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钟大夫说要领他们去一处安全的地方,让菊香留下看屋免得要是有妖怪来看诊会察觉到他不在。长生道,“把菊香一个人留下会不会危险?”
“没那只妖大王的允许,其他小妖不敢伤我们的。且这几日似乎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其他妖怪都是饿了就吃,他却不同,饮食习惯跟凡人一样一日三餐都吃熟食。那妖大王把一部分手下调去供他使唤了,夜里出来闲晃的小妖就少了许多。即便半夜有来看诊的,估计也就一两个,菊香能应付的。”
钟大夫都是考虑好了的,披上一件黑色的披风,把帽子戴上,点了盏灯笼,“快跟我走,这路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算近的。”
长生见司马鹿鸣和姜曲两人的腿脚好像还是不太灵活,便道,“我扛你们走。”
姜曲道,“我看不用了吧,钟大夫不是说不远么,慢一点走还是能走得动的。”被一个比他矮小比他纤细的姑娘像米袋那样扛上肩,他脸皮再厚,也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扶着篱慢慢往前挪。
钟大夫道,“你们这是磨蹭什么,我有说是近么,我是说不远不近,但要是你们这样拖拖拉拉的速度,那是走到天亮都走不到的。”
姜曲笑道,“没马么,要不有驴也成。”
钟大夫教训道,“这屋子就这么大,一眼就能看得完的,你自己看看有马么有驴么,只有你两条腿。你们自己的命,要是连你们自己都当儿戏不在乎,那就早说,省得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还要辛苦走上这么一段路。”
长生急道,“你别生气,我们马上跟上。”说完又是一手一个把他们举起来放在肩上。“请钟大夫领路。”
姜曲对司马鹿鸣道,“现在你我都有把柄抓在对方手上,我信你不是多嘴的人。但怕你贵人事忙偶尔会忘记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回去后这事你可不能说出去,否则要没面子大家一块没面子。”
要被山上的师姐师妹知道了,这淑质贞亮,英才卓砾的印象是要大打折扣的。
长生怕钟大夫年迈走得吃力,好意道,“要不我背你吧,师父也说要尊老爱幼,你给我们指路就好了。”
钟大夫瞟了一眼她肩上的两人。生的眉清目秀丰神如玉的俊朗,却像两只扁担横在肩上,已毫无俊美之气可言了,还翘着屁股,只余狼狈不堪。
钟大夫叹着,把手伸进袖子里,“人老了,可受不得这点刺激了,直走往右。”
前面的路比较好走,笔直而铺满小碎石的平坦大道,但越走路是越难走,后面的都是泥路,干的时候还好的,下过雨湿了就成泥巴路了,脚踩上去就往下陷,得把脚抽出来才能走下一步。
她的鞋子鞋面是什么颜色的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钟大夫道,“你们就算继续留在我那也是不安全了,我带你们去一处,那人有本事能保住你们,就是脾气有些古怪。不管他说的话再怎么不好听,都要忍忍。”
长生道,“这里除了钟大夫和菊香,还有其他人?”
“那人也是个大夫,不同的是我是被抓进来的,他是自个进来的不愿意出去,说是来避世。那妖大王似乎是受过他恩的,也就许他住在那,不让其他小妖打扰,给他清净。”
姜曲道,“我还没听过有人避世,跟妖怪住一块的。”
“高人行事总是与众不同,要是跟你们想的一样还能叫高人么。这人的医术绝顶的好,我和他比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能让钟大夫都自愧不如的,那倒真是值得一见了,姜曲问,“他可有什么喜好忌讳?先跟我们说了见了面才能知己知彼,不会惹他不痛快。”
“这个人的性情不好捉摸阴晴不定,只是我也懂医,志趣相投才能说得上几句。他有妖大王撑腰,虽是个凡人,其他小妖倒也不敢惹他总是近了他家就绕道,所以若是能把你们塞进他宅子里倒也安全。”
长生问,“那他会收留我们么?”
