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常无为,故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老子·第三十七章》
道永远什么都不作,但却无所不在。如果王侯能把握它,万物都会自然生化。
老子对宇宙万物的认识基于“道”,他认为整个宇宙万物是浑一的,因此也就无所谓分别和不同,世间的一切变化也都出于自然,人为的因素都是外在的、附加的。所以,不要把自己人为地和世上万物分开,人即自然,自然是人的本性,物就是我,我也是物,得“道”的人从不堕入物我两分的困境。
既然人即自然,那么就要遵循自然的规律。而自然的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我们无须去刻意要求什么,而要一切随缘。
何为随?随不是跟随,是顺其自然,不怨恨,不躁进,不过度,不强求;随不是随便,是把握机缘,不悲观,不刻板,不慌乱,不忘形;随是一种达观,一是种洒脱,是一份人生的成熟,一份人情的练达。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相遇、相随、相乐的可能性。有可能即有缘,无可能即无缘。缘,无处不有,无时不在。你、我、他都在缘的网络之中。常言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万里之外,异国他乡,陌生人对你哪怕是相视一笑,这便是缘。能够相识相知,是一种令人珍惜令人难忘的缘。一见钟情是一种缘,高山流水是一种缘,怦然心动是另一种缘,文君当垆是为了缘,不爱江山爱美人也是因为缘。
这个缘,令人难解。卓文君为了司马相如,别豪门赴街市,当垆卖酒不言贫富;温莎公爵不惜放弃王位,舍弃江山,终于携得美人归,皆因有缘。而钟子期与俞伯牙,不需任何介绍与表白,只一曲高山流水,弦响天地间,空前绝后,震撼心灵,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眸中读懂了彼此,这是一种心灵与心灵的碰撞,是知音遇知音的相惜,是潇洒物外无欲无求的缘分。
顺其自然——不怨尤、不急躁、不冒进、不强求、不悲观、不慌乱——这便是随缘。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可谓是有事必有缘,如喜缘,福缘,人缘,财缘,机缘,善缘,恶缘等。万事随缘,随顺自然,毫不执著,这不仅是哲人的态度,更是我们快乐人生所需要的一种精神。
缘不是索求,也不是奉献,更不是宗教,缘就是缘。不需许下誓言,也不必要求承诺。可以拥有时,不必山盟与海誓依然可以真诚相拥,而无法拥有时,即使是求,也求不来一份聚首的缘。看那静谧的星空群星闪烁,而守望了千万年的牛郎织女星,依旧相对无言,守候着一年一度七夕聚首的缘。“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却造就了一个永恒的传说。其实天上人间,有一些也许是人们无法逾越的障碍,而另一些却是人们并不想摆脱的束缚,一切只是因为有缘注定。
但生命中更多的是人潮中擦肩而过的行人,落雨的屋檐下同时避雨的路人,昏淡的路灯下等候同一路车的夜归人,他们也都是有缘人。甚至于蓝天下两只飞鸟,能够在空中相遇,也是因为有缘。
并非每个人都拥有缘,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抓住缘。或者有缘,然而源头水尾难以相见;或者无缘,行色匆匆远隔天涯。人生有太多的不可知,一个念头,一次决定,往往便可能拥有或错过一份缘。
缘,有聚有散,有始有终。有人悲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要散,又何必聚?”缘是一种存在,是一个过程。“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人生有所求,求而得之,我之所喜;求而不得,我亦无忧。若如此,人生那里还会有什么烦恼可言?苦乐随缘,得失随缘,以“入世”的态度去耕耘,以“出世”的态度去收获。
张爱玲曾这样写道:“于千百人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于千百年中,在时间的无垠的荒野中,有两个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这样相逢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有轻轻地道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而徐志摩却告诉世人:“在茫茫人海中,我欲寻一知己,可遇而不可求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在这个世界上,凡事不可能一帆风顺,事事如意,总会有烦恼忧愁而不顺心的事时常萦绕着我们,那该如何面对呢?“随缘自适,烦恼即去”。其实,随缘是一种进取,是智者的行为。
陆贾《新语》云:“不违天时,不夺物性。”明白宇宙人生都是因缘和合,缘聚则成,缘灭则散,才能在迁流变化的无常中,安身立命,随遇而安。生活中,如果能在真理的原则纲领下持守不变,在细节处随缘行道,自然能随心自在而不失正道。
有人认为随缘是宿命论的说法,其实不然,随缘要比宿命论高深。宿命论不过是无奈于生命的抗争而作的不得已之论而已。随缘是一种人生态度,高超而豁然,是不容易做到的。一切随缘,多么洒脱的胸怀,看穿眼前的浮云,把人生滋味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