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谧得可怕,无论黑衣女人还是乔小七,又或是惊得一动不动的云华海安栋,都在等着公孙天城的决断。
灵界第三剑神、断空剑,乔小七只听说过二十八星宿妖仙,从未听过有如此称呼,但是不是实至名归都好,以公孙天城的灵力,灵感上人之流根本不值一提,要杀死幻虚宫三人不过挥手即可。这般强大的仙人,黑衣女人若取信于他,乔小七将万劫不复。
拾起了地上的几只五爪蛇,公孙天城打破了沉寂,端量了形貌独特的五爪蛇片刻,嘿嘿笑道:“有点意思,正好给老子泡酒喝。”抹了把酒糟鼻子,他随意地又抓了几把五爪蛇,将其放入衣袖,那衣袖虽小却像无底洞一般,装入多少东西也填不满似的。
待心满意足,公孙天城招呼道:“丫头,前头带路。”
乔小七心头一震,这便说明公孙天城不愿相信他,这样一来何人能救花青瑶?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一试,他立马急道:“前辈请留步,晚辈有冬皇墓地图相送,前辈又何必仰仗他人。”
公孙天城驼着背,双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的沉声道:“老子可不是来让你们这些小娃娃糊弄的。小子,看在同为妖族的份上老子已救了你一次,劝你赶紧滚回去,莫要再给妖族丢人。”
黑衣女子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公孙天城,这番话摆明了是要打消她带走乔小七的意图,但在父王的命令和强大的公孙天城面前,她只能选择暂时忍气吞声。然而乔小七却丝毫没想到公孙天城的好意,他为了救回未来的双修伴侣已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
再也没有希望赢回青瑶,心里只想着青瑶在他面前为数不多的音容笑貌,乔小七的心头很疼。他不明白为何花青瑶凭白要遭此横祸,分明十分强横的公孙天城又为何不肯为同族出头。他天真、恼怒地想道,只要自称妖族的公孙天城肯略微动动手指,无论是黑甲老者还是黑衣女子都远非其敌,为何!
“公孙天城!”乔小七猩红的双眼看不到境界上的巨大差距,他只顾着大吼道:“你见死不救,你算什么妖仙、算什么同族,在下羞于你为伍!”
突然顿住了脚步,公孙天城惺忪的双眼闪出凛冽的寒光。见势不妙,海安栋远远躬身施礼,道:“公孙前辈息怒,请听晚辈一言。小七的双修伴侣被这位郡主的属下掳走,所以难免心中怨恨,只是没想到竟波及到了前辈,还请公孙前辈高抬贵手。说起来,小七的双修伴侣乃竹妖出身,与前辈亦属同族。”一躬到底,海安栋的手心冒着汗,年纪长些的他从前也听说东莱国大妖向来视天下妖物为同族,且极其护短,不知这位怎么看都是人仙的断空剑是否也如此、气度又如何。
听了这番话,公孙天城的双眼逐渐又变得惺忪无力,看了看乔小七,又看了看乔小七手中的仙剑虚妄,道:“剑是不错,人就不怎么样了。罢了,老子全当是放屁了。”言罢,黑衣女子四人带着公孙天城消失在通道深处。
颓然坐在了地上,乔小七无力地低首沉思。凭借一己之力他可以杀掉云鹏,与灵感上人一战,他可以倚仗众人之力,而如今,面对远超预计的千岛国郡主还有披着人皮的妖仙公孙天城,又有何计何策。第一次,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是多么可耻,枉费了师母的好意,送掉了花青瑶的性命。
“太师叔不必烦恼,只要回宫,宫中长辈必然有办法。”云华走过来一边劝道,一边在乔小七身上逐一查探伤势。
海安栋仔细看了看公孙天城从白玉墙壁之外撞开的大洞,道:“云华所言甚是。依我看,不如暂且从此处出去,我看方才那郡主的脸色,似是还会卷土重来。”
二人的一番好意,乔小七自然领会。但回宫又有何用,宫中的那些长辈此时都在与千岛国拼杀,只剩下一些连自己也比不上的小辈,回宫不过是做了缩头乌龟,即使之后花青瑶侥幸被千岛国人救了回来,自此也将暗无天日。
那么,还能做些什么。乔小七抬头看着云华和海安栋,云华遍体鳞伤,却不顾自己也要给他敷上草药,而海安栋的肩头早就有重伤,也依然陪着自己走到了现在。再也不能这么下去了,这么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有些时候付雁诚是对的,万事以自己的性命为重,绝不轻易以身涉险。
“你二人不必再跟着我,马上折回去叫上其余人等,一起回宫把此间事宜禀报师门。如果明风和云墨非要跟来,你二人制住他们想必不会费事。”
乔小七已经动身,海安栋见其仍然不改一根筋似的性子,急道:“师叔万万不可,前方是龙潭虎穴,不如一同回宫从长计议。”
感情的事女人最是通彻,云华看着乔小七只盯着前方的空洞眼神,便知道无论如何说也无法劝得乔小七回头。摇了摇头,云华道:“太师叔不会跟我们走的,按着太师叔的吩咐,我们折回去罢。”
没有了云华的掌中火,乔小七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根火折子,一个人默默地行走在主墓道。火光微若萤火,看不到多远,也许,这样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因为他不必看到地上滴落着的花青瑶的血,哪怕下一刻他就会遇到致命的危险,他也不愿看到一路没个尽头的斑驳血迹。
他故意停止了思考,故意将眼光散乱着,当他的蛇尾碰到了一样东西,他终于有了知觉。盼望着不会是未来伴侣的尸身,他低下头,看到只是一段三尺余宽的巨大蛇身,不由得松了一口长气,然而随后定睛一看,这蛇身竟然是夜龙。
没想到曾暗示自己的同族横尸于此,乔小七嗟叹着蹲下身来,触摸着蛇尸。入手冰凉,即使是蛇类也不该如此,怕是早已死去多时。巨大的蛇身上布满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一些明显是五爪蛇的利齿和刀剑所伤,而更多的是旧伤,那驭兽山的上官钧平日里定不少折磨与它。
想到此处,乔小七不禁更加嗟叹,与夜龙相比他是何其幸运,至少他有老爹和师尊的垂怜,又有师母定下双修大事,夜龙又有什么?
双手抱住夜龙的尸体微一用力,硕大的蛇身便滚落到墓道一旁。同族已死,他不能将同族的尸体好生安葬,只能做到不会再被人践踏。
但就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候,不知怎么,他觉得夜龙的蛇身在不断地回温,似乎要从假寐中苏醒一般。乔小七重新把手放在夜龙的鳞片上,只是感觉微微清凉,全无方才的冰冷。
惊疑之下,乔小七勉力打开了阴阳妖瞳,只见夜龙的灵力由点点星光慢慢汇聚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