“那你们只能保佑他今日心情不错了。那个下迷药的定是个不知分寸不懂医的人,分量太过了,喝了我的药至少养上两日才能行动自如。你们杀了那只豹子精,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发现搜到我那里。”
长生道,“连累钟大夫了。”
钟大夫道,“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人世说复杂人心叵测,说简单守望相助。快走,那些妖怪鼻子灵得很,闻到人味就会追上来。”
姜曲这时候再一次充分体会到卦燎无形中带给他们的好处了,有卦燎在,那些小妖百步之内绝不敢靠近,夜里露宿荒郊,甚至有时可以连火都不生,“卦燎要是在就好了。”
长生听到有细碎的声响,可能真是循着他们的人味找来了,但他们走到一间草屋前,那声响就没有了。
钟大夫去敲门,有个小童,手里拿着一根蜡烛打着哈欠出来开门,见到是谁后,作揖问,“这么晚前来是有何事?”
“我想见一见宋大夫。”钟大夫往里望,见其中一间房还点着灯,估计是挑灯夜读还没有歇息的,也好在是没歇息,若是睡下还被吵醒,怕难免带了脾气,这话就不好接着说下去了。
“哪有半夜来拜会的,钟大夫也实在不知礼数了。你还是明早再过来吧。”
“实在是事出有因,火烧眉毛的急事,你给通融通融吧。”
小童见他领了这么多人来,想着他怕是年老记性不好,忘记这里的规矩了。
“钟大夫好生糊涂,我家主人不喜生人,你自己来也就罢了,还带了这么多人来。念着你送过我几颗糖吃,我就进去给你通报,但见不见可不是我决定,若是我家主人说不见,一会儿出来你别为难我就行了。”
那小童让他们在门外稍等,他谨慎的把门关上才去通传。
司马鹿鸣问,“这宅子的主人是叫什么名字?”
钟大夫道,“叫宋容。”
宋容?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怎么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姜曲道,“我跟你提过的那位补牙技艺天下第一的大夫就叫宋容,但不知是同一人,还是同名同姓。”
等了一会儿,那小童出来开了门道,“几位请。”
门略微窄,长生没注意,进门时门框先磕了姜曲的头,姜曲闷哼了一声,她情急下身子往右转,又磕到了司马鹿鸣的头。最后小心翼翼侧着身子才进得了门。
屋中有一穿淡绿色卷草纹衣袍的男子,坐于桌前手执一本经书借着烛光认真的阅读,似是十分沉醉,连有人进来了也不察觉。那小童不敢出声打扰,只是搓着手在一旁等。
钟大夫也不出声,姜曲盯着那男子,看他是真的全神贯注,还是装的样子,他小声道,“长生,先把我们放下吧。都进了人家的屋子了,这个样也是失礼。”
长生小声问,“你们能站么?”
不管能不能站,就算是五体投地那般的趴地上都比挂在一个姑娘肩上好看,姜曲道,“能。”
长生将司马鹿鸣和姜曲放到地上。因为太安静连那翻书的声音都能听得见,那男子的动作很是斯文,不急不慢的翻了一页又一页,一直到翻到第五页时才合上书。
宋容慢条斯理道,“这地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前不久钟兄才搬来,今日又多了这几个人。看来白鸾这怜悯之心渐生。”
那小童走去接过他的书,放回书架上。
钟大夫开门见山道,“冒昧前来,是想宋大夫暂且收留这几个孩子。他们惹了些麻烦,而我那没法护他们周全,也只有宋大夫能救他们了。”
宋容道,“我与你不同,你是见了老弱病残就心生不忍,可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他人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此处就是图个安静,并不想招惹麻烦。蓝儿,送客。”
他拿起剪刀剪了烛心,那叫蓝儿的小童垫着脚尖顺着数从书架上第二排取下第七本书要给宋容,顺便要把他们请出去。
姜曲瞄了一眼书名,一字不差的念道:“断缘者,谓断有为俗事之缘也。弃事则形不劳,无为则心自安。宋大夫这里的书分门别类摆放得倒是整齐,道经和佛经各放一个书架。”
宋容问姜曲,“你是求仙问道的,还是佛门俗家弟子?”
“前者。”
宋容又问,“那是鬼谷山的还是丹霞洞的?”
姜曲想这宋容是个大夫,屋中却是半本医术都没有,放的不是佛经就是道经。他能想到的只有三种可能,一就是兴趣广什么书都看,二就是想改行,在选修佛还是修道,三就是和他们是同道。
“我们是玉虚弟子。”
宋容察言观色,又是试探,“如今玉虚是何人当掌门,你们师父又是哪一个?”
