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三天时间就将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还剩两天安迪打算在这里玩一下。南方的城市处处都是小巧精致,她先是逛了几个著名的景点。一个人总觉得没意思,便开始在小街巷留恋,吃吃小吃,买点零碎的小东西。逛到傍晚,在一家小店里看到别致的情侣手机挂件,想着挑两件,谁知挑着挑着就灰心了——这样可爱的情侣挂件是属于甜蜜情侣的,而她跟于飞扬的路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呢。遂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一层层走下石阶,夕阳淡淡的,落在眼前又暖融融的,跟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很不一样。极目处都是小桥流水,古旧的老房子像水墨画,树木枝条疏朗纤细,美景反衬的人心更加落寞孤寂。安迪一层层走下去,专注于夕阳,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她大脑暂时短路,这遥远的南国,怎么会有熟悉的身影?晃晃眼睛再看,果然是熟悉的人——王宗浩!
安迪心头一喜,这遥远又陌生的地方,见到熟人真是让人十分惊喜的事情,遂脱口而出大喊:“王宗浩,王宗浩!”于飞扬曾说过这个城市是他的好哥们王宗浩的老家!
王宗浩手里提着一袋东西,听到呼喊声回过头,见是安迪十分惊愕。“你居然能追到这里来。”说完脚下生风扭头就跑。
安迪下意识起身去追,一边追一边叫他:“王宗浩,王宗浩,你跑什么,哎,你吃错药了吧……”小街上没有几个人,见这一男一女前后飞奔,全都扭过头来看他们。跑了半条街,王宗浩已经气喘吁吁。为了躲避要债的人他已经在屋子里宅了一天,好容易晚上出来找点食吃又遇上安迪。正寻思着拐进哪条小巷逃过安迪的视线,猝不及防被猛然冲上来的两个小青年一个绊子掀翻在地,死命摁在地上。王宗浩杀猪一样嚎叫:“干嘛干嘛,光天化日你们想打劫吗?”
“你没打劫,为什么被一个姑娘追着满街跑!”一个高个子青年忿忿道,“敢在这条街撒野!”
王宗浩脸朝地趴着,拼命想扭头向后看,嘴里不住叫嚷:“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我告诉你们,我会报警的!”
一分钟后安迪追了过来,今天为了爬山她穿了运动鞋,所以跑得很快。两名青年见安迪跑过来,义正词严地说:“姑娘,这家伙是偷了你的钱包还是手机,你别怕我们替你制服他了,你报警吧!”
安迪说不出话,弯着腰喘息。“王……王……宗浩,我会……吃人吗?你怕我干什么?”
王宗浩趴在地上双手作揖。“姑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请您先让这俩哥们把我放了。”
安迪双眉一挑。“你再跑怎么办?”
王宗浩说:“你借我两胆子,我也不敢跑了吗?”
安迪终于气息平稳,对摁着王宗浩的青年抱歉道:“不好意思,谢谢你们,其实,其实……我们闹着玩呢!”
两人面面相觑松开手说:“你们在玩警察抓小偷吗?”
安迪憋着笑说:“谢谢两位了,你们不抓他,我还真追不上呢。”
两人对王宗浩说声对不起,晃晃悠悠地走了。安迪注视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街尽头的夕阳深处,忽然哈哈大笑说:“没想到这里的人还挺见义勇为的,咦,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吗,他们怎么不认识你?”
“他们二十来岁,我已经三十了。我十几年前就在外面上学,其间几乎没回来过,你说他们会不会认识我?”王宗浩低头整理衣服,拍打身上的土,嘴里嘶嘶哈哈的。安迪凑上去一看,原来是手上破了一块皮,血都渗出来了。
“找个诊所消消毒包扎一下吧。”安迪说。
“我没那么娇气。”王宗浩依然没好气语气很重,“我说你们还真有本事,都追到这里来了。好了你抓到我了,怎么处理我悉听尊便,只求你给个痛快的,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你说什么?”轮到安迪困惑了,“王宗浩这些日子你是不是脑子生病了,怎么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不懂。”
“我不但脑子生病了,我这里也生病了!”王宗浩瞪圆眼睛,用手一指心口说,“我是病了,你有药吗?”
安迪瞪大眼睛。“我说怎么好久没有见过你,你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反倒跑回家乡?是没有钱还是……还是……病很严重?”
王宗浩心一横。“你别跟我装了,想抓我就直说。我告诉你,我不是故意的。于飞扬是我最好的哥们,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怎么会骗他,我是真惨了。那帮流氓说了,我不交钱他们就要打死我,我上哪弄那么多钱……是,我是骗了你老公,不是也没骗成吗?你们神通广大已经自行化解了,为什么还要揪住我不放。我告诉你安迪,现在那两个骗子都不放过我,天天追着我要钱……我容易嘛我,每天在房间里躲着,晚上才出来找点吃的,结果你还等着我。爱咋咋地,我也豁出去了。”
安迪听的一头雾水。“王宗浩,你不是脑子真坏掉了吧?”
