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海飞快后退,心中却涌出一丝绝望。
“想我寒窗苦读十载,一朝金榜题名,为官多年,到头来,竟被一个见不得光的番子给肆意缉拿,这还有王法了吗?”
安如海此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曾经在朝堂,他作为清流一党,对各地作乱的诸侯,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只要圣天子收得民心,平定巴州之乱,政令清明,还归神朝气象。到那时,诸侯自然会归心臣服,兵不血刃,重归大统。
但自从来到了凌阳府,在清河县之中,处处碰壁。他已经隐有所悟,这神朝,已经是烂到骨子里了。
民心已失,天灾频发,诸侯野心已经难以控制。已非一人之力就能挽回。
“我辈人,当如何做?何去何从?”安如海在心中幽幽一叹。
许易见眼前人,目露迷茫,还以为此人是被吓的,心中冷冷一笑,暗道:“读书人,百无一用,除却这身官袍,那还能做什么?如今整个凌阳府的官员,生死都在侯爷一念之间,你一个七品县令,又能如何?不过一句话,就能让你抄家灭族!”
许易是负责监视安如海的番子之一,当日转呈韩侯案前的奏文,就是由他亲笔所写。
韩侯最喜异宝,如有人呈上宝物,向来不吝惜赏赐。许易当日正在监视安如海,却见此人房中,夜有宝光放出,便生出了抢夺之心。
只是当日是在县衙后堂,他不敢动手,不然一朝败露,他也难逃重责。
而今日,安如海鬼鬼祟祟,偷偷出了城,一路到了景室山,许易心中的贪念便越来越盛,渐渐冲昏了理智。
“拿了此人,抢了宝物,寻个山涧把人推下去,一了百了,神不知,鬼不觉。他日献宝给侯爷,必能得到重赏,岂不大好!”
许易阴笑一声,一把抓住安如海,笑眯眯的说道:“安大人,走吧。”
顺手从安如海衣襟处扫过,手中摸到一物,飞快抢了过来,大喜道:“这就是你所藏之宝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安如海见青黑葫芦被夺,大惊失色,连忙抢夺道:“此物事关重大,你不能拿走!”
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抢的回来?
许易一把将安如海喉咙掐住,一手把玩着青黑葫芦,啧啧有声的欣赏着。
但见这青黑葫芦,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非是玉质,却晶莹剔透,非是木料,却散发着幽香。
仔细看去,里面蒙蒙透着青莹,自放毫光,大是不凡。
许易越看越是欢喜,笑眯眯的说道:“安大人,多谢你了。有了此宝,待我上呈侯爷,必是大功一件,日后逢年过节,我定然给你多烧些元宝,谢你成全之恩。”
安如海心中一阵冰冷,此时才知道,哪里是什么韩侯召见,根本就是此人对自己身上之物,起了贪心。
听到后面的一句话,安如海猛然震惊,喉咙嘶嘶吼吼的想要说“你想杀我?”,只是掐在喉咙处的大手,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许易笑眯眯的说道:“安大人,小人送你上路吧。”
说完,手中发力,刚要拧断安如海的喉咙的时候,猛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许易大惊失色,叫道:“谁在偷袭!”
猛的松开安如海,闪身欲走,却感到后背一阵巨痛,身体不由自主,被一股巨力撞飞,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撞落在地。
噗!
许易口中欧红,后背一阵火辣,心口之处,一阵绞痛,便知自己内伤不轻。
抬头一看,那偷袭自己的,竟是一匹枣红马!
就见这马儿,扬着前蹄,像是人一样,对自己指指点点,眼中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
“我被一匹马给鄙视了?”
许易心中涌出羞怒交加之色,吐出了几口血沫。
白离站在高坡上,俯视眼前之人,心中鄙夷道:“让本龙下来一趟,就是为了救人?就眼前这货色,都不够本龙一巴掌拍的,真是无趣!”
看许易趴在地上,手却摸向腰刀,白离哼了一声,扬起前蹄,重重的踏了上去。
许易悚然一惊,哪想到眼前这畜生,竟是如此机警,自己一摸刀,就被它察觉。
马蹄踏来,这要是被踏个结实,不死也要去命半条。
许易一咬牙,使个“驴打滚”,一下滚出三四米去,双手一撑,起身就逃!
长耳这时在身后叫道:“白道友,且让此人去吧,莫要追了。”
白离心中暗道:“我在这玄都观,天天吃的都是瓜果草料,连肉都吃不到一口,如今好容易出来,不打打牙祭,开开荤,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一念至此,看许易奔逃的背影,眼睛一下子冒起了绿光,暗道:“人肉啊,香喷喷可口的人肉啊!”