姜曲答,“徐清师伯是掌门,我师父是妙众,他们两人则是弗恃师叔门下的。”
宋容见司马鹿鸣和姜曲确实有些仙风道骨,出尘之感。何况他就算不信他们,也信钟大夫为人,不会与他们合谋撒谎骗他,“玉虚弟子怎么会到这里?”
姜曲坦白道,“是被两只小妖拐来的。”
姜曲还以为他们留下是有希望了,才有问必答,没想到那宋容问了这么多,最后却来了一句,“既然是玉虚弟子,本事应该不差,就算不躲在我这,也能保全自身才对。我不想惹麻烦。”
钟大夫道,“这地方的妖怪都吃荤食,都不做素菜。上一回菊香炒了一道青菜,你不是说味道好么。这丫头的手艺远胜与菊香,色香味俱全,留她下来给你做几顿饭菜也好。”
宋容淡漠道,“不必了,我正打算戒掉这口腹之欲。”
长生想到口腹之欲也要戒?他是辟谷还是绝食?钟大夫又想了一个留下他们的好处,“你不是喜欢下棋么,这两个小子富贵人家出身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字写得好,也会下棋品茗。”
“不需要,这些蓝儿也会。”
宋容一直拒绝,司马鹿鸣的傲气也上来了,“不愿意也不必勉强。宋大夫说得对,既然是玉虚弟子就该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自保。”
钟大夫头疼,这些孩子就不能别这么傲气么,他都事先交代了忍一忍百忍成钢,这宋容阴晴不定,要是他那语气把宋容惹怒,那更是没法谈了。
钟大夫刚要作揖代司马鹿鸣赔不是,却听到宋容道,“我想喝豆浆,屋外有个石磨,你们要是能用石磨磨出一碗豆浆给我,我就收留你们几日。”
钟大夫道,“他们两中了迷药,暂时还使不上力。何况你这石磨不是喊过十个妖怪来合力推也没推动么。”
长生摩拳道,“我可以试试。”
宋容让蓝儿去泡豆子,钟大夫道,“傻丫头,你怎么就答应了呢,这宋大夫的医术了得,曾经有小妖来求诊,他的条件就是让他们推动那石磨,却是无一成功的。”
那石磨与一般的石磨不同,是用燕山上的黑石做成的,即便是只有拇指大小也是比普通的鞠那样大的石头要重上许多。
姜曲笑道,“长生你尽管试试,得就得,不得就算,不必觉得有负担。”
钟大夫念叨他们年轻不懂天高地厚,姜曲却想那宋容是有意刁难,就算不答应一味的求,他也未必会改主意。
蓝儿端出一碗泡水的黄豆,脸上是笑嘻嘻的,因为等着看他们笑话。长生接过碗,出到门外,将黄豆和水一块倒进磨眼里,她试着推了一下磨上的木柄,石磨纹丝不动。
蓝儿捧腹大笑。
长生蹲了下来,想从那两面的结合处看出什么来,宋容问,“要放弃了么?”
长生道,“不是,这里头好像有什么卡主了,所以动不了。”
蓝儿敛了笑,里面确实塞了东西,是宋容让他动的手脚,以防万一,怕真有妖怪推动,塞了快铁在里面的立轴里。那些妖怪很是好应付,脑子简单,推不动就以为是本事不够大,也没往其他地方想过。
蓝儿道,“你别推不动就找理由,这里面怎么可能有……”他没说完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是见到长生抬着司马鹿鸣和姜曲的,但这两个男的加起来三百斤还算多的。能举得起来说明她力气比其他人大点。
但他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这石磨上面的磨扇接近五百斤了,他当时动用了很多结实的木头把这两磨扇撑起才能把铁塞进去,她把那磨扇抱起夹在腰间,左手往轴心处摸了一下,把铁块拔出来了。
长生把那铁块给他们看,她没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他们找出症结了,这石磨修好了,以后就能磨豆浆了,“真的塞了东西的。”
姜曲意有所指的笑道,“难怪谁都推不动了。”
长生把磨石放回去,推动石磨磨了一碗豆浆,她端去给宋容,现磨的豆浆最是新鲜了,“宋大夫,豆浆。”
蓝儿都不敢看他家主人的脸了,垂着头听到宋容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喝吧,你们可以住下来了。”宋容转身回房,蓝儿跟上他,走几步后回头朝他们瞪眼。
姜曲见长生真要喝那豆浆,摁住她手道,“这石磨也不知放了多久了,这豆浆至少该热一热,不然拉肚子怎么办。”
钟大夫道明日让菊香送些衣物过来,又交代了他们要事事小心就回去了。姜曲这时才想到还有一个很是重要的问题没有问,“我们睡哪?”
