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邺城杀鬼
夜露深重,更鼓三敲。
天边无月,只有几颗星子稀拉拉的点缀在那块黑幕上。张清然手中倒提着一把马刀,来到一座假山前,想从高处翻出墙外去。白天在校场见识了古人打群架的场面后,她觉得,还是多带一种兵器比较安全,正所谓,行走江湖,谁不多带两把刀防身啊。
陆家的别苑已被数百名黑甲士兵看守起来了,先前以为只有两个,现在才知道她错了,错得厉害,看着这如今已是铁桶般牢固的别苑就知道了。
赵子福说是奉逸王命令,保护她!
她才知道,这些黑甲士兵是萧日朗的护卫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黑甲骑,赵子福便是统领将军。萧日朗早将他的军队放在邺城,自己却只身在云阳坐镇。
张清然在崇拜萧日朗的领袖魅力的同时,也没忘记去猜测,这个武林大会,或者不是表面上看来的这般简单。
可是萧日朗为什么要带着勇者之剑跑路?他既是有备而战,不是应该胜券在握么?可是谟红莲也不是省油的灯,显然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如此,两虎相争,她该如何忖度?难道真的呆在别苑里等萧日朗回来,什么也不做?
不,她要快些找到萧日朗,不能让谟红莲伤害到他!而且,她也不想看到他们两个打起来。
因为,谟红莲……就她与谟红莲相处的这两次情形看来,她觉得他并不像想像中那样可恶。或许,站在他的立场想一下,他也没有错。
然而,这显然不是一个能追究谁对谁错的时代,只有胜者为王败为寇才是王道。
手中的这把马刀是她从黑甲骑士兵那儿偷来的,刚才略施小计便打晕了那两个一直像影子一般跟随她的黑甲骑士兵,然后去偷他们的兵器。
她发现这些冷兵器都不是一般的重,挑来挑去,挑中了这把比其他刀剑轻便很多的马刀。刀身略弯,刀背有些厚,刀刃狭长而锋利,携带方便,凭着她的身手,打起架来应该也是有优势的。
没有了弓箭,想偷弓箭又嫌它们太过笨重,不如自己用惯的。时间来不及让她细细选择,最后只好放弃,拖了这把马刀就往围墙这边跑。
张清然站在假山的阴影里,盘算着如何翻过那道围墙。但她很惊讶的发现,除了冷兵器比想像中重很多外,这古代的围墙也比现代的高一些,根本就不能随意攀爬。不会轻功又没有攀爬设备的她,却只能琢磨着从假山上打主意了。
假山距离围墙大约有三米的距离,或者可以一试。她退后数步,深吸了口气,猛地向前蹬足、起跑、弹足、跳起……
身子如燕子投林,轻快的穿越在半空之中,眼看着就要挨到围墙的边儿,她伸手想要攀住那墙檐,身子却被什么东西打中,猛的一沉,便往下落去。
糟,被发现了!
张清然心中不由一声哀叹,眼睛一闭就准备跌到地上,这么高的距离,吃痛是免不了了。
不过她也在等,等落地后一个翻身,以掌扶地,就势便可站起,这是以前训练中常有的项目,可使自己不致落入被动挨打的局面。然而这次身子落下,掌中所及,却是一片软物,似一张渔网,令人使不上力。
就在她暗叫不妙时,火把照亮了围墙下的方寸之地。果然看到自己落在一张铺展开来的渔网之上,并无受伤。渔网将她缓缓放下,她迅速站了起来,抽出马刀望向火光处,赵子福带着几名黑甲骑士兵走了出来。
“赵子福,你好大胆,竟敢暗算本小姐!”张清然恼怒地指着他,喝叱着。赵子福并不知道陆翩翩与她的状况,她便借陆翩翩的身份先训他一顿再说。
但她忘了,赵子福遵从的,岂是一个丞相之女?
