立即发起攻击。”

周希汉命令“赶快动手,三十团已经占领南面高地。为了防止混乱,部队撤离陈堰的次序是:二十八团、二十九团、三十团。”

他下令说:“开始吧!”旲孝闶大步走向炮兵阵地。只见炮筒虎视眈眈地瞪着敌人髙大建筑物。炮队长尹庆锡直接瞄准。炮弹直出直人,从炮口喷出直射髙房背后,接连三发,高房的墙壁脱落,烟雾云中露出一个很大的破洞。田芳端着冲锋枪冲过去,首先打出一颗手榴弹。手榴弹爆炸,烟土从屋子里冲出来,浓烟滚滚。随着翻滚的烟浪把人也冲出来,好像地狱里冲出的泥胎鬼怪,一个接着一个,十个、一百个、二百个、五百个……越出来越多,个个灰眉土脸儿,神情沮丧,惴惴不安,都举起颤抖的双手,睁着失神的眼睛。这些曾经是美式装备十分现代化的不可一世的骠骑悍将,胡宗南和蒋介石的掌上明珠,竟在十分荒僻的落后的小小山村,一败涂地黄正诚的抵抗至此结束了。东方天际出现了红光。南面髙地上响起丫一阵拖长的重机枪声,尔后是零乱的步枪声。敌人两个师的援兵赶到了,飞机也赶到了,擦着树梢飞掠过去。但是已经晚了,来不及了。黄正诚和天下第一师已经放下了武器。周希汉向陈赓司令员报告:“全歼胡宗南天下第一师,活捉师黄止诚。”

陈赓髙兴广,也只是高兴一下而已,如果在另外的场合,而不是在战场,非得举杯庆祝一番不可。从黄埔军校幵始和胡宗南斗争,到如今二十多年来,从没有这次打得这么过瘾,把胡宗南发家老本干净、彻底十掉。全歼蒋介石全副美械装备的王牌军天下第一师。在蒋介石几个师的威逼之下,火中取栗,拔了他的尖儿,打断了胡宗南的盔缨。但是陈赓控制了他的感情,向周希汉说:“谢谢同志们!”同时命令周希汉,立即把黄正诚押送纵队。黄正诚被周希汉带到陈赓跟前。陈赓眼神威严逼人,从头到脚打量这个个子高大却一脸晦气的败将。黄正诚羞愧地低下头去。陈赓训斥道:“你们骄傲、蛮横、目空一切,敢以个团出来碰我陈赓,胡宗南狗胆包天。”

他质问黄正诚:“你是黄埔学生,又留学德国,你这个仗是怎么打的?”黄正诚脸色蜡黄:我的火力没有来得及展开……,,“你想拉开架式来打吗?”

陈赓火了,指着周希汉说广你去问他,是他打的你,他叫周希汉,我的旅长。”

在上陈阵地上,两个用望远镜对看的人,竟在咫尺之间面对而地站在一起了。黄正诚像做了场梦样,偷眼看了一下周希汉。陈赓说:“你在上陈村我的阵地上,陆空配合,步炮协同,全部火力展开,打了我十二个小时,没攻下我一个小小的山包。”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以待对方领会,然后说广告诉你,这一仗的目的,就为的是消灭你这王牌军。为的是给蒋介石、胡宗南无视中国人民的意愿,悍然发动内战一个警告。”

陈赓转身向他身边的人说广带他下去,生活上给以照顾。”

黄正诚立正。陈赓说:我们不杀你,让你看着蒋介石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面前惨败的狼狈相,虽然目前蒋介石还正在趾髙气扬。”

二十二凌晨四时,临汾和陈堰联系中断。董钊慌了神,相隔一个多小时,二团、一团、师部相继覆没,第一师完了。董钊开始不相信,尔后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瘫软了。这一天他原本就提心吊胆,费尽心机,累得他五脏俱裂,最后落得这个结局。此刻,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援兵赶到的同时,陈堰陷落,黄正诚被陈赓生擒。在强大的国军威逼之下,陈赓把这张王牌摘取……董钊下令一六七师师长李昆岗:“追击陈赓,把黄正诚夺回来广同时命令空军,沿山搜索。然后发报西安,为天下第…师灭亡报丧。他知道胡宗南会大发雷霆,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董钊曾是十六军军长,胡宗南把他的十六军调到石家庄,归孙连仲指挥,给董钊一个集团军司令官的空衔,把本来不属于他的军队让他指挥,放在晋南对付陈赓。董钊对此是不满的。丢掉一个师,一个师长,对他无所谓,丢兵补兵,缺将补将,这是常规,只是不好向胡宗南交代。参谋长报告:“西安来电。”