……
长生是随遇而安,睡哪里都得,只要有个屋檐遮风挡雨就好,所以尽管是睡在檐下还是很快就睡死。但司马鹿鸣和姜曲不得,睁着眼到天亮。见力气恢复了七成,很是自觉,即便没有弗恃督促,也是闻鸡起舞。
蓝儿拿着盆要去打水,踢了一下挡在路中央的长生,拜他们所赐,他也没睡好,他年纪小,就是要吃饱睡好才能长高,偏被他们吵了,他要是一直都这么矮,他就找他们算账。
蓝儿挑衅道,“花拳绣腿也敢来显摆。你要是有胆子,我们比一场。”
姜曲笑道,“那可不得,我们不欺负小孩子,以大欺小,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都没打,你就知道你会赢么。”长生睡眼惺忪,还没完全清醒,蓝儿把盆塞给她,使唤道,“寄人篱下的,不干活不给饭吃。那有口井,去帮我主人打盆水,我家主人洗脸都用温水,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你打好水后,去厨房烧半锅热水倒进盆里端过去。”
长生抱着盆站起来往水井方向去。
姜曲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样嚣张,再不教可就来不及了,你可别拦着我。”
司马鹿鸣回道,“我有拦着你么。”
长生打了水,回到檐下就见姜曲和蓝儿正在切磋,说切磋已经是好听了,实际就是逗小孩玩呢。蓝儿打得认真,并没有发现姜曲只用了一只手,还是不管用的左手在跟他对招。
宋容站到了窗边看。
蓝儿旋身一个飞踢,姜曲背着右手,左手在他小腿上拍了一下,蓝儿便失了准头,一脚踢中了宋容细心栽种的毛茄。
盆子应声裂开。
蓝儿傻眼了,随后很快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这事栽赃给长生他们,就说是他们踢烂的,那他就能置身事外了,没想到一转身就见宋容在看着。蓝儿不知他是看了多少,是从头到尾看了,还是只看了一点。
他很是犹豫,如果宋容都看见了,那肯定是坦白从宽,道歉能罚得轻些。但如果没看到的,他道歉了,那不是不打自招了么,那到底是道歉还是不道歉。
蓝儿转移话题道,“主人,他们欺负我。”
宋容道,“你要说的第一句不应该是这句,自己领罚吧。”
蓝儿嘟着嘴,又是把这次记在他们头上。他走到墙边一个翻身,脚朝上头朝下倒立。宋容从房里走了出来,朝姜曲摆摆手道,“过两招吧。”
他随手折下一支树枝甩了两下。
姜曲右眼皮跳了,从小到大但凡是他右眼跳的总是没有好事的,所谓君子不是眼前亏,姜曲笑道,“其实我这个人遇事并不推崇动武,动武不好,伤和气……”
“废话太多!”
宋容手里的树枝朝着姜曲抽了过来,姜曲后退几步,踩上那围栏向后翻了一圈落地,站稳后再看,那替他挡了一劫的围栏断开了。这已经不是切磋了,这树枝要是抽在他身上,他就要皮开肉绽了。
这下手也太狠了,狠到他差点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姜曲抱拳道,“今日不是黄道吉日忌动武比试,不然等我算好了日子,等下一个风和日丽的时候再向宋大夫请教。”
宋容道,“我说了,你废话太多了。”
他将树枝横着抽了过来,姜曲跳了起来,树枝上生的叶子还嫩绿得很,从他脚板扫过,姜曲本来想将这树枝踩在脚底,但宋容手腕一使力,那树枝竟会转弯,绑住了姜曲的脚。
他扯动树枝,姜曲失了重心眼看就要摔地被他拖过去,却见他左手一撑,右手抽了腰间的扇子,哗一声的打开,亮出扇骨里头藏的尖片将树枝给割开了。
“根基打得还算扎实,足可见弗恃在你们身上没少下工夫。他终日疯疯癫癫的,没想到还真能收了心教人。”
姜曲道,“这世间的高人多数是真人不露相的,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宋大夫不也是如此么。”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姜曲笑道,“既然说得有理,那就不要打了吧。”
宋容抓下一大把叶子朝他撒去,姜曲念咒手中生了寒气凝了冰往外扔,冰珠子全打在了叶子上。他正打算要看清宋容下一个动作,宋容动作太快,一瞬间不待姜曲反应已是到了他跟前。
宋容抬脚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将他踢飞了一丈远。
“姜曲!”长生扔了盆,急忙跑去看他伤势。
姜曲捂着肚子,宋容那一脚虽是没踢得他五脏六腑都损伤,但也足够让他起不来了,他就说今日不宜比试了。
宋容看向司马鹿鸣,一样也是折了树上一根树枝,司马鹿鸣见他四招就把姜曲打趴下,自然不敢小觑拔了剑。长生抓住姜曲的肩将他提起来。
姜曲道,“除了师父和师叔还没人让我输得这么难堪过。”真的是毫无半点招架之力。他想着只是这人武功奇高,为何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中没听过他的名字,难道是他孤陋寡闻了?