“卑职不敢,请小姐恕罪!”赵子福仍然是那副谦卑的模样。
张清然越发心头火起,将手中马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语气森然地:“我就杀了你,日朗也不会怪我的。”
赵子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张清然一怔,刀锋更近他颈部动脉处,相信刀上的寒芒已令他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但他却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竟不怕死!张清然又将刀锋比上其他黑甲骑士兵的脖子,一连几个,他们竟然都学赵子福,闭上眼,静止不动,完全没打算反抗。
“好,好汉子!我替逸王殿下高兴!”半晌,张清然只好悻悻地收刀,一边为自己沮丧,一边为萧日朗赞叹。他的部下都是不怕死的汉子,而且纪律似乎也很严明。
“谢小姐夸赞!”赵子福弯身举肘,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侧身示意她回去。
张清然叹了口气,只好乖乖的回去。先前被她打昏的那两位黑甲骑士兵,又如鬼影子一般,跟在了她的身后。
“好一出夜下护主,肝胆英雄!”一阵清脆的掌声自围墙上响起,掌声零落,在夜空中如突然涌起的几声夜枭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张清然回过头,就看见谟红莲正站在围墙上,如巡夜的夜叉,居高临下,气势不凡。
“谟红莲!”据她打探到的消息,先前在校场闹事的那些被谟红莲施咒的江湖人,已全部被黑甲骑拿下,眼下全锁在邺城大牢里。但谟红莲不是追着萧日朗的脚步而去了么?此刻在此出现,不知何意?她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然儿!”谟红莲还站在墙头,却向张清然伸出了手,轻轻地唤着她。从没见他这般温柔过,她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也向他伸出了手。
“保护小姐!”只听赵子福发一声喊,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张清然猛然清醒,看着谟红莲的眼里多了一丝哀怨:“你也要对我施巫术了吗?”
谟红莲坦然一笑:“有那必要吗?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不跟着我走,你走得掉吗?”
“去哪里?我为什么要去?”张清然后退一步,警惕起来。
“你这么急着跑出去,难道不是想见他?”谟红莲冷笑一声,回过身去,“既然你不想,当我没来过。”
“不要!”张清然急急唤住他,伸出手,“我去,带我去!”
“小姐,不要去!危险!”赵子福拦在她面前,一脸急切地想要制止她。
然而张清然的身子却飞了起来,仿佛被一股暖风托起,平地升起,向谟红莲飞去。赵子福也拉不住,她被谟红莲伸出的手带入他的怀中。
张清然有些兴奋的喊着:“我飞起来了,这是轻功吗?还是御风术?我成仙啦,我会飞啦!”
谟红莲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带着宠溺地笑:“这样就让你得意了?一会还有让你更高兴的。”他说完就揽着她的腰,纵身跳进夜色中。
可是张清然发现他们并没有来到地面上,而是在半空中——飞行!
真的在飞!她真的在飞!
耳畔呼呼地风声,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天边的星子却仿佛就在眼前。
这不是坐飞机的感觉,也不是攀越在高山悬崖的感觉,仿佛在墨黑色的海面上,就在她穿越之前的那个晚上,在去维拉席斯小岛执行任务的那个晚上,仰首望天,天上繁星点点,笼罩在眼前的感觉,就仿佛已是海天一色。海就是天,天就是海。
耳边传来卟嗤一声笑,张清然终于自无边幻想中回过神来,转过头去。
谟红莲一双深邃的眼睛如星子般明亮,让她一时产生错觉,仿佛两粒星子就在眼前。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捧住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就像捧起了两颗明亮的星……
看着张清然傻傻的表情,谟红莲眼中的笑意更深,他忽然松手,在她张口欲呼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落下去,反而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在这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空中。
张清然在谟红莲的示意下,怯怯地迈开两步,竟然能行走如常。这一刻,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激动,张开手臂,在半空中旋着身子舞动起来。
忽然,周围渐渐明亮起来,光光点点,色彩斑斓地亮光,由四面八方围了拢来,像电视里制造浪漫气氛的萤火虫。她伸手捞起一只,却发现根本不是萤火虫,那是什么呢?她望着站在一边一脸笑容的谟红莲。
“那是星星,我摘来送给你的。”谟红莲感觉到她的疑问,大声喊着。她才发现,他们两个看似都近在眼前,其实之间却间隔了一段距离,这是怎么回事?