“我倒是情愿脑子坏掉呢。”
王宗浩气呼呼地在前面走,一甩手仍掉手里的袋子。“安迪,既然你来了,就请我吃顿好的,老子都快饿死了。我再也不愿意这么藏来躲去的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请你吃饭是可以……”安迪犹豫不知道王宗浩这里是什么状况。
两人拐了几道弯,进了一家古色各香的餐厅,找了个包间坐下。王宗浩也不客气,点了叫花鸡,松鼠鱼,水煮虾,蒜香排骨,还有几个家常菜和一瓶酒,一边喝一边狼吞虎咽。面前很快堆满了骨头鱼刺。
“王宗浩,你不是进去了吧,怎么饿成这样了。”安迪看着他吃,眼睛里冒出的都是惊讶和不解。
“我不如去蹲监狱了,你尝过这种滋味吗?每天都活在自责和惊恐中,那些东西像刀子一样,每天都在拼命割你的心。”王宗浩一只手拿鸡腿,一只手在胸口比划,“为了这件事,我把工作丢了,积蓄弄没了。别人做了没良心的事好歹能赚两钱花,我却背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迪的好奇已经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了。
“那我就都跟你说。免得憋在心里把我憋疯。”王宗浩一口喝尽杯中酒,然后将酒杯一墩。
“我两个道上的哥们冒充美居的人骗走了你老公的设计图,然后他们给了我一笔钱,我用这钱还了一段情债。谁能想到我们这里程序还没走完呢,美居却帮于飞扬迅速申请了专利,有钱能使鬼推磨。于飞扬不知道撞上哪门子邪了,美居那么大的公司居然愿意帮他。”
安迪一头雾水。“你说的美居,可是那个很有名的许淑华的美居?”
“还能有几个美居!”王宗浩赌气仰脖喝下一杯酒,被呛咳个不停。
安迪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对王宗浩的话半信半疑。一边跟他说话,一边低头给于飞扬发短信询问。她那么急迫的给他发短信证实,是因为找到了联系的借口吗?短信飞出去的一瞬间,安迪甚至有些颤抖,她好怕于飞扬根本不理会她,或者跟她说:“咱们没有条件在一起,不如分开各自幸福吧。”这几天的梦里一直都是这些事。
于飞扬一分钟不到就回了,而且回的是电话。于飞扬第一句没有问王宗浩而是沙哑着问:“安迪,你好吗?”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声音一进入耳膜,安迪的心差点都碎了,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甚至这么长时间里的冷战、伤害和不见面都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她忍住眼泪却没有忍住哽咽,对着听筒很久没有说话,餐厅噪杂的背景远去了,心里一片荒芜。
“是真的吗?”良久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对面的王宗浩目瞪口呆,但是于飞扬听懂了,他说:“是,不过都过去了,没事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安迪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了,她将手机挂掉,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王宗浩手足无措。“我说你啥意思?安迪你这是干嘛?”
手机一次次地响起,安迪都摁掉了。她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酸甜苦辣都涌上来,反倒不知道怎么面对。
安迪止住哭泣,迅速结账,一阵风一样出门。王宗浩追在后面喊:“哎,你去哪里,你不打算把我抓回去吗?”
安迪向后一挥手。“你随便。”她直奔酒店收拾好东西,立即赶去机场。高速路上安迪的手机再次响起,她以为又是于飞扬,看也没看就接通了。她要告诉他:“等着我,等着我,我马上就到。”来电的却是一个女人,安迪愣了一下,警惕地问:“你是谁?”
女人说:“许淑华!”
安迪的心抖了一下。“我不认识你,你找我做什么?”
许淑华哈哈笑了。“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啊,我是于飞扬的上司兼朋友。”
“幸会。”安迪干巴巴说了两个字。
许淑华又笑了,笑声爽朗。“你别以为我是来向你挑衅的,我许淑华是不会向哪个女人挑衅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于飞扬为什么要把我的电话告诉你?”