宋容对战司马鹿鸣的所使的招数与对战姜曲所使的是一模一样的,不知是他武功太高,自信用一样的招数也能赢,还是有意的羞辱。司马鹿鸣发现宋容出手动作很快,他若不是方才站在一旁观了战,记下了出手的次数和方向,他估计也是挡不下来。
宋容一样抓了一把叶子朝他撒,司马鹿鸣想着若是用冰咒也是落得姜曲的下场,想着他会由前边攻过来,便出掌,几片叶子飘落他手心,前方已没了宋容的身影。
姜曲喊道,“后边。”
司马鹿鸣回头,同样的被一脚踢在了肚子上。他用剑撑着,单膝跪地,天生骨子里就有一份傲骨,如何都不愿在他跟前示弱倒下,除了父母师父不会再在谁面前双膝跪拜,便是只是抬头瞪着宋容。
蓝儿叫好,觉得主人是帮他出气了,看到他们被打他就开心。
宋容道,“弗恃教的徒弟不过如此,他疯疯癫癫行事不依常理,没想到你们却是被教得一板一眼。你以为打架是像你们在山上那样儿戏的练武么,不懂变通遇到高手必死无疑。”他从怀里摸出瓷瓶扔到地上,“蓝儿,带他们到那间房去休息,今夜再战。”
姜曲哀嚎道,“今夜还要打。”
寄人篱下,姜曲倒也想痛快的喊声你这破地方,老子不住了。无奈法力未完全恢复,也不知外头有多少只妖怪,不能硬拼。遇到一百只小罗罗他都不怕,就怕遇到一只厉害的有五百年以上的道行。到时就真变成盘中餐了。
宋容自然不会理姜曲的意愿,这是他的地方他要如何就如何。蓝儿噘着嘴去整理了房间,宋容的藏书不止他卧房的那些,当时建这间草屋时,特意多建了一间房来放他带来的书籍。
蓝儿道,“便宜你们了,这里的书可都是我家主人的宝贝,你们可别乱翻,这书要是折损了一点点,唯你们是问。”他重重的哼了声,关了门。
房里没床,姜曲直接趴到地上,宋容踢的是他的肚子,但那疼蔓延到后背来了,“长生,你能帮我捏捏么,我腰疼。”
长生盘腿坐下帮他按摩腰。姜曲拿了宋容扔来的瓶子,倒了一颗出来,“这可是上好的伤药,真是舍得。”
姜曲吃了一颗,把瓶子递给司马鹿鸣,司马鹿鸣倔道,“我不吃。”
姜曲猜他是在想方才哪一招使得不好。便苦口婆心的劝,他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你没听到他说什么么,晚上还要跟我们打。他那修为,想打赢估计是没希望了,但把身体养好,少输几招还是有可能的。你别钻牛角尖了,看年纪修为估计是跟师叔他们平辈的,晚辈输给长辈又有什么好丢脸的。”
蓝儿在外头喊道,“那个女的,你还做不做饭,要在这白吃白喝么。”
姜曲道,“我现在是深深明白了卦燎有多惹人喜欢了。”
长生想了想,趁着司马鹿鸣和姜曲不注意,倒了两颗药丸进手里。“我去做饭了,你们好好休息。”
菊香送了些衣物吃食过来。她不能离开太久,把东西交给长生,又告诉她宋容一些喜好,喜欢下棋饮茶,喜欢吃腊味芋头糕,让他们投其所好,尽量不要忤逆顶撞他,也就没事了。
长生看了菊香送来的食材,也多的钟大夫想得周到,送了一堆的芋头和腊味来。长生把芋头洗干净了削皮切丁,把腊肉剁碎,见厨房里又有些虾米,把它们都搅一块了放到锅里煎。起锅后就切成整齐的方块装进碟子里。
洗了手后又做了一道拔丝芋头,但这一道,她见司马鹿鸣不愿吃药,便是灵机一动把药捏碎了混进白糖里用热油溶了,淋到芋球上。她记得褚斑教过她,白糖只要不和羊肉鸡蛋一块混着吃,搭其他的吃也没事。
她把菜端上桌,喊了司马鹿鸣和姜曲来吃饭。
