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臣业看着面前的这些从中原来到此地的人,脸上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来,而心头却思量着这里面有多少富户,又能从其他人身上榨取多少钱财来。
每当郑家送一批中原人来到这文莱时,王臣业总会在这些人中捞上一笔。虽说不至于买卖人口,但是利用他们初来咋到,不熟悉此地环境,同样可以赚上一笔。当然遇到富户,最好能收归己用。为此,王臣业每一次需要向郑家缴纳足够多的银钱。
所以,看到面前这近百名中原来人时,王臣业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不过这王臣业长相憨厚,粗眉大鼻的,所以这些初来咋到的人对他的防范也会降到最低。然而,在文莱的明朝人都知道,这王臣业看似憨厚,实则奸诈无比。
杨清也听过这王臣业的名声,所以,对他也很是警觉。
当杨清三人出现在码头的时候,王臣业身后的管事瞧见三人的身影,连忙扯了扯王臣业的衣襟。后者回头看见杨清,一张笑脸立刻沉了下来。
杨清却是笑嘻嘻的对王臣业道:“呵呵,王老板好!”
王臣业冷笑一声:“哼哼,杨老板,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在王臣业的眼中,这杨清和李正尧穿的是同一条裤子。从李正尧找上杨清开始,这杨清便算是李正尧的代表了。如今,杨清出现在此处,是不是说明李正尧也将目光盯在了这批移民身上?
“呵呵,在下怎么不能来!听闻郑家船队抵达文莱,在下可是翘首多日,如今终于盼来,又岂能不来?”杨清瞥见那穿着锦衣大汉来到岸上,里自己不远,抬高声音说道。
这些话果然将那位锦衣大汉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只见他和身边一位中年汉子说了两句话,便直往这边走来。
走到王臣业和杨清身边时,那位中年汉子向王臣业抱拳笑道:“呵呵,王老板,好久不见,瞧你这气色,可是发了大财啊!“
王臣业同样向那中年汉子抱拳道:“郑老大你这才是气色俱佳啊,看看这脸色,看看这神气,就知道郑老大你是喜事成双,福运都来啊!哈哈!”
二人打了招呼,说笑一阵之后,中年汉子对王臣业道:“来来,王老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少东家鸣骏!少东家,这位便是勃泥的王老板,和我们一直有着不错的交情!”
那锦衣汉子郑鸣骏看了王臣业一眼,傲然的点点头,转而向中年人问道:“那这位是何人?”说着,眼睛斜觑向杨清。
中年汉子亦不认识杨清,只得将目光投向王臣业。
正当王臣业想要介绍杨清,顺便给他下下眼药时,杨清却主动站了出来,向郑鸣骏抱拳道:“在下杨清,久慕福建郑家之雄风,今能得见,实在三生有幸啊!”
郑鸣骏对于杨清的话语却并不感冒,只听他冷笑一声:“我郑家不过海盗起家,所行之事,劫掠为主,控制航道,征收税费,有何雄风可言?不过船多人众而已!”说完,眼睛斜觑着杨清,目光之中,满是讥讽。
杨清正色道:“少东家此言差矣!郑家虽说是海盗出身,然已然归顺朝廷,今用皇粮,享军资,是为朝廷海疆大员,一身功名,何有海盗?况且郑家战刘香,御荷夷,平靖台海,荡清沿岸,造福一方,其功劳不可谓不大,如此种种,正是让杨某佩服不已!若是郑家拥雄兵而自重,上不知报效朝廷,外御蛮夷,下不知造福乡梓,泽及万姓,那杨某定当唾弃,而非敬佩了!”
这话说得郑鸣骏脸色一变,眼神微动,终是向杨清抱拳道:“在下郑鸣骏,见过杨老板!”
杨清知道这是郑鸣骏在接纳自己,当下回了一礼:“不敢不敢!在下何敢受少东家之礼!使不得,使不得!”
客套之后,那中年汉子忽然向杨清问道:“呵呵,恕我多嘴!在下数次前来勃泥,可是从未听过咱们明国人中出了一位向杨老板这样年轻有为的商家,唔,不知杨老板做的什么生意啊?”
