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笑够了,又说:“你能想象葱跟蒜合体是什么样子吗?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与办公室里严肃端庄的设计部经理判若两人。一部分因为突然想起这句话,一部分也是因为豁然开朗的开心。
欧阳琪好像突然失去了听觉,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前方。包间的门开着,外面是一道走廊,吃饭的客人都从这里经过。安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一个长发男子和一个穿着豹纹紧身小衫的女孩相继走过。女孩胸******翘,气质冷而酷,眼神不羁,看人都不是用聚光而是用散光扫。她清晰看到女孩向她们的包间扫了一圈,目光散落在各处,没有停留又飘走了。
安迪拍了一下欧阳琪的头说:“别羡慕人家,你坚持饿其体肤也能保持这样的好身材。”
欧阳琪像一枝离弦之箭,“嗖”地一下就冲了过去。一对男女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开,男的旋转了好几圈才没有被扑倒。
欧阳琪插着腰站在他们中间,一双眼睛利剑一样射向男的。“汪小楚,你个混蛋,居然偷偷带小妖精一起吃饭,我要杀了你。”
汪小楚受到巨大冲击,原地旋转一周后已经晕了,扶着墙才没趴下。豹纹女不干了问:“你说谁是妖精?你说谁是妖精?”一扭身扶起汪小楚。
欧阳琪又冲上一步,一把将豹纹女推开。“你走开,别碰我老公!”汪小楚还没有站稳,见欧阳琪气势汹汹地站在面前,一时有点吃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谁规定我不能在这里的?”欧阳琪说,“我是专门来捉奸的不行吗?”
许多包间的门都是虚掩的,欧阳琪的嗓门又尖,尤其是妖精、捉奸这样的字眼太刺激了,一瞬间每个包厢门口都挤满了人。服务生站在走廊尽头翘首观望,不敢过来又不想走开,走廊里挤满了人。
安迪没经过这样的场面有点无措,想拉欧阳琪。她像一条鱼一样,在豹纹女和汪小楚之间蹿来蹿去。安迪甚至都不好意思出门去,她觉得这样被围观实在是太难为情了,又怕遇到熟人反被当成妖精和捉奸主角。
走廊里回响着豹纹女和欧阳琪的对骂。“你是妖精。”“你是妖精。”“你是小三。”“你是泼妇!”有人给保安打电话,两个保安飞快挤过来。欧阳琪和豹纹女互相撕扯衣领,豹纹女的耳环掉了,欧阳琪的头发也散了。但是欧阳琪还是抬起脚向一边发愣的汪小楚踢去。汪小楚脐下三寸中了一脚,疼了一个趔趄。他仿佛给踢醒了,一把拉开两个女人。将欧阳琪拽到自己身边,双手用力拥住她的肩膀说:“老婆,你听我说,她是乐队新请来的歌手。接风你知道吧,本来小五也要来的结果他被女朋友叫走了就剩我自己,不信你问小五。”汪小楚情急之下掏出手机,急忙拨通小五的电话。欧阳琪不接,电话通了传来小五的声音。“汪子,替哥们喝点,多敬人家两杯,我是真有事儿……”
欧阳琪手没有松,但是力度明显小了下来。汪小楚悄悄松一口气,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谁能想到这么路窄,请新歌手吃顿饭还遇到老婆。汪小楚甩了一下头发,俯耳小声对欧阳琪说:“老婆,别闹了,这人丢的,小五的话你总信吧,我敢背叛你,也不会选这种地方吧,你公司楼下,除非我脑子进水了……”
高潮是豹纹女突然拽住汪小楚的胳膊说:“你就承认了又怎么样?反正咱俩也好了。”
欧阳琪脑袋都要炸了,好像被谁提着脖子拎起来了,浑身的骨头都哗哗作响。
汪小楚冷汗直冒,回头对豹纹女说:“小姑奶奶,你何苦害我,她真是我老婆!领过证的,嫡嫡亲亲的老婆,你这样说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豹纹女懒懒道:“老婆又怎么样,我就要定你了。她今天是你老婆,明天就未必了吧?”说完,她颦颦婷婷分开众人,一扭一扭地走了。
汪小楚叫了一声:“思嘉。”转头看看欧阳琪的脸色,乖乖地闭了嘴。转而对围观人道,“都回去吃饭去,当看演出呐?我出场费一万,先给钱。”
欧阳琪一把将他拉进包厢,反手关门。豹纹女已走,她没必要再闹,接下来是修理老公时间。汪小楚嚎叫一声赶紧赔罪。“我回去就开了她,本来是唱的挺好一歌手,真挺好。”
欧阳琪的眼神像两道寒光直逼汪小楚。汪小楚躲避道:“老婆。我发誓,发毒誓。这丫头太坏了,她那是故意气你,不信你问小五。”
欧阳琪扬了扬拳头说:“敢背叛我剁了你。”
汪小楚说:“我说老婆,就算我有这个胆儿,她可得有这个资格啊,你往这一站,我还能看上谁?”