张清然大着胆子,试着向他走近,那些色彩斑斓的星子也跟着她走近,她的白衫就笼罩在这片黑幕下的美丽光点之中,比舞台上那些灯光笼罩还要炫目。
这一刻,她骄傲得像个举世瞩目的公主,正在向她的王子走去。
她的王子?张清然脚步一顿,继而向谟红莲跑了过去,带动无数星子一阵乱舞。她大声吼叫:“这不是星星,星星比你想像的大,星星也不是你认识的那种模样,你少骗我!”
谟红莲笑得好惬意:“我没骗你,这是我做的星星,只送给我的然儿。”
我的然儿……张清然的心为之一颤:难道,他也爱上我了吗?
忽然地,有些不知所措。
“然儿,过来,到我这儿来!”谟红莲向她伸出了手,仿佛那手上有着无尽的温暖,她又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然儿,待此间事了,跟我回摩狼去,我会让你过得快快乐乐地!”谟红莲伸手揽她入怀,温柔无限。
片刻的沉默之后,张清然使劲推开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我要去找日朗。”想了想,她又道,“如果可以,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打架,更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受伤。”
“不可能!”谟红莲忽然一声大吼,声音里充满了怒气,“我师父至今下落不明,我师父的兵器却在萧日朗手中,即使我不为难他,他能放过我?他能放过我摩狼一族?”
张清然一脸惊诧地望着谟红莲,他伸手虚指一方,缓缓向她走近:“陆翩翩年后就要和亲贺兰国,那是龙胜想切断我摩狼西方屏障,萧日朗在邺城举办武林大会,广招勇者,实是募兵,和亲之日,就是灭我摩狼之时。我能坐以待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复杂?她呆呆地望着谟红莲。
“然儿,这里很快就会有个分晓了,你改变不了战局,还是跟我回摩狼吧。”谟红莲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不!”张清然退后一步,坚定的说着,“我不管你们的政治战争,也不管谁是谁非,我只知道,如果有人伤害我的日朗,我一定会跟他拼命!”
“然儿……”谟红莲很无奈地望着张清然。见她一脸坚决、毫无妥协的余地,他猛一拂袖,笼罩着她的色彩斑斓地星子不见了,夜空仍然一片黑暗,他们来到了地面上。
就在他一挥袖间,四周的景物都发生了变化,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觉。
但令张清然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竟然就站在萧日朗的面前,一边是谟红莲,一边是萧日朗。萧日朗的身后是赵子福和黑甲骑,谟红莲的身后却是无边的黑暗。
“日朗!”张清然的喉咙里似被堵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萧日朗冲过来紧紧搂住她,嘶声安慰着:“别说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张清然心头一暖,这么说,刚才她和谟红莲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可是他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不来接她?
谟红莲冷笑着,指着萧日朗道:“好一个逸王殿下,你耍得我好苦。”
原来,刚才张清然与谟红莲在半空中的情景,萧日朗是看到的。但是谟红莲施了护身咒,就像现代常说的结界,护身咒隐在一个强大的气场之中,萧日朗根本进不去,他只有在气场之外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她却充耳不闻。
当时的张清然完全沉浸在一片由谟红莲编织的美丽幻象中,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看不到外界的景象。但是气场之内的情景,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萧日朗却是能感受到的。
谟红莲寻不到萧日朗,就带张清然来到这里,让萧日朗自己现身。而他有意要分离她与萧日朗,故意做出这一幕来激怒他。
张清然的心里忽然涌起无边寒意:谟红莲,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难道你刚才所说的话,都只是做戏给日朗看吗?只是为了挑拨我和日朗的感情吗?
