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看到你。”
夜里周伟民被何韵诗的梦话吵醒了。他侧起身子看了她一会儿,她嘴里还在咕噜咕噜的,却听不清说什么了。
她不想看到谁?赵青竹?现在最令她不爽的人恐怕就是赵青竹了。不过,赵一直都是令她不爽的,因为他从未掩饰过对赵的感情。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无视她了。平心而论,自己确实自私,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作为他的合法妻子,她得到了什么呢?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人在忙,她是名副其实的顶梁柱。这么多年,自己一味沉浸在创作中,沉浸在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愫中,未陪她买过菜、买过衣服,连一起散步都未曾有过。
周伟民在一种说不清的心情下把何韵诗暴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窝里。她的胳膊又胖又圆,其直径达到了做姑娘时的1.5倍。他又想起她肥厚的腰、臃肿的肚腩,这些都是中年家庭妇女的典型特征。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有一次她从街上回来,伤感地对他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我了。你知道吗?粗鲁好色的目光是衡量女人是否年轻美貌的标准。曾经在他们眼里,我是芬芳的玫瑰,是燃烧的火炬。他们恨不得一口吃掉我。那目光啊,简直跟钩子似的。”
类似的话她说了两三回就不说了。似乎适应了这种变化。
周伟民觉得她这一点很好,不像他接触过的那些文艺界女人,一进入中年,就流露出怨恨生活的表情,尤其动不动就把男人骂个半死,好像她们的青春易逝是男人造成的。筵席不散青春不老是每个人都希望的,但生命规律无法违背,抱一颗平常心才是正确的态度。
胡乱想了一会儿,周伟民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来何韵诗清清楚楚说出的梦话他没有听到:
“你不过是我偶尔尝了一口鲜的桃子,我已经遗忘你了。”
早上,周伟民对何韵诗说:你昨夜说梦话了。
何韵诗心里一惊,她还清楚地记得梦里的情形。
周伟民又说:你不要怨恨赵青竹,她不放弃竞选是对的。即便她放弃了竞选,那些人也不会放了周思文。
何韵诗松了一口气,知道周伟民并没有从她一言半语的梦话中洞悉她的秘密。
也许在他眼里她是没有秘密的人。
这世上谁没有秘密呢?
昨夜在极荒凉的心情里进入梦境,梦到箫楚玉来吉州找她。何韵诗觉得太荒唐了。打过那次电话以后,箫楚玉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他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来找她呢?
在上班的路上,何韵诗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和箫楚玉的那次令人头晕目眩的一夜情,那种令人惊骇的快乐,那种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的疯狂!
眩晕的一刻已经过去,一夜情终究抚慰不了她的孤独。也许她越来越深的寂寞恰恰是拜他所赐。他那种漫天撒情网的人不知制造了多少寂寞的灵魂。
唉,让一切都成为过去吧。无所谓后悔和受伤。
在青春霓虹里,伤痛、绝望、孤独、分裂都可以化为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