欧阳琪笑了。“德行吧。晚上我不回去了,我要检查,去你那住,我还得会会那个妖精……”
汪小楚点头哈腰,一缕长发垂到眼前他撩到耳后。“欢迎老婆大人检查。顺便检查下我的身体?”
安迪敲敲桌子说:“喂喂,这还有一个大活人,不要太少儿不宜。”
欧阳琪放下拳头说:“暂时饶过你,晚上一起算账。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头儿,本市室内装修设计界新宠,安迪。人称安迪公主。”
汪小楚说:“早闻大名,见笑了。”
安迪第一次和汪小楚面对面,之前她只是听欧阳琪说过,脑子里依稀有几个形容他的关键词儿:音乐疯子,小乐队,酒吧驻唱,痴情。在安迪的印象里,酒吧驻唱歌手实在是太遥远了。欧阳琪说的时候,她脑补过几次,一律是黄发,大耳环,破洞牛仔,一脸的不羁和散漫。汪小楚让她很意外,他虽然是长发,却没有染热烈的颜色,衣服也穿的规整,一件紫色马克华菲毛衣,牛仔裤,眼神很干净。她替欧阳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接下来的饭也没吃,汪小楚接到小五的电话赶回去了。
回到公司安迪偷眼看欧阳琪,她依旧大步流星,脖子上一串巨大的贝壳毛衣链晃来晃去。安迪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小声劝道:“那个,别生气了,不然……下午你去找他聊聊,我不给你算假,就说你去工地了。”
欧阳琪掏出手机拨号,电话接通后说:“定一个水果蛋糕,要五寸的,草莓味,下午五点去取。”
然后扭头对安迪说:“生什么气,我才不生气,我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姑奶奶我不是包子。我相信他和那姑娘清白,那一准儿是他请的新歌手。”
安迪捶她。“既然相信你还那样大闹一场,我吓死了,以为你给气疯了伤透了。”
欧阳琪说:“切,这社会谁能伤着谁啊,不过各取所需。爱了也能认真爱,分了也不会真伤心欲绝。我这样做是有道理的,第一,我和汪小楚走婚,虽然彼此信任,可毕竟一周有五天都不在一起,感情走私太容易。第二,他是歌手,驻唱、演出,身边到处都是年轻时尚的女孩儿。诱惑无处不在,我不能不防。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会收敛些。”
“你就不怕物极必反啊?男人可不喜欢太泼辣的女孩儿。”安迪实在是没有欧阳琪那样的情感经验,每说一句话都经过试探和思考。
“我有分寸的。而且我知道他的性格。”
安迪回到办公室,她甚至都有点佩服欧阳琪了,她对待感情和婚姻,好像很游刃有余的样子。整个下午安迪脑子里都盘旋着一个场景,她在想象中把汪小楚和于飞扬交换了一下,如果她猛然遇到于飞扬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一起吃饭会怎么样呢?
最大的可能是,她昂首走过他们身边,留给他们一个高傲又不屑的背影,然后等待于飞扬追上来,费尽唇舌解释赔礼,发誓!就算这样,她的心也会被伤的千疮百孔吧。
有多少辛酸就有多少期待
安迪进门的时候,发现于飞扬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双眼望着天花板。茶几上胡乱地摊着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结婚证一直就放在他这里。安迪不理他,直接进了厨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于飞扬坐起来,继而跟了进来。安迪没有回头,但是能感觉到他温热急促的呼吸尽在耳边。于飞扬很紧张,他伸出双手环住了她,脸贴在她的肩膀上说:“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安迪拍拍他的手表示理解。“以后不要喝酒伤身体。”那一刻夕阳垂坠,室内没有开灯,朦朦胧胧的光线映在两个人身上,他们忽然都有许多话想说。于飞扬说了自己两次被拒的挫败感还有恐惧。现在设计图是他的所有资本,没有成功也就等于没有安迪。时光沙沙作响,安迪忽然回身搂住他的脖子,她怪自己没有设身处地为他想过。
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于飞扬没了工作,公司的事情一直没有眉目,他们见面的日子也有限,这么多孤独的时光他是怎么打发的呢?
于飞扬说:“好打发啊,我不出去跑的时候就煲汤啊。”说着他起身拉开了冰箱,一个紫花砂锅里一整锅的汤。
“不要着急,有人投资就投资,没有的话你还去上班吧。毕竟有这么久的工作经验,找工作还是容易的。别想什么公司不公司了,我们在一起,开心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妈那里我会想办法。”
于飞扬吻她的头发。“我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再没指望我就听你的重做上班族。现在你要先喝汤吃饭。还有今天请好假没有?”
安迪抿嘴一笑。“你猜。”
于飞扬在她的微笑里读出欢喜。“哇,又是那个欧阳琪帮忙的?改天我要谢谢她!”