她为之失神,却听得萧日朗以不屑的声音回道:“素闻摩狼王子谟红莲是位神功盖世、品行孤高之人,却不想今日也要借一个女人来攻击他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谟红莲神色不变,缓缓说道:“然儿不是普通的女人,我也没有骗她。因此而发觉你根本没有勇者之剑,到是意外的收获。”
萧日朗冷哼一声,却不答话,回头看了张清然一眼,冷声吩咐:“赵将军,护送小姐回去。”
“我不走!”张清然真的生气了,为什么总是将她当成陆翩翩那样的弱质女流?她是堂堂杀手,杀人无数,需要被当成弱者保护吗?
“然儿听话,快走,这里危险!”萧日朗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声音之轻,仿佛生怕被第三个人听了去。
看来谟红莲说对了!他没有勇者之剑,所以刚才他只能在谟红莲的护身咒形成的气场之外呼唤,却无能为力;他没有勇者之剑,所以要她离开,因为他不确定是不是能抵挡谟红莲的巫术。
张清然毅然抬头,望着谟红莲道:“谟王子殿下,请你先回去,关于龙胜与摩狼两国外交的事情,我想日后可以慢慢商谈。”她又看向身边的萧日朗,缓缓道,“战争,并不能解决问题。”
“太、迟、了!”谟红莲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顿的自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忽然右手一挥,一道火光自他身后忽然涌出,就像在现代看到的喷泉,只是这里喷出的是火,不是水。
一排忽然自地面升起的火帘,如一道火红的墙壁,熊熊燃烧着。火中走出数十名怪模怪样的人,那日在竹林和恶鬼王一起的圆脸麻子也在,他们自然都是谟红莲手下的巫士了。
这些人自火中走出,不知道在玩什么鬼?
只见谟红莲手持一支竹笛,放在嘴边,吹起一连串奇怪的音符,那音符就好像高低不平的小路,却蜿蜒不断,遥遥地伸向远方。
那群巫士身形晃动,追逐着欢腾地火焰,跳着奇怪的舞蹈,那火越烧越旺,火势呈圆形漫延,连成一线,渐渐逼近萧日朗他们。
“不好,是火神阵!”赵子福忽然一声惊呼,“殿下,摩狼人是有备而来的,我们先撤吧。”
萧日朗却托起手中弓,那正是张清然日间强塞给他的折叠弓,他熟练地将准备好的短箭安在射孔,瞄准。
张清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却又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场战争。
“卟”一声响,那枝短箭自箭孔飞射而出,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疾掠向谟红莲。这一箭的力量,远胜于她的能力,这一箭的速度,也远在她之上,她看得呆了。
短箭直奔谟红莲,张清然忍不住尖叫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它穿胸而过,而谟红莲却不闪不避。她心中狂跳,谟红莲吹笛的姿势却不变,只听笛音悠扬,带着遥远的陌生的气息,源源不断。
短箭穿过他,没入他身后的火墙之中,火花爆闪,带起火光冲天,瞬间又隐于寂寞,火墙归于原状。
他没事!张清然瞪大了眼睛。谟红莲仿佛不是一个实体,被箭贯穿了也无事。她早该知道,他不会有事的,他不是普通人。
火墙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将他们围起来,令他们葬身火海。
谟红莲想不费一兵一卒就烧死他们!张清然紧握手中马刀,眼睛却盯着身边的萧日朗。无论如何,今日此时此地,她要与她的日朗共进退,他休想扔下她,即使是死。
萧日朗再射,短箭却是分别射向那在火墙边跳舞的巫士。巫士中立刻便有二人倒地,那本在跳腾着前进的火焰为之一滞,仿佛受到什么力量的阻拦,但很快又继续前进。虽然只是一瞬间发生的变化,可张清然看得清清楚楚,她精神一振,大声道:“杀光巫士,或者能破解火神阵。”
她挥起手中刀马,当先冲出。
“第一组攻击左翼巫士,其余黑甲骑原地待命!”萧日朗见张清然奔出,当下收起折叠弓箭,操起赵子福递来的长剑,下达命令。他也紧追了过来,随她一起砍向右翼的巫士。
已有数名巫士被他们砍翻,火焰渐低。张清然心头一喜,出手更见迅速。
谟红莲眉头微皱,笛声急骤起来,声音高亢不息,火焰忽然高涨数尺,仿佛随时要将他们吞没。她能感觉到阵阵热浪袭来,而谟红莲已仿佛融入火中,只能看到他明亮的眸子正深深的望住她。
红莲燃烧的是地狱的业火!
