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姜曲想着这么默默对着也不是回事,便先自报了家名。
神荼瞧见那碎成了两半的卒,问,“这是谁弄的?”视线扫过长生他们三人,见长生手上带伤,遂冒出一个念头来,但又觉得是想多了,这不是一个凡人干得出来的。
长生心想着精神要放空,不执着于右手上的痛,那就不痛了。可过了好一会儿,发现这样的自欺欺人果然还是难骗过去的,她还是痛,“我打碎的。”
神荼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办到的?莫非身怀异宝,用了什么神兵利器?”
长生想了想,“先对准那两颗棋子,再一拳下去,就像敲核桃那般,再收手也就得了。”就是敲象棋比敲核桃困难,这比核桃硬,但步骤是一样的。
司马鹿鸣道,“还未请教。”
郁垒盘起腿道,“仙凡有别,本不该轻易在尔等凡人面前显露真身。但在这虫具里法力全失,今日落难遇见了也算是应了一个缘字,我们便是神荼和郁垒。”
神荼和郁垒本以为他们会大吃一惊,若是纠结于繁文缛节的,免不了还要三跪九叩顶礼膜拜一番。
姜曲作了揖。
没想到这两位失踪许久,差点间接令帝都的百姓都命丧妖怪口中,原来是身陷在这虫具里了,绕来绕去缘来缘去,那时金虹所谓天人的劫,竟又是叫他们撞上。
姜曲道,“我在帝都见过二位的画像。”
郁垒笑道,“曾经在夜里抓妖时,不小心显了灵被一个画师见过,便绘了我们的画像,又是建庙供奉,又是贴在门上庇佑一方,那些百姓倒也是虔诚得很。”
长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自打他们失踪后,帝都那些虔诚百姓已将他们的画像全换成了重明的大公鸡画像了。是现实了些,但既能当得成神仙,应当也不会为这些浮云般的虚名所计较吧。
司马鹿鸣问,“二位怎么会被困在这虫具里?”
神荼道,“遭了暗算,被一男的,也没看清面貌,只知道应该不是凡人,用那虫具就把他们吸进来了。然后走到这,这象棋突然动了起来,要活物生祭,我们是神仙怎能屈服如此邪物,只是没了法术,拼尽全力不敌,反倒都祭了这象棋。”
长生奇怪,“不是只用一个活物来祭么?”
姜曲道,“上面是这么写的。”但规矩不是他订的,神荼和郁垒是神仙,哪知道做这副象棋的能工巧匠是不是还把祭品还分种类,一个神仙算半个活祭。但这想法他可不敢说。真是这样,那不表示一个神仙也就相当一个凡人一半的价值,还不如一个凡人。
司马鹿鸣问,“那人是和二位一道的么?”
神荼将身边躺的人脸转过来,不认识,“估计是和我们一般被用来做祭了。你们进来时外边是什么日子了?”
司马鹿鸣道,“四月十六。”
郁垒担心道,“我们居然消失了数月,这凡间的妖孽若是知道我们不在,怕是要祸害百姓的。”
姜曲道,“二位不必担心,外边天下太平。”那日重明大显神威,双翅一展一瞬就肃清的帝都大街小巷,妖魔鬼怪无一不是闻风丧胆抱头鼠窜,倒也没敢再出来闹事。何况他爹身体已经无恙,也自有应对的良策。
神荼自然也不知他们不见这阵子帝都发生的事,只道,“帝都有法界,即便我们不在,也生不出大乱。”神荼拍了拍身侧那人的脸,“醒醒。”
那男人坐了起来,揉了一会儿脑袋,只等眼前能看清楚了,见到身边多了这么些人,也是如神荼郁垒那般的反应,沉默着想先弄清楚状况。
姜曲想着是否该先铺垫一句我们不是坏人,再接着往下,但想着这是个男的,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就把那句省了,“那棋子碎了,你便从里头出来了。”又是先自报家门一番,再问那男的情况。
男子道,“我本是魔君宫中的奴仆,专是负责打理魔君从他处移来的花草。上一任魔君死后,接任的那位并不喜欢我,便把我扔进了虫具里自生自灭。”
司马鹿鸣问,“你叫什么?”
