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托的说法非常矛盾,既说“无法信任”,又说“应该相信”。但实际上,福斯托所说的却正是我所需要的。人性总是矛盾的,在软弱的人内心里有坚强的部分;在坚强的人内心中也同样有软弱的地方。我现在需要分辨的是,爱莲娜所说的“自己和克里西关系一般,来往并不密切”是否属实。然而,这却正是爱莲娜这条线索的关键所在。即使是我,此刻也无法分辨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一个很少说谎的人,一旦说谎,那么就很难有人发现。这是一个不变的道理。按照福斯托所给的资料里记载,爱莲娜应该是那种性格温柔,对人和蔼的人。她对谁都是真诚相待,人际关系非常不错。而这样的人,如果偶尔在一件大家都不太清楚的事情上说谎,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福斯托,谢谢你给的宝贵意见。”我收起资料,站起身来。
“你现在就过去?”福斯托看着我像要离开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
“为什么不呢?你要知道,这次案件非常紧急!已经有数名无辜民众被害,我必须尽快抓到凶手!”我非常严肃地将本次案件的严重性告诉了福斯托。
当然,福斯托作为阿尔伯克基警局的局长,自然明白这些。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克里斯托尔,我知道案件的紧迫,但是难道你就不再多看一下资料吗?这些资料看上去简单,但却是值得研究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希望我不要大意。这些资料里说不定就隐藏着某些能对我起到重要帮助的东西。
“足够了,福斯托。就算没有这份资料,就凭你刚才告诉我的东西,就足够了。我并不指望能从爱莲娜这里获得什么线索,我所要的只是一个获得线索的机会。这就足够了。”我很明白,我不太可能从爱莲娜那里获得什么。
无论爱莲娜所说的“和克里西来往并不多”是真话还是假话,我都无法获得太多的东西。因为,如果来往不多,那么,爱莲娜明显不可能知道太多克里西的东西;如果来往密切,则说明这两姐弟感情依然非常好,那么,我恐怕更难获得什么资料。
没有停留,我告别了福斯托后,就径自来到了爱莲娜所居住的街区。
这里是一个中等街区,所谓的中等街区,就是不算贫民区,但是也够不上富人区。基本上,工薪阶层的人都住在这种地方。独立的平房,外面有一个不大的花台,房子一般是木质结构,雨水和风雪在墙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我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前观察了一会儿。房门外的小花台上种着各种花草,现在正是11月份,花草已经显出颓败的样子。但是,花台被整理得非常干净,即使上面的各种花草已经开始泛起了枯黄之色,但看上去却没有丝毫凌乱。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我们这次的目标爱莲娜小姐是一个细心的人。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被问询者,他们有一颗细致的心。如果他们决定不与你合作,而你又什么特殊的办法,那么,很难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
没等我想出什么好办法,我面对着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看上去非常优雅的女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穿着一条笔直的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白色毛衣,身前还围着一条围裙,在她手里拿着一把修枝用的剪刀。看起来,她似乎正打算修剪一下门口的花台。看到我的时候,她微微一愣。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这位女士开口问道。她的声音非常平缓温和,从声音就能分辨出,这位女士的性子非常平和,或者说非常淡定。而见到我徘徊在她门口,她也并没有一般人见到陌生人的那种紧张。人们对于徘徊在自家门口久久不走的人,总是抱着戒心的,而这位女士却没有这样。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这次的目标出现了。在福斯托那里我看到过爱莲娜的照片。不可否认,她本人要比照片上漂亮。或者说,爱莲娜远远算不上一个漂亮的女人,但她那淡雅的气质却可以让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如沐春风一般。
“您好,我是联邦调查局探员克里斯托尔。”我一边说,一边递上了自己的证件。
爱莲娜微微一愣,不过转瞬间就微笑着双手接过了我的证件,仔细看了一下后,又双手奉还给我。
面对如此礼遇,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这位女士的细致、镇定程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在我看来,只有那些熟练的政客或者是某皇室的女性,才能做出这样“本应很做作,但看上去却非常自然”的举动。
无可否认的,在见面的第一时间里,我已经落了下风。起码,我的心理状态已经受到了她的影响。面对这样的一位优雅女士,我无法拿出对待其他被询问人的那种冷酷态度。作为一名从事侦破多年的探员,我深深明白,现在的局面对我非常不利。我很有可能被她的态度所迷惑或者影响,从而无法获得有用的线索。
我尽力甩开心头对面前这位爱莲娜的所有第一印象,缓缓开口道:“您是爱莲娜女士吗?”