一直都是蓝儿做饭,他也最讨厌做饭了,所以长生来了,他就把活都扔给她做自己偷懒,因宋容不喜欢生食他才开火,都通常都是把饭煮熟,把菜炒熟就得了。
还是因菊香之前来送过几道小菜,他才知道做菜能做出酸甜苦辣的滋味,才去寻了些糖醋油盐来。
长生做了六菜一汤,宋容一一尝过。蓝儿看在眼里,想着他平素只做两道菜宋容愿意尝上两口已经算是那日胃口好了,至今吃得最多的一次就是钟菊香带了腊味芋头糕,宋容吃了四口。
蓝儿垫脚夹了一块芋头要尝他做的和长生做的有什么不同。
宋容吃到那拔丝芋头时,嚼了两下就尝出里头还加了些东西,他往长生这看过来。长生立即拿起碗筷埋头狂吃来掩饰。
蓝儿站起要夹,宋容的筷子夹住了蓝儿的筷子,“这一道不许吃。”
长生夹了芋头丸子给司马鹿鸣和姜曲,她一直不敢看宋容,直到手里的碗见了底,她不太习惯用这么小的碗来吃饭,“我能再吃一点么?”
司马鹿鸣将他那碗饭推到她面前,但师弟和姜曲虽说辟谷能几日不进食,但始终还是凡人肉身,也不能总是不吃东西。
长生又道,“我能再吃一点么?我可以给你干活。”
宋容点头,长生便是抱起脚边的饭桶,放下筷子用勺子挖着吃。蓝儿道,“你这还叫一点么,都是我七日吃的量了。”
宋容道,“食不言寝不语。”蓝儿不敢再多言,只是多夹些菜吃来泄愤。
长生道,“谢谢宋大夫。”
宋容又吃了两口便搁下了筷子,他的习惯若是放下筷子就表示不吃了。蓝儿赶紧下了椅子去端了一盆干净的水来,宋容漱了口,洗了脸洗了手。长生想起她师父,多数是吃完了就就地躺下,要不就是回房躺下,或者出屋外躺下。她竟是不知原来饭后也是有讲究有这样的礼数。
宋容道,“吃饱了就跟我出来。”
姜曲知他是要叫他们出去过招,他的肚子还隐隐作痛,他找了个理由拖延,“我还没吃饱。”
菜全进了长生和蓝儿的肚子里了,盘子干净得像是一面面铜镜能反光,连一点油水都不剩下的。
“还有东西可以吃么?”宋容弹了弹衣袍上的尘,说道。
姜曲小声道此人必然是爱干净爱到成癖了,一点点脏都容忍不了。
长生想起了之前的师父,对衣服上的污秽往往会视而不见,穿到她让他换下来要拿去洗为止他说这是不拘小节,能成大事者才能动心忍性这般的能人所不能。
现在虽是较之前干净了许多,但衣服穿三日不换的现象还是有的,也不知她现在不在,师父会不会自己洗衣服。她担心了起来,怕他又变回以前六七日不换衣服的时候,希望三娘跟着师父能多少管管他了。
宋容吩咐长生,“吃饱了把这收拾干净。”
长生点头,姜曲叹气视死如归那般和司马鹿鸣跟着宋容出去了。
蓝儿把剩下的活也推给她,“你吃了我们这么多米,要把柴劈了,水缸装满水才能睡。”他也跟了出去,要继续看宋容怎么教训那两人。
长生把饭桶里的饭挖干净一粒米都不剩后,开始收拾饭桌。把碟子放进木桶里抱着拿去厨房洗。
宋容让司马鹿鸣和姜曲一块攻上来,他一对二。长生站着看,有些觉得宋容找他们切磋,就跟早上姜曲跟蓝儿对打那般,有几分逗小孩的成分在里头。只是姜曲没动真格,而宋容是真使上劲了。
拳头打在实处,是真疼的。
姜曲倒还好被揍了会趴在地上装一会儿死,休息休息缓一缓。司马鹿鸣却是顽固,被打了立马还击,却连宋容的衣边都没碰着又挨打了。只是若不把他打得爬不起来,他还是会继续。
长生要过去,姜曲却对她摇头。爬起来换他去引开宋容的注意,好歹让司马鹿鸣喘上一口气。长生又看了一会儿,宋容是大夫,都避开了他们的要害打的。
她把碗拿去厨房洗了,又去打水劈柴。蓝儿还怕她一个人干不完特意过来看。
长生问,“我能拿两个鸡蛋么?”