天气已经很冷了,再过几天暖气才烧起来,两人盖一条大被子互相取暖。被电话铃声惊醒的时候,两人刚刚相拥着睡去。
于飞扬正在做一个温暖的梦,他和安迪在春光中赏花,漫山遍野的鲜花,草都是柔软的,像踩在棉花上。猛然天空炸响一声惊雷,于飞扬疑惑着抬头寻找,又一声惊雷响起,他嘟囔着:“怎么好好的天气打雷呢。”旁边的安迪已经爬起来。“飞扬,手机,你的手机。”
于飞扬彻底醒了,哪里有什么雷声,分明就是电话铃。随着铃声响起,手机屏幕在夜色中忽明忽暗。他忽然有些心惊肉跳,难道是家里出事了?惶惑中于飞扬扭头去看安迪。“谁半夜打电话?”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安迪伸手把手机拿过来,又飞快钻进被子里,一双冰手去搂于飞扬的腰。他的腰背结实有力暖暖的。
于飞扬有些怕又有些冷,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看来电,见居然是周清婉。他说话居然有些抖。“姐,怎么了?”
没有声音手机沙沙作响。于飞扬忽地一下坐起来,裸露在深秋的寒冷中,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安迪也吓了一跳,跟着他坐起来,找了衣服披在两人身上。
于飞扬还在一叠声地喊:“姐,你怎么了?怎么了?”
手机又沙沙响了一阵,终于有人说话了,是个陌生女孩的声音,语速很快。“你是周姐的弟弟吗?你姐姐肚子疼,现在晕倒了。”
于飞扬一边开灯找衣服套身上一边说:“我马上到,麻烦你们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谢谢了。”
两个人像两只离弦的箭冲进夜色,又飞速冲到周清婉所在的工厂。一路上安迪都在发抖,因为紧张也因为冷。于飞扬的车里没有空调。于飞扬一边开车,一边用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别害怕。”
安迪扭头看他,这应该是她对他说的话吧。安迪知道于飞扬和周清婉的感情,两个人虽然是表姐弟,小时候却是一起在姥姥家长大的,胜似亲姐弟。安迪说:“也许只是肠胃炎什么的,你先别着急,先给你姐夫打电话说一下。”
于飞扬这才想起来,急忙摸出手机,安迪接过来,在通讯录里找到姐夫的号码拨通。还没有说话,毕佳罗焦急的声音已经传过来。“飞扬,你离你姐近,你先过去,我现在已经在外面,一会儿就到。”
夜色像一个黑洞,也像一个张着大嘴的妖怪吞噬着一切。越接近工厂路灯越稀少。他们赶到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有到,宿舍里灯火通明。周清婉侧身蜷缩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安迪先进去,于飞扬在外面转圈圈,宿舍里都是女孩子,又是深夜。
安迪同几个女孩子给周清婉裹了大衣和棉被,直接抬到于飞扬的车上。安迪第二次进去拿周清婉的包和手机时,掀开床上的棉被,发现了大片的血迹,她脑袋“嗡”的一声。
到了医院于飞扬签字、交费,安迪一直陪在周清婉的身边,直到她进了急救室两个人才坐下来。于飞扬都冒汗了,安迪掏出纸巾给他擦汗,他反手握住她问:“你说,我姐会不会有什么事?她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晕倒的?”
安迪不知道该说什么,床上的大片血迹还印在她的脑子里。
很快有医生出来找家属,说手术做完了,病人已经醒了。于飞扬站起来说:“我是家属,医生,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医生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她摘下口罩,上下打量着于飞扬。“我说你是怎么做丈夫的,你老婆这是连续劳累,营养不良,不及时到医院导致的流产,失血休克。现在的男人真是的,花天酒地也就算了,连孩子都不顾。退一万步早点送医院也好啊,这要是耽误了够你后悔一辈子的。”
于飞扬尴尬。“怀孕……她什么时候怀孕的?”
医生更怒了。“你居然连什么时候怀孕的都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快活过吧。”
安迪一步抢过来护着于飞扬,对女医生说:“那是他姐,你误会了。”
“姐?你姐夫呢?”女医生挑了一下眉毛。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于飞扬说着又一次拨通毕佳罗的手机,同时问道,“我姐现在怎么样?平安了吗?”
“平安平安,马上就转病房。等你姐夫来了让他去办公室找我。我姓苏。”女大夫说完就回办公室了。两名护士将周清婉从病房里推出来,挂着吊瓶。她脸色依然惨白,双眼紧闭着,嘴唇也泛青。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憔悴了一大圈。于飞扬叫了一声“姐”有点哽咽。周清婉睁开眼睛,见是他俩有点抱歉地说:“安迪,不好意思,大半夜的把你也折腾过来了。”
安迪也有些动容地说:“姐姐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