“是的,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克里斯托尔先生?”爱莲娜并没有被我微微有些凝重的语气所影响。当然,通过接触,我也并不指望自己能够影响到她什么。之所以把口气放重一些,我只是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镇定下来。
爱莲娜微微想了想,微笑着说道:“那么先生,请进来吧。或许您可以在我这里喝上一杯咖啡,然后慢慢地谈谈。”
“好的。”我微笑着说道,“当然,如果您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那么一定会比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更让我满意。”
爱莲娜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而是带头走了回去。
爱莲娜的家里布置得非常简单,就如同一般家庭一样。客厅里有一台电视,三个两座沙发,中间摆放着一个玻璃茶几。四周的墙上有几盏微微有些陈旧的壁灯。不过这家的主人看来非常会打理,虽然这些都只是一般的摆设,但只要打扫干净、摆放合理,一样能显出一股清新的味道来。
在我坐定以后,爱莲娜女士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给我端上来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爱莲娜女士,你这里的布置真是不错。”我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随口说道。我倒并不是随意说话,而是我需要时间思考,我该如何开始这次的话题。直截了当的询问明显不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爱莲娜倒是解开了我的难题。
“克里斯托尔先生,相信您到我这里来,并不光是为了喝杯热咖啡吧?如果您有什么事,请直接告诉我。”
事实上,就算我无法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我也不太愿意由爱莲娜来开始这样的话题。因为这样一来,等于说将我放到了一个被动的位置。不过,我根本无法反抗这样的局面。难道我能告诉她“亲爱的爱莲娜女士,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来喝咖啡的”?
我微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爱莲娜女士,您能说说您的弟弟吗?我想了解一些他的事情。”
“我的弟弟?”爱莲娜显得有些意外。
“是的,就是克里西·雷布尔德。”我点头确认道。
爱莲娜脸上露出不敢相信之色:“上帝啊,难道他干了什么蠢事吗?克里斯托尔先生,如果您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跟您合作!”
“爱莲娜女士,恐怕您真的猜对了。在前不久,得州的西部大学区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年轻女子被人谋杀在了家里。凶手异常残忍,那名女子的尸体几乎被摧残得无法辨认,并且在她死前,还受到过严重的性侵犯!”我面色凝重地望着爱莲娜说道。
“上帝啊!”爱莲娜捂着嘴惊叫了起来。
对于一名优雅的女士提起“性侵犯”这一名词是相当失礼的。但是在此刻,我却不得不如此说。因为,杀人案件对于一般女性的威慑力远远不如性侵犯来得直观与恐怖。在美国,性犯罪事件非常之多。联邦调查局曾经对年纪在13岁到15岁的女性做过一个调查,结果让人非常的吃惊,在这些女性中,有接近40%的人遭到过不同程度的******,这还只是已知的数字,还有更多的女性在遭到******或者性侵犯后,选择了隐瞒事实。
我相信,我面前的这位爱莲娜小姐,就算没有遇到过这类的事情,应该也听说过不少。因此,我着重提出了凶手奸污了被害者的事实。
“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弟弟克里西干的?”爱莲娜半晌才回过神来,迟疑着问道。
“我们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过遗憾的是,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件案子和你的弟弟克里西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这其中或许存在着某些误会,但是,在我们找到你弟弟以前,一切都无法解释。”我直接提出了警方的猜测,然后用婉转的语气告诉爱莲娜,有可能一切都只是误会。我希望爱莲娜能够在矛盾中选择和我们配合。
爱莲娜的眼神非常复杂,看来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相当大。半晌后,她才缓缓开口道:“克里斯托尔探员,您想知道什么?”
我非常高兴她对我的称呼从“先生”变为了“探员”。从她称呼我为“先生”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他将我和她放到了一个平等的地位。不光是我在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她也同样。毕竟,被FBI找上门,不会有什么好事。
“爱莲娜女士,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克里西的行踪。这样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我正色说道。
爱莲娜无奈地说道:“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您能找到他,并查清这件事的真相。但抱歉的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哦,是吗?我听说你们姐弟的感情非常好!”我怀疑地看着爱莲娜。这里说的感情非常好,自然是我编造的。在头几次的调查中,爱莲娜已经说过了,她和自己的弟弟克里西平时并没有什么联系。而我们也从爱莲娜家的电话记录中查找过,她确实没有太多的外地电话。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也是有着固定地址的朋友打来的。除了血缘外,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和克里西有关系。
爱莲娜顿时显得异常愤怒,她大声叫了起来:“这是污蔑!我和克里西已经很久没有来往过了!克里斯托尔探员,我不妨明白地告诉你,克里西已经给我找了太多的麻烦了!我真的诚心希望,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弟弟!”