蓝儿检查了一下,发现她真没偷懒,水缸里的水真是满了的,柴也全劈完了,整齐的堆在厨房角落里。他想起了她的怪力,这些活对她而言应该都很轻松,不似他力气太小光是挑水都要做半天。
蓝儿道,“可以给你,但你明天也要早起挑水劈柴。”长生答应了,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放锅里煮。
蓝儿以为她要用鸡蛋来做菜,想着宋容喜欢吃她做的菜,他要学一学讨主人欢喜,因个子矮,便搬来一张凳子来踩上去看。
长生把他抱到灶上,蓝儿嘟嘴道,“我自己可以上来,要你多管闲事。”他见长生听了也不气,反是傻乎乎的笑,又道,“你笑什么,凡间都是女的力气比男的大的么?”
“不是。”
“菊香姐姐曾经用鸡蛋给我做点心吃,你会么?”
长生又拿了两个蛋,做了蛋卷给他,蓝儿闻了闻,接过盘子跳下灶就跑。宋容不许他吃太多甜的东西,他要偷偷躲着吃。
长生将煮熟的蛋捞起来。
宋容和司马鹿民姜曲还在站,姜曲被宋容踢中第二十七脚后,觉得再这样打下去也是绝无胜算,不过白白挨那些疼痛罢了。他拉住司马鹿鸣道,“你平时是我们之中最沉得气的一个,怎么偏偏这时候乱了。你忘了师叔教诲了么,越是敌强我弱的时候越是要冷静。”
宋容见他们停下来,他也不进攻,倒是想看他们有什么对策。
司马鹿鸣调整了呼吸吐纳,姜曲道,“这人的修为远在我们之上,即便是你我懂得分身,分出四五个人来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所以定不能蛮拼。他并没有使全力,不然你我也不能趴下起来这么多回,倒不妨想办法在招式上出奇制胜。”
司马鹿鸣问,“他的招式你记下多少。”
“我可是过目不忘,自然是全记下了。”
“那就用他的招式对付他,你我一左一右夹击。”
姜曲想着尝试着也无妨,好过一直被宋容摁着打,“那就我左你右,我刚才算了,今日左边大利于我。”
宋容道,“聊完了么。”
姜曲作揖道,“我们这两个后辈有幸得宋大夫赐教感激不尽。若是哪一招使的不好的,还望宋大夫指出。”
最后一个字音一落,二人便打算先发制人冲了上去。宋容左手应付姜曲,右手应付司马鹿鸣,游刃有余。宋容是没想到他们看过一遍就把他的招式学了去,耍得似模似样但后劲不足,估计是跟他们体内迷药没完全退去有关。
姜曲喊道,“长生,帮我们记下用了几招。”他喊完便集中精神,不敢再分神。要打赢那是不可能了,但只要顶过了五招也算进步了。
长生怕影响到他们,只能再心里数着。司马鹿鸣和姜曲一同出拳,宋容掌心包住他们的拳头四两拨千斤化解了力,将他们两再一次摔到地上。
宋容拍了拍衣服,回了房。长生跑了过去,把他们两扶起,“七招。”
姜曲安慰,“也算是赢了自己了。”
长生道,“我煮了两个鸡蛋,你们身上的淤青用蛋揉一揉会好得快些。”她把蛋壳拨了,一人递给一个。
“是要揉一揉了,谁知道明天早上他会不会又喊我们起来打。”姜曲俊俏的脸也是挨打了的,只是现在浑身都痛,怕是没一块好肉了,到处淤青,当身上的痛痛得都很均匀,感觉每一处不痛时,倒是不知该揉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