男子回道,“雅就。”
司马鹿鸣还有话想问,长生的肚子饿了,像行军打仗两军交锋时敲的战鼓一样咚咚咚的响,长生后悔被吸进虫具里时没有牢牢抓紧那菜篮,里面有鸡有鱼还有豆腐,若拿进来了还能烤着吃。
雅就道,“魔君的花草都是我来打理,这里的草木虽许多是带了毒性的见血封喉,但有些结的果是能充饥的。你们饿了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找。”
司马鹿鸣和姜曲倒无所谓,辟谷,四五日不吃也成,但想到长生一顿不吃,那比要了她半条命还惨,尤其她现在还是伤员。司马鹿鸣与姜曲对看了一眼,姜曲挑挑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留心些就是了,先给长生找吃的再说。
司马鹿鸣道,“有劳。”
雅就领着他们进了林子,姜曲特意又看了树皮,想着之前猜测的果然不错,棋子没被长生砸碎前树是动的,他之前是一路顺着在挨棵树上标记了记号,现在再看,那些记号变得零零散散的,走了十几步才瞧见一棵划了横线的。
穿过林子,雅就四处张望,似在辨认哪些能入口食用的。
长生发现这上一位喜好务农,可惜没有脚踏实地一展所长做个农夫而是可能一时不慎入错了行的魔君种的奇怪花草品种比她想的多。
长生踩过一堆落叶,突然就听到痛苦的尖叫,她还以为踩到了什么动物,缩了脚。雅就道,“这是迷迭香,喜欢生在阴凉处,外形像是枯叶,受了外力的压迫就会发出惨叫。”
长生抬脚跨了过去,回头看那堆落叶,见叶面被虫蛀出一个个孔,单看外形,真辩不出与一般的叶子有什么不同,她想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雅就走到前边一木架,那木架是两棵奇形怪状的大树枝桠交织缠绕而成,不知是天然的还是后天人为所致。
司马鹿鸣生了火。
木架上垂下许多藤条,藤上结了果子,像丝瓜,外皮有一粒粒凸起,雅就摘下一个,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把外壳砸坏,取出里面的果肉递给长生,“这叫神仙果,是上一位魔君从灵墟圣地移植来的,清甜可口,服用可以养颜去毒。”
可不可以养颜没什么关系,能吃就得了,长生要接,司马鹿鸣轻轻拉住她右手,不提醒她就用伤手了,免不了又受一番疼。
雅就看了看司马鹿鸣和姜曲,笑了笑,掰下一片果肉先吃了,“几位放心,真是没毒的。”
姜曲笑道,“兄台多虑了,我们可没这么想。”他也用石头将外壳砸了,壳扔了剩下果肉给长生,长生先供了两个果子给神荼和郁垒,没香,这样应该也得了,供神讲的就是这份诚心。长生不想一人独享,让司马鹿鸣和姜曲也一块吃。
那果肉真是滋味清甜。
神荼赞许的点点头,这小辈,算是懂礼数的,尽管他们不吃,也当算是受供奉了,神荼问,“你们进来多久了?”
这虫具里看不到星辰日月,只能估摸着,“应该没超过一日吧,我们想着把这虫具都走一遍,应该能看到堵住这虫具的塞子,再推开。”
雅就拿起神仙果的硬壳在松软的土壤上画了一个方形,“这虫具是这般模样的对吧,就似酒壶倒酒那般,把你们吸进来的时候必定是横着的,口对着你们,可等你们都进来了,塞子堵上,虫具别在腰间上,这虫具便是立着的了,所以你们即便把这里都走完了,怕也难发现什么。”雅就往上指了指,“塞子在上边。”
姜曲道,“上头也是看过的,并无发现。”
雅就道,“自然是没有发现。虫具是两层的,你们跌到了底层。这个虫具是用魔君的骸骨打制的,魔君年轻时征战四方,落下不少伤痛,背脊有一块骨头当初是被打穿了一个孔的。”雅就在那方形中间画了一竖,又在一竖中间画了一横,给他们指明那孔的位置,“工匠打制虫具时用的正正是这块骨头。”
姜曲关联道,“所以我们被吸了进来穿过中间的洞掉到了底层。”还真曲折。
郁垒道,“你知道得倒是详细。”
雅就恭敬的回,“小的本来就是魔宫里的仆人,跟着上任魔君久了,自然知道这些。想来这一任魔君百般看我不顺眼,也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了吧。”
姜曲叹气,“也就是说要出去得先想办法爬上那个洞。”如果法力还在御剑离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问题就是现在法力全失,姜曲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到底是变得多小,他才会觉得这上面跟天一样高。
长生想道,“既然我能打碎棋子,要不我试试,能不能把虫具打出个洞来。”反正她还有只左手能使。
司马鹿鸣拉住她,真是怕她一冲动,两只手都给废了。
姜曲拜托道,“长生,你伤成这样,出去我们已经不懂如何和师叔交代了,要是你再伤上加伤,师叔还不得用他那鞋子把我们熏死。”
雅就让长生三思,“这虫具和棋子不同,棋子用的是手指骨,可不比后背的骨头硬。姑娘若一拳头下去,虽不能说绝无可能打穿,但估计以后也是要落得残废的。
姜曲赶紧附和叫长生打消念头,“你炒不了菜,以后就得我和鹿鸣炒了,师叔要吃了我们做的饭菜……你也不想我和鹿鸣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背上谋害的师叔师父的罪名吧。”他看向雅就道,“兄台既然对这虫具这般了解,可有上去的办法?”
雅就摇头,“暂时未想到,且即便上去了,怕也是空欢喜一场的。”
司马鹿鸣问,“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