、董钊看过电文好久才发下命令“全体官佐,着装整齐。命令飞机场戒严,全城严加戒备。”

准备迎接司令长官胡宗南。天下第一师全师覆灭,使得胡宗南不得不离开西安飞临晋南前线。在国军大举进攻之际,竞把全副美械装备的第一师让陈赓吃掉,胡宗南震惊而又气愤。他要亲临前线,看看黄正诚和陈赓作战的场地。第一师的一切都是第一流的,竟毁于一旦,这对胡宗南打击太大了,使他颜面无存。飞机越过平坦的秦川,飞越秦晋交界曲尺形黄河,看到富饶的河东。晋南此刻是一片绿洲,真令人欣羡不已。胡宗南得意的是:他掌握着秦、晋、豫三省的把柄,晋南又是胡宗南插手华北的跳板。形势的发展曾经使胡宗南得意忘形,只是在这里遇到陈赓这位冤家对头使他扫兴。真是冤家路窄,中国那么大的地方,却总是狭路相逢。他想当勇者,却老是败在陈赓手下。飞机飞越运城上空,尔后沿着同济路直奔临汾城。临汾机场上,孤伶伶地站着一小撮迎驾的人。胡宗南看到人群里没有黄正诚,不由得怒火冲天。他效法着蒋介石的气派走下飞机,一句话不说,一个招呼不打,不还礼,也不点头示意,一直朝着为他准备好的汽车走去。一上汽车车子立刻开动,直进临汾城董钊的集团军司令部。董钊面色灰白,额头冒汗,他预感到暴风雨就要降临。但他心里有底,暴风雨不会持续很久,因为临汾是前线,陈赓就在近边,胡宗南不敢久留。他一面走、面想着搪塞之词。最好的办法,一切都归咎于陈赓的狡猾,和黄正诚的执拗。胡宗南对陈赓都无可奈何,而黄正诚更无能为力了。董钊迅速召来军政大员。军长们、师长们坐满了长桌的两侧,请胡宗南训示。胡宗南一上来就忍耐不住,满脸红胀,气势汹汹,毫不客气地质问集团军参谋长:“陈赓手下多少人?”

参谋长说:“三个旅。”胡宗南说:“我,火器远远地超过陈赓,兵员也远远地超过陈赓。为什么第一师会被陈赓吃掉,后边那几个师为什么不火速驰援?”气得胡宗南唾沫飞溅。参谋长解释广陈赓出其不意包围了二团。二十~三日天明,我一师自临汾出动,六七师、二十七师向浮山回援,意图夹击陈赓于官雀,迫使陈赓主力决战……”

胡宗南把手一挥,打断参谋长的发言广我不想听解释,立刻派兵去追。把黄正诚给我追回来……”

参谋长说广巳派一六七师去追,空军全都出动寻找陈赓。”

胡宗南纯粹为了在将领面前挽回面子,表明他不怕陈赓,但是盛怒难消,转而向黄正诚身上发泄:“一个团在手,支持不了一夜,丢黄埔军人的脸:下边将领洗耳恭听,雅雀无声。胡宗南学着蒋介石的腔,用陕西口音骂“娘希皮”,使得人哭笑不得。参谋进来报告广李昆岗师长来电,已经扭住陈赓。陈赓并未进山。八架飞机配合作战。”

胡宗南脸色骤变。董钊立刻解散会议,命令各军长、师长返回防地。各军、师长立刻辞出,屋子顿时空旷,有一种萧瑟凄凉之感。胡宗南怒气全消,踱着步子。好久才用教训的口吻说:“此次教训是:集中两个师在一起可保无虑,以一个师行动常为陈赓所乘。如何击破共军,应当从根本上着手。”

胡宗南走近董钊说:“先生意图:攻占张家口之后,立即召开国民代表大会。宣布共产党非法,实行戡乱救同。集中兵力偸袭延安,打击中共首脑机关和共军辟部。”