看到爱莲娜此刻的表现,我终于松了口气。她已经非常生气,或者说是愤怒。在这样的情绪下,所有的伪装都会毁于一旦。而她现在所说的话,无疑是最可靠的。
“那么,他一般什么时候和你联系呢?或者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接着问道。
爱莲娜大口地喘着气,很久才恢复过来,然后缓缓说道:“对于克里西的近况,我所知的也非常有限。你要知道,他已经给我惹过不少的麻烦了。我并不太愿意给他打电话。他有时候会在途经阿尔伯克基时,来我这里住些日子,然后又消失不见了。至于他的联系方式,非常抱歉,我没有。”
到了这里,这次的谈话基本算是结束了。如我开始所料,我没有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
“那么好的,爱莲娜女士,如果您有克里西的消息的话,还请您尽快通知我们。”我走出大门的时候这样说道。
“好的。”
我坐在车里,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分析着刚才的对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唯一可以判断的就是,爱莲娜或许以前很爱这位弟弟。但自从克里西开始渐渐走上犯罪道路后,两人的来往就非常少了。而且,爱莲娜似乎很不愿意被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因为她不止一次地暗示我,她和克里西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对于她的心态,我非常清楚,越是骄傲的人,就越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很明显,作为强奸杀人凶手的姐姐,在某些时候,她必须承担起额外的压力。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决定将克里西的通缉范围扩大,我们要求公众给予配合。我们在克里西可能途经的铁路线上分发通缉单。随后我们接到了很多线索,但是很遗憾都毫无结果。
医生被杀三个月后,有人曾看到疑犯在圣安东尼奥附近的火车调度场出现。克里西向西流窜了200英里。每一次都能抢在我们出动之前逃离险境。犯罪嫌疑人登上南来北往的列车,四处逃逸,躲避当局的追捕。由于有众多的铁路线可以选择,他可以登上南来北往的任何一辆火车,来逃避我们的追捕,借助火车,克里西可能潜入任何一个地方。可能今天他还在圣安东尼奥,或者第二天已经到达了300英里以外的地方。我们没有这么大的警力来完成对他的包围和搜索,我们只能借助公众的力量来寻找他。
在医生遇害五个月后,在90英里外的得州韦莫市,当地教堂的教友去探访他们的牧师,却发现牧师和妻子没有去教堂。然后他们找到了牧师的家中,发现他们夫妇两人死在自己的床上,韦莫是一个小镇,谋杀案几乎闻所未闻。班德堡县警方派人来勘察现场。
牧师和他妻子被凶手用大锤重击致死,凶器是凶手从受害人车库里随手取用的。验尸官确定,死亡时间是在24-36小时之前。也就是说,这对夫妇是在周五夜里或周六清早遭到袭击的。钱和贵重物品摆在了明处。抢劫显然不是杀人动机。凶手异常残暴,他是一点点把牧师和他的妻子折磨死的,甚至还在他的家中逗留了很长时间。他吃了一些东西,并把牧师和他妻子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骑警对卧室施用了发光氨进行调查,这种物质会使现场残留的血液发出荧光,根据发光氨显示的结果,室内存在被害人留下的血液和体液。法医鉴定表明,女被害人在生前遭到过性侵犯。他曾在被害人的厨房进食,并饶有兴致地研究死者的驾驶执照。
该夫妇的一辆红色货车丢失,可能已被凶手开走。警方在全境发布通告寻找那辆汽车。当地的警署把这件案子放在网上的时候,看到了我们下达的通缉令。与此同时,我们立刻赶往当地,我们必须进行更多的调查,这样才有可能发现蛛丝马迹。
而在当地警署,目睹犯罪现场的得州骑警队深感忧虑。
从受害人家中的证物,吃剩的食物以及被翻看过的身份卡来看,凶犯在奉行某种仪式。骑警队和联邦调查局休斯敦现场侦测办公室取得联系,向行为分析专家、联邦特工劳雷尔·阿林征询意见。
劳雷尔·阿林告诉我们,犯罪现场会向我们传递许多信息,其中包含大量的法医证据以及大量的行为证据。我们不但可以提取到法医证据,比如指纹、DNA、毛发、纤维之类的物证,还可以深入观察作案者的行为模式,推测他的内心世界。嫌疑人的作案手法很独特,有别于其他犯罪分子。
劳雷尔注意到,凶手作案时手法极其残忍,但丝毫也不惊慌。和其他犯罪分子相比,这个凶手的行为模式的确让劳雷尔感到疑惑和震惊!他在被害人家中停留了很长时间,检查各种物品,逐个打开被害人的钱包,查看他们的身份证。也就是说,凶手曾坐在那儿研究受害人的照片,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拿走信用卡,也没拿任何现金。
通过分析凶手的行为,专家可以揭示凶手的许多细节,凶手在杀死被害人后,依然用凶器反复重击受害人,随后又把尸体掩盖起来。这表明,凶手也不堪忍受自己的行为。翻看被害人的身份证是受某种欲念的驱使,他似乎很想了解死者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