这一刻,张清然终于明白,也深刻地体会到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谟红莲,他就是地狱的王者,他掌握着黑暗的修罗之火。
巫士虽然被他们砍翻了好几个,但那火势却随着谟红莲的笛声高扬而越发大了起来,忽然,火墙内再起火圈,将萧日朗他们与赵子福他们隔开,就是原先攻向左翼的黑甲骑也被阻在外面。
仿佛那火就是为了她和萧日朗而存在的,哔哔剥剥地燃烧着,熊熊地火焰瞬间将他们包围。就像画地圈成的牢,困住他们,不让他们前进,也不让他们后退。
张清然和萧日朗背靠着背,面对那在面前跳腾着的火焰,有些束手无策。只听笛声悠扬不歇,火焰却只是跳腾着,不再前进。
张清然撇撇嘴,心中怒骂:谟红莲,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日朗,为什么他不怕火烧啊?”张清然瞪着融在火中啥事也没有的谟红莲,不解的问萧日朗。此时的谟红莲,就像一朵盛开的火莲花,炙热,也幽寂,突出,而不突兀。像个奇怪的矛盾体……
“也许他又用了那什么护身咒,能护他周全!”萧日朗盯着手执横笛、神秘莫测的谟红莲,语气中有些无奈,“然儿,是我害了你了。”
“别这么说!”张清然连忙制止他,这个笨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容得他在这里抒发感慨么。
火焰似乎读懂了他们的心情,忽然又近了一点,仿佛随时都要烧着他们的衣角,张清然把心一横,扬声怒道:“谟红莲,你不要逼我!”
火焰好像有着生命,却听命于远处谟红莲的心意,它们没有再前进,只在原地燃烧着,她的脸有些烫,身上热了起来。如果一直这么被烤下去,迟早缺水而死……
心中转着念头,她侧头又盯了火中的谟红莲一眼,他吹笛的姿势都没有变过,笛声也未歇止。他这样一直呆在火中不动,真的受得了吗?这炙荡的火焰并不像障眼法这么简单,它们都是真的在燃烧,在灼伤着他们,那些黑甲骑士兵被瞬间烧死也不像幻影……
困境当前,她却为他分神了。
“然儿,再坚持一下,我会找到办法,带你出去!”萧日朗忽然伸出右手中指咬破,拇指强按住中指,挤压出鲜血滴在剑槽中。
张清然惊讶地发现,那把剑在火光闪耀下,竟呈现出猩红光芒。“你这是做什么?”她大惊,急忙将手搭在萧日朗的手上,制止他继续滴血,以防失血过多。
“血神破咒之法,或者能救急。”萧日朗将手中血剑挥舞了下,朝面前的火焰劈去。令人欣喜的是,那火焰竟向旁里分开,仿佛被劈开的火浪,火圈出现一个缺口,很快又被燃烧的火苗淹没。
张清然也忙将手中马刀去砍那火焰,——然而,滚滚的热浪瞬间扑来,差点烫伤她,幸亏见机得快,迅速躲开。
她吓得一吐舌头,看向萧日朗:“我也滴血试下。”说得就伸指欲咬。
萧日朗拦住她,急道:“你是女子,性属阴,这血不管用。我来!”他又咬破第二根手指,将血滴在她的刀上。
张清然举着也变成猩红色的马刀,眼中充满了惊奇:“就这样?”