越想越馋,真个口水直流。
就见这厮,四蹄生风,呜嗷的叫了一声,直朝着那许易追去。
山路上,许易一路狂奔,心中暗暗焦急,暗思道:“今天打草惊蛇,如何是好?若是此人不死,日后去侯爷那里告状,我岂还有命在?侯爷最忌有人自作主张,那我岂不是……”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马蹄狂奔之声。
“这畜生,竟然追来了!”
许易眼中露出一丝恐惧,知道自己的脚程,绝对跑不过这马儿。索性转过身,掏出腰刀,怒斥道:“畜生!你敢上来!”
畜生都有欺软怕硬的习性,你越逃,它越凶,若你能在气势上压倒它,它反而不敢造次。
许易心中打定主意,拼着受伤,也要在这马儿身上捅上几刀,将之惊走。
可惜合该此人倒霉。眼前的马儿虽是马身,但却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鼍龙!
白离一见这到嘴的“美味”,不但不跑,反而停了下来,不由“龙颜大悦”,哈哈笑道:“你怎么不跑了?跑啊,跑啊!筋骨活动开了,吃起来才香啊!”
“马能说话?”
许易闻言,蓦然一愣,接着一股森森寒气,夹带着无边的恐惧,直从心底蹿出!
白离从此人眼中看到恐惧,更是得意非常,暗道:“这里没有柴火大锅,烹煮不了,不如整个活吞了下去,回去慢慢咀嚼。”
打定主意,一跃而起,化了个血盆大口,直朝着许易吞去。
只可惜,这白离却是屡不长记性。之前他能伤人,却是因救人在先,心念为善,所以心印不会束缚他。
可是这厮现在,却是腹中馋虫作祟,因此想要害人,如何能行?
刚扑了上去,脑中又是一阵剧痛,尖笑声戛然而止。白离重重摔落在地,嗷嗷痛嚎起来。
一惊一吓,又从生死关前走了一圈。许易喉咙“吼,吼”的发出诡异的声音,脑中乱乱糟糟,蓦地大叫了一声:“有马妖!有马妖吃人了!救命啊!”
声音凄惨骇人,满是惊恐,两腿哆嗦,连滚带爬,直朝山下跑去。
半路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顺着山路,滚落了下去。
白离脑中又是一阵剧痛,等痛处过去后,心酸的泪流满面:“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舔了舔淡出鸟的嘴唇,呜呼一声,掉头往回走去。
玄都观中。
安如海幽幽转醒,鼻中突然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檀香,精神立刻一震。
“我死了吗?”
安如海幽幽的说了一声,蓦地坐起身,摸了摸脖子,上面还有深深的痕印。
“安大人,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安如海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道人,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笑呵呵的看着他。
“是你!”
安如海脑袋一发懵,脱口而出道:“我不是去景室山吗?怎么会遇见道长你?是道长你救了我?”
师子玄微笑道:“安大人,这里就是景室山,是贫道遣人去,将你带上山来,不知你来这山中,是有何事?是来找贫道的吗?”
安如海闻言,有些迟疑道:“我来这景室山,是来找玄元真人……咦?道长,莫非你就是……”
师子玄呵呵笑道:“正是贫道。”
安如海怔怔愣了半天,突然感叹道:“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没想到我来找的高人,就是当日赠我宝物的道长。”
说完,连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说道:“多谢道长赠我护身宝物之恩。”
那桃木剑,安如海之前只当是一个普通的挂饰,并未在意。可是昨夜夜遇百鬼,这才知道师子玄所赠之物,是何等贵重。
师子玄微笑道:“当日贫道只是推算出你日后会遇阴灵,是福是祸,尚且不知,所以就赠你这桃木剑护身。看来安大人你是经历了奇异之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日来寻贫道,又有什么事?”
安如海闻言,猛的想到了一件事,惊道:“对了!葫芦!那葫芦哪里去了?有没有被那人抢走?”
连忙在身上一摸,却空无一物。
师子玄见他焦急如此,连忙说道:“安大人,稍安勿躁,你说的可是此物?”
一招手,不知从何处取来一物,正是那青黑葫芦。
安如海见到这葫芦,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正是,正是。若是丢了此物,我一辈子都难心安。”
接着对师子玄拜道:“道长,我知道你是有道高人,还请你一定出手,救一救这满城枉死的怨灵!”
安如海一连三拜,偷偷看了师子玄一眼,生怕这道人也开口拒绝。
谁知,师子玄听到这个消息,却一点都不惊讶,而是将他扶起身,说道:“安大人,你所请之事,我已经知晓,请你稍安勿躁,定一定神,慢慢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