他特别加重语气说:“从你这里抽一军的三个师和二十七师,其他不动。这一计划不许声张,严守机密。”

董钊眉头一皱“晋南兵力单薄,会使陈赓有隙可乘……,胡宗南坚持己见:“陈赓新胜,亟待休整。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因为伤亡惨重,一时难以再举。”

胡宗南胸有成竹,“两个月后延安已经在我手中。共军无首自会土崩瓦解。”

他说,“打下延安方解我心头之恨。”

又命令:一师迅速整补齐备,我要用一师去攻占延安!”董钊说:“兵员困难。”

胡宗南说:“不要新兵,柚调战斗力强的部队补给一师。”

董钊为难:“怕是会有闲言……”

胡宗南说广一切由我承担。”

二十三陈康受命阻击敌人一六七师的追击,掩护纵队和主力部队向大山里转移。部队络绎不绝,分几路向希吴岭攀登。陈赓上到山岭上勒住马不走了,转过身朝来路望着。虽然如愿以偿,消灭了胡宗南的王牌师,心里却有一种压抑之感。他把望远镜举到眼前,瞩目南天,试试他眼力的极限。远处,茫茫苍苍,郁郁葱葱,渺无止境。从一九四六年一月,停战令下达,部队驻扎在汾河河谷,后来县镇全部丢失,部队又进人大山里边。战争远没有止境,好像又回到十年内战和八年抗战时的样子,所有的平原、河谷、大城市、交通要道都落人敌手。人民在侵占者铁蹄下痛苦呻吟,血雨腥风又降临在人民的头上。敌人是大踏步地进攻,我不得不大踏步后撤。何时缚住苍龙,还我河山,结束中国人民的苦难……蓦地看见一架飞机自南向北飞来,降临在临汾机场上。陈赓用手一指,向参谋长说:“胡宗南来了。来得正好,天下第一师覆灭的硝烟未散,第一师师长就在我手边,几千名第一师的军官和上兵都能望得见他们的司令长官的飞机望洋兴叹!胡宗南在西安城吃惯了美酒佳肴,羊肉泡馍,也该出来嗅嗅晋南战场的气味。”

看到胡宗南心急火燎地飞降临汾,陈赓感到欣慰。参谋长说:胡宗南在晋南发动两次攻势,被我打掉近三个师。闻喜作战,吃掉他一个师零五个营。临汾作战丢掉了老本。我们是三战三捷,两次打胡宗南,一次打阎锡山。”

陈赓说:“这次胡宗南来会作新的盘箅。第一次来晋南,就为的是增兵晋南,布置这次攻势。”

当大部队过完,最后有三个人顺山路上来。这三个人不急不慢,缓缓地向山上爬着。这三个人落人陈赓的望远镜里,其中一个人头上缠着绷带。陈赓认出来了,头上缠绷带的是霍刚,跟着他的是他的连指导员杨玉玺,后边的是通信员。陈赓从马上下来,他听说霍刚在攻击黄正诚师部时挂彩,以为他巳经随卫生队后撤。谁知霍刚没下火线,最后掩护炮兵撤退,并把第一师丢下的四门步兵炮缴获。当时说是天明结束战斗,实际上天已大亮,敌机出现,敌人援兵正从陈堰南面高地卜往下走,霍刚利用青纱帐的掩护把部队撤出村外,离敌人援兵只有一百多米远。霍刚和杨玉玺给陈赓敬礼。陈赓察看霍刚的伤情,伤口巳经红肿、发炎。霍刚对首长的关怀很感动,他说广不要紧!司令员广陈赓爱怜地不容分说:“不行,伤口已经感染,要住医院!”翟刚恳求:战斗下来后好多事情要做,我不能离开:陈赓根本不理他:“连队有你们指导员广他看着杨玉玺,又道,“这是老指导员,当初就是他把你培养出来的,你是他的部下,还不放心?”

杨玉玺说:“团长派我押他住医院。”

陈赓诙谐地说:“对,押送住院。”

霍刚说:“指导员的担子太重了……”

陈赓说广用不着你操心,他完全可以挑得起来。”

扬玉玺说广司令员,下步我们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