杨清淡淡一笑:“有劳郑老大挂记了!在下初来勃泥,已经半年了!当初是从澳门那边下来的,想来勃泥闯上一闯。如今在这勃泥拥有一座甘蔗园,一处大型酒馆,还有一支船队。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
郑鸣骏脸上却是露出惊讶之色来:“哦?杨老板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便取得如此成绩,真是厉害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族中帮忙而已!要不然单凭在下,如何能有作为?呵呵,还是少东家你厉害啊,这般年纪,便统领这样一支船队前来南洋,还带来这般多的同胞,这份本事,才真正让人敬佩!”杨清看着那些正在空地上收拾行礼的移民,口中说着这话,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去。
郑鸣骏笑道:“我也不过是家族余泽而已。至于说指挥统领这船队,我可是做不来。还是明叔一路上照应着,才不至于手忙脚乱!”说着同样望着那些移民,轻声叹气道,“唉!中原战乱连连,漫说江南,就是福建每天也有不少从武昌那边下来的流民。这天下纷扰,黎庶漂流,为避战乱,逼不得已远走南洋。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的!”
这时候,那王臣业出言道:“呵呵,勃泥也不错啊!只要来了这个地方,勤勤恳恳的发展,成为富户绝不成问题!好了,少东家,郑老大,在下已经在酒楼准备了酒席为你们接风洗尘!至于这些移民,自有人会来安排的!”
郑鸣骏点点头,转过头却是向杨清问道:“怎么,杨老板不同我一道么?”
杨清淡淡笑道:“固所愿也!”
杨清跟着郑鸣骏和郁闷的王臣业一道前往酒楼,而那马修斯则是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原移民,对徐进道:“徐先生,我想我们还有很多的时要做!”
酒楼是王臣业自己的产业。在这里,除了中华传统美食之外,还有文莱当地的食物和西洋的荤食,比如牛排羊排什么的。
进入酒楼,分主宾坐下。
也许是不爽杨清跟来搅局,又不敢驳了郑鸣骏的面子,所以王臣业将杨清安排在最末座,离郑鸣骏最远,离郑老大最近。
对于这个安排,杨清毫无意见。逼近这长条形座子只有那么大,就算是他离郑鸣骏最远,同样可以与之交谈。
杨清原本就善于言辞,而后面又跟着赵预丁居中学习揣摩人心,跟着马修斯学习外语时,学习了一些交谈技巧,所以很快杨清便用一些男人都懂的话题将桌上的气氛变得融洽无比,拉近了众人的距离来。再加上这饭桌之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很快就宾主尽欢。
闲谈之中,杨清得知这郑鸣骏是第一次来到文莱,当下便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可以带着郑鸣骏在文莱逛逛,哪怕是去文莱皇宫,他也会想办法的!然而对于这郑鸣骏为何来文莱,杨清却是不管不问。其实他也猜到了几分。当初郑进武没有返回福建,那一船人杳无音讯,恐怕在两三个月之后,郑家便收到了这个消息。不过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
这郑鸣骏定然是郑芝龙派出来前来南洋寻找那艘船和郑进武下落的人。而他们必定也去过一趟马尼拉,这文莱应该是第二站。
眼见杨清和郑鸣骏谈得亲热,那王臣业心头却是暗暗不爽,不过自己有人在和那些南来文莱的移民做沟通工作,轻车熟路,想必已经劝服了大部分的移民。这一笔收入算是进账了。想到这里,王臣业的心情好转不少。
然而,这种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在酒宴将要结束的时候,王臣业见到一名中年管事焦急的站在门口,当下告了声罪,来到那中年管事身边。那中年管事赶紧在王臣业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后者立刻面色大变。
挥挥手示意那管事离开,王臣业憋着一肚子火回到桌上,对着杨清便道:“哼,杨老板,你的手可不是一般的长啊!和李家合作不说,如今还看中了那些从中原来的移民!”
杨清顿做愕然状:“什么?王老板什么意思?难道在下帮忙安置一下那些同胞也有错?”
王臣业哑然,片刻之后才强硬的道:“这,这不和规矩!那些从中原来的移民,凡是郑家船队运来,皆有我来安置!哪里轮得到你!”
杨清冷冷一笑:“是啊,皆有你来安置!富户商户则须入你麾下,贫贱之人则放任自流,不管生死。想当初,陈昌利一家不肯入你麾下,你又如何对待?令人排挤、恐吓,甚至欲将其逐出勃泥!你要知道,中原同胞,因郑家名头,这才乘船而来,如今你所作所为,不仅在败坏自己的声誉,更重要是败坏了郑家的声誉,人家还以为郑家也干起了买卖人口这种勾当!王老板,做人啊,还是要讲良心啊!”
此言一落,王臣业立刻站了起来,双眼怒视杨清:“你……”
杨清却是悠闲的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反正自己和李家走得很近,已经得罪了这王臣业,如今再来得罪一下,也是无妨。
王臣业和郑家的这些勾当,李正尧早就对杨清说过。而杨清也对王臣业这种坑人的做法非常不满,所以,这一次他过来搅局了。
在桌子另一边,郑鸣骏看着气急败坏的王臣业,脸色微微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