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珅回到自己的房间,朦胧的月光之下,他还在回想刺虎救主那惊险的一幕,久久难以安眠。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千钧一发之际,他扔出去那只长矛完全是蒙的。自己其实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真不知一枪投去刺中的到底是老虎还是皇帝。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还后怕,可他这只瞎猫还真碰上了死老鼠——刺中了老虎,救了皇帝,成了英雄,紫禁城内外传颂。
霁雯见和珅一人坐在灯下出神,也披上衣服走到他的身边来:“亲爱的,该睡了。”她把一双纤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你醒了?”他抬起双手扣住霁雯的纤指,侧头深情地看着妻子。灯前的妻子身材还是那般窈窕,模样还是那么好看。结婚八年来,他们从没吵过嘴,有时他心情烦躁,还是霁雯常为他消愁。
“始终就没有睡着。”她坐在他身侧的一只绣墩上,“你怎么了?怎么睡不着呢?”
“我也不知道,连饭都一吃就饱。”
愁苦会让人不思饮食、睡不着觉,亢奋也是如此,这几天和珅还一直亢奋着。
“我知道,可是你……”霁雯明白,意外的升迁使老公跟打了鸡血似的,可是毕竟不能老是平静不下来,更超然些才能再图远谋。
“老婆,你去点燃一支粗些的香来。”他冲霁雯神秘地笑笑,“我要做件事情。”
“干什么?”屋内既没有观音又没有菩萨,他要为谁烧香?霁雯不解地看着他。不过,她还是依他的话点了一支粗粗的香,捧到他的面前来。
和珅接过香,两眼定定地看着香烟在灯烛旁袅袅地升旋,轻轻地缭绕。看他那微痴的神态,霁雯更加疑惑,她娇嗔地晃晃他的胳膊:“亲爱的,你别这么发呆,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信佛、出家,做一个俗家弟子。”
“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念叨过?”老公的变化和此时的神态很反常,霁雯有些奇怪。
“我在皇宫上班,看到紫禁城中处处供奉着佛祖、菩萨、观音,原来皇上也信这个,所以我也想皈依佛门。”说着和珅把香又递给霁雯,脱掉自己的外衣,露出脖子,低下头对媳妇说:“来,给我烫几个记号。”
“烫几个记号?那叫受戒!”她真糊涂了。以前听说过,受戒是出家人修行到一定阶段由师父施行的一种仪式,绝不是信佛即可受戒。何况老公不过是要做个俗家弟子,那还谈何受戒?噗嗤一声她又笑了,这纯粹是戏言。受戒者一般是在头上烫几个疤瘌,可丈夫梳着大长辫子,露出脖子要受戒,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吗?
“往哪烫?”她索性再不慌张,拿着香作出要烫的样子。
“往这儿。”和珅指指脖子正中。
“哪一个和尚不烫头顶而烫在脖子上?”
“这你就不知道了,胳膊、腿上都可以烫,不信你问法源寺方丈去。”
他说得正经认真,她又糊涂了。
“呵呵,我只是与你开玩笑,”他爱怜地抚摸着她那支拿香的手,“看把你吓的,你还当真呢。”
她万也想不到,和珅使劲握住她的手,猛地往脖子正中一捺——哧啦……一缕浓浓的蓝烟窜起,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也弥散开来。霁雯一下把那支香撅断,又扒开了他的手说:“你……你这是干什么!”
豆粒大的一个焦坑,四周粘着血丝裹缠的烂肉,好吓人!
和珅虽然强作笑脸,可是左腮还是突突跳了几下。霁雯急得流出泪花,她跑到橱前拿来了獾油,哆嗦着两手用棉花蘸,可是和珅却将她挡住了:“不用那个,我有药。”说着,他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方方的小药盒。
药盒被打开了,里面有两个小瓶子,瓶内是红药末、银药水。他让媳妇先把一些银药水点在焦坑处,然后又撒上一些鲜红的药面填实了。
和珅看媳妇焦急心痛的神情,轻轻抚着她的肩臂说:“宝贝,刚才是和你开玩笑。你没见街上那卖艺的,浑身上下刺的那龙啊凤的?文身,我这是文身!在脖子上文出一颗宝石红来,我就能平步青云了。”
霁雯怔怔地看着他,文身都是绿色,再说那是用针刺,皮肤完好,光光溜溜的,老公用香焚肉叫什么文身?不明白,还是不明白。
和珅见她依然痴痴的,便把外衣穿上站起来说:“你也甭再琢磨了,反正一点儿也不疼。不叫受戒,不是文身,就算我给自己身上弄一个记号,成不成?走,去睡吧。”
当下,他挽了老婆的胳膊一同就寝,还饶有兴致地欢娱一阵,再也没提烫脖子之事。
待他蒙眬睡去,霁雯却久久合不上双眼:受戒,文身,记号,老公的举动好不寻常,他到底要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