许淑华说:“我是许淑华,我想知道某个人的电话很容易,不需要求谁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的意思是,我打算留下你老公了,并且会投产他设计的家具,也是想告诫你,这样的男人如果你不珍惜,我就要不择手段了。”
“你未免太自信了,何况不择手段得来的东西我是不稀罕的。”
许淑华大笑。“安迪,实话跟你说吧,我骨子里其实是很佩服于飞扬这样的男人,能抵挡诱惑,对爱人专一。”
“因为得不到所以敬重。”安迪的话有些重。
许淑华并不介意。“安迪,不瞒你说,我真的动过你老公的念头,无奈你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我放弃他的人,但是不想放弃他的才华。我跟你说明白,是希望你不要影响他和美居的合作,我是磊落的人,说放弃肯定会放弃。此后我们是工作关系,希望你成全和理解并且相信。”
“我相信!”安迪清晰地说道。她相信于飞扬,同时也相信自己的感觉,许淑华绝不是卑鄙的小人。
飞机腾空而起,一点点接近家,接近于飞扬。安迪掏出一本书翻了两页,又打开游戏机,依旧玩不下去,心里乱极了也甜极了,满心满脑子都是于飞扬。他此时也在焦急中等待吧,临上飞机的时候,安迪给他发了短信:“新房,等我!就是要让你受点折磨,谁让你这么长时间不理我,还跟女富婆传绯闻让我伤心?”安迪调皮一笑,将手机关掉!
她无法抑制心里的激动,满心里都是自责。于飞扬视如生命的设计图被王宗浩找人骗走了,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被最好的朋友骗,失去最重要的设计图,老婆却毫不知情一直在怪他!
相见何如不见时
情到浓时,水与火都可交融。
安迪奔进房间的时候,冷不防就跌进了一个怀抱。那怀抱慢慢收紧,将她包容在里面。一张温热的脸贴上来,带着熟悉的温度。如甘霖如雨露,一朵朵催开安迪心上的花朵。
她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个更深的吻堵回去了。疾风骤雨电闪雷鸣,两个人像风雨中的两条藤紧紧缠绕在一起无法分离。
只能在一起,只要在一起!不需要说话,身体和身体在一起,心与心便无限贴近。
顷刻间衣服飞了一地,于飞扬抄起安迪,一边吻着,一边奔向卧室。卧室里同样温暖如春,他还打开了加湿器。他们同时跌在床上,像跌在云朵上,眩晕而疯狂,这许多的委屈、思念、怨恨都在这一刻的水乳交融中尽释。
如果没有灵魂,爱情便如瓶中花朵没有生气;如果没有身体,爱情又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安迪伸手攀上了于飞扬的脖子,他的汗珠落在她的胸口,于飞扬心甘情愿将自己埋在那一片雪白中,宛如乱寻出口迷路的人。他的携裹带着千钧的力量,一下下冲撞着安迪的内心最深处。她陷进了另一时空,意也乱了情也迷了,呼喊连连。于飞扬好像被这一声声叫喊击打,掀起了身体里潜藏的无限能量。
不知道谁碰翻了床头柜的花瓶,花瓶又碰到了台灯。骨瓷花瓶跌在地上水花四溅,有几滴顽皮的水珠落进了插座里,火花闪动,“嗤啦”一声整个屋子都灭了。也不知道还碰倒了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尖利地碎裂声之后,伴随着台灯落地的咕咚声和安迪的尖叫声!整个卧室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两人吓傻了,一个俯着一个躺着,房间里只剩了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安迪先笑了,笑声憋在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像含了一颗糖。于飞扬也缓过来悄悄说一声:“你还笑,吓坏了,看你怎么办?”
“我瞧瞧坏了没?我来修修。”一双手就摸索着探下去,于飞扬终于也憋不住了笑的滚下来,于飞扬摸索着安迪:“快,先解决战斗再清理战场……”话音没落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两人又停止动作,屏息敛气不做声。
敲门声持续,接着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哎,有人在不?再不出来我报警啦,是不是出啥事啦?”
于飞扬暗叫一声坏了,楼下大概是以为他们这里来打劫的了!
“快点,等一会警察来了就麻烦了。”于飞扬说着一翻身爬上来。
安迪推他。“色鬼,赶紧出去看看,你想让警察踢门扫黄吗?”
于飞扬只好起身,似乎是保险烧了,卧室灯已经打不开了,他摸到应急灯打开。随便穿了一件睡袍将带子系紧,回头对安迪说:“宝贝,等我去去就来,咱们再战八回合。”
安迪掩着嘴,抬起一只脚踹他。“快点吧你!”
于飞扬闪身出去,随着一声答应:“来了。”防盗门应声打开。
声控灯亮起,敲门人见了于飞扬这样子,反而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道:“……我以为……以为……哈哈兄弟你这动静闹得也真大。我都要报警了,你不知道在楼下听着……惊天动地呢……这楼隔音不好,隔音不好。”他挠挠头,“最近年关到处都不太平……”
于飞扬的笑容都快干在脸上了连说:“对不住打扰了。”心里却一百个讨厌,心说你这不是多管闲事,谁打扰谁还说不定呢!
男人讪讪两句说:“我是楼下的,姓张,邻居哈。”
于飞扬说:“张大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