“当然不是!血神破咒之法只能管一柱香时间,我们得快一点,只有砍倒谟红莲,令他的笛声停下来,才能破火神阵。”
萧日朗当先掠出,剑光直指火焰中的谟红莲,张清然也不能示弱,至少在萧日朗和谟红莲之间,她必须选择一个,在这紧要关头,不能再犹豫。
张清然咬牙,挥刀,刀锋直斩谟红莲。
火苗扑腾着向旁里跳开,谟红莲的身影自火中露出,他的身子冉冉升起,眨眼之间便到了半空之中。笛声连跳两次,两个断音似乎在证明刚才那一剑一刀对他还是有点作用的,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笛声飘扬,包围着萧日朗和张清然的火圈在收拢。
这下,他们想不被火焰吞噬都难了。
火圈外,黑甲骑想要冲进来,却被火舌逼了回去,更有人被点着,瞬间便烧成黑炭,但往后退,又被火墙困住,退无可退,更有不少黑甲骑已与巫士斗在了一起。
张清然望着他们焦急的模样,心中感叹:日朗有这一帮子英雄儿郎前赴后继,为他效命,为他不要命,这辈子也不枉了。
“日朗,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用血神破咒之法?”半晌,张清然奇怪的问着。
“这个血神破咒之法,只有龙胜皇族男儿的血液才有用,这是家师当年创下这道咒法时下的一道禁咒。”萧日朗叹了一口气,忽然道,“然儿,你退开三步。”
张清然不解,但依言向旁里走开三步。
就在这时,萧日朗忽然动了,身形如鹤冲天,直奔半空中的谟红莲。血剑发出耀眼红光,一道龙吟之声破空而出,谟红莲身子一晃,笛声一窒,萧日朗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的攻势更急更猛。
谟红莲左躲右闪,终于伸笛格开萧日朗的夺命之攻势。
笛声歇止,一直跳腾的火焰陡然落了几落。
好机会!张清然也不闲着,连连挥舞着手中血刀,劈向面前火圈,那火圈果然向旁里断开,她又连劈了几劈,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口,她看着正在火圈外与黑甲骑杀成一团的巫士,回头望着半空中斗得正酣的萧日朗和谟红莲,想了想,回身奔向最初那道自谟红莲身后升起的火墙。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鬼神故事,如果这是一个阵的话,这个阵的生死门应该就在布阵者的附近。谟红莲最先是在这里升起火墙的,那些巫士也是自这里走出的,也许,这里就是破阵的关键。
张清然对着那道如喷泉一般的火墙,刷、刷、刷地连劈数刀,随着她身形的舞动,火墙渐渐的矮了下来,就像正在坍塌的墙,渐渐的变成地上的一堆废墟。
火墙毫无悬念的消失,地上烧着几堆野火,渐渐的也消失了。困住所有人的火墙也没有了,仿佛刚才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没人烧过火,没人被烧过,就像——障眼法。
半空中打斗之声不时传来,张清然仰头望去,只见谟红莲手中横笛咄咄逼人,萧日朗竟连连后退,已要落到地面上来了。
“谟红莲,你的障眼法已让我破了,你是个蹩脚的魔术师。”张清然向谟红莲大吼一声,举刀向他奔去。
她的刀刺入谟红莲的身体。顿时惊呆住,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你……为什么不躲?”
谟红莲微笑着,轻轻地对她说:“我想让你明白,我摩狼巫术,不是他们龙胜的障眼法这般差劲。”
“你这个笨蛋,你干嘛拿命来试?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吗!”张清然愤怒的冲着谟红莲吼,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她不要杀死他!不要……
谟红莲伸手抚上张清然的脸颊,眼神里充满着眷恋,他轻轻道:“然儿,如果不是你在他身边,这里早已被我烧成灰烬了。现在,就暂时放他一马,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是跟我走,还是留在他身边看着他死亡。”
张清然闻言怒视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混蛋!自身都难保,还敢口出狂言!”
谟红莲浅笑着,那笑容甚为复杂。他忽然一挥手,挥起一道疾风扑向身边的萧日朗,萧日朗被扑得向旁里跌开,谟红莲却道:“还有三天时间。”
张清然正要回话,却无比惊诧地望着他的身影渐渐的淡去,渐渐的自她面前消失。
怎么会这样?她死盯着手中的马刀,上面有萧日朗先前滴下的血,早已在火中烤干,并没有新的血液留下。那么谟红莲……
她遇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不禁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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