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此打击,乔小七虽端坐着,心下却忐忑不已,他不知道该不该出言询问身世。本来打算给师尊留个好印象再问的,这下计划全乱了。
这件事情于他而言重要无比,他不想在师尊不痛快的时候询问,否则师尊一个不高兴,漏过了某些细节,那就糟了。但是,如果不问他心里又痒痒,几次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所以此刻他的模样实在是怪异无比。
玄隐看出了他的不对,关切地问道:“小七,是不是还疼痛?是就告诉为师,莫要逞强。”
“不是,师尊。”乔小七犹豫再三,理智终究没战得过那口银牙:“徒儿一直想问,我究竟是在哪里被您捡回来的?”
“你六师兄没跟你说过?”玄隐疑惑道。
乔小七摇摇头。
玄隐轻合双目,长叹道:“你六师兄当年与你一样,就在这里,端坐在我面前。那时他年少有为、正义凛然,性子也是天真,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可不知何时,他竟变得如此狠心。也罢,为师就给你说说。”玄隐若有所思,说:“当年为师周游灵界,归途时察觉一座叫作末崃的小岛妖气冲天,似乎是有高人在打斗。为师本想去劝说一番,可到时一看,已无任何妖族气息,想必有一方是得手了。继而你六师兄见你在一座山上孤零零地坐着,甚是可怜,便将你救了。”
“六师兄……”乔小七没想到自己和海中青还有这等缘分,但询问身世要紧,他转念急问:“然后呢,有没有见到我娘?”
玄隐仔细看了看乔小七,道:“为师已说过,末崃岛已经没有任何妖族气息,恐怕……”
“不可能!”乔小七不敢听“恐怕”之后的猜想,他似乎忘了礼数,激动地说:“师尊,弟子明明记得,娘亲的蛇身有几百丈之高,气息也磅礴如山,怎可能轻易被打败!”
玄隐没有回答,他目光如水、面色平静,与乔小七两相对视良久。
在师尊平和的注视下,乔小七激动过后,渐渐平静下来。以为师尊动了仙怒,他神色一黯,道:“对不起师尊,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无妨,为师没有生你的气。”玄隐微笑道:“只是你那时最多两岁,不该记事,可能仅是梦中所想罢了。”他叹道:“你小小年纪失了父母,又在含涧山受了许多委屈,有一些偏执想法为师理解。”
除却海安琦,已经是第二个人对乔小七说他记忆中的娘亲不是真的。海安琦那时年纪也小,也许是童言无忌,但如今,师尊这般仙人也这么说,令乔小七不得不相信事实的残酷——记忆中的娘亲确实不曾存在过。
是啊,乔小七苦涩地想道,哪有几百丈的蛇妖,又哪有那么美丽的眼睛。但是,他的脑海登时浮现出自己哭闹时娘亲的温言细语,饥饿时娘亲温暖的胸膛……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李先生那句“上跪父母,下跪贤君”,乔小七永不敢忘。他说:“师尊,我想去末崃岛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实在找不到,就对着那座山拜一拜也好。”
“为人子,当如此,但现下最好不要。”见乔小七心切,玄隐道:“当日末崃岛的妖气直欲冲破天际,为师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妖力。若所料不差的话,你那仇家的法力恐怕比为师只高不低。
“所以,你暂且莫要与此事扯上任何关联,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免得过早被仇家盯上。待你仙法有成,为师亲自陪你走一遭,将此事追究到底,那时是非自有公论。”
乔小七尚且年少,哪会如玄隐一般考虑周全。听了师尊的话,他颇觉有理,心中不禁生出感激之情,道:“多谢师尊提点。”
随后,师徒二人仍然对坐。玄隐合上了双目,看不出什么神色,似是神游了一半。而乔小七受了师尊的一番指教,也放开了心中执念,安心休憩。
端坐了良久,玄隐睁开双目,问了问乔小七身体还有何不适。乔小七活动了下筋骨,并没有觉得半分不妥。而后,玄隐凭空变出两把仙剑,师徒二人一人一把。
“开始吧,你仔细看好了。”
乔小七方一站起,“呼”的一声劲风吹过,玄隐与他手中之剑即刻飘飞起来。
丝丝霜鬓、细长白眉,翻飞狂舞,手中之剑破空之音“嗖嗖”作响,玄隐的剑法由慢至快,由快至极。
乔小七几乎不敢相信,鹤发童颜的师尊刚才还坐在地上不动如斯,仿佛如寻常老者一般,此时剑法竟迅快至极,鼎盛时,动作如魅似影,若不是瞪大了眼睛,只怕要看不清了。
但只是看了片刻,乔小七发觉师尊的剑法与海安栋所演练的剑法有些相似,甚至几个动作近乎如出一辙。含涧山乃是幻虚宫支脉,剑法类似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有些动作明明和海安栋如出一辙,但师尊使起来就不太一样。
一炷香的时间,玄隐的剑法又由快至慢,渐渐收式。待站定,玄隐道:“小七你试试,能记下多少就使出多少。”
乔小七吐吐蛇信,想了想刚才师尊的一番演示,然后持着价值不菲的仙剑,舞动起来。
那把仙剑在他手中耍得也是有模有样,除了脚步不能学,速度也不甚快,其余处皆有玄隐的三分风采。玄隐越看越是惊奇,后来目光逐渐显出几分思索怀疑之色。
乔小七知道肯定瞒不过师尊,收式后,不等玄隐先问,他主动说道:“师尊,含涧山剑法徒儿曾偷窥过,与师尊的剑法有两分相似,所以我比较熟悉。”
“你倒是诚实。”玄隐笑道:“你虽然学得快,但剑法太过生硬,只得其形不得其意,还有许多地方应该是你胡乱揣摩的,中青该不会如此教。”
一语道破机巧,乔小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显得颇为尴尬。
“你初学剑法,不懂剑术精要再正常不过。这几日,为师就与你对练,哪里不对路,你逐渐就会体悟到。”
终于有人对练了,而且对手还是师尊这般高人,乔小七精神倍增、兴奋难耐,迫不及待地与玄隐战至一处。
几番试探,乔小七很快知道了自己的短处,并不断变换、修改剑法,其间玄隐不住点头称赞,不时叫停指点。
直至晌午,乔小七仍浑然不知劳累,若不是玄隐提醒,他恐怕还要继续对练下去。
一坐在青石上,一股乏力感、饥饿感突如其来,恰恰此时,端着美味佳肴的珊儿款款而至。
下午玄隐另有他事,不便再教导乔小七,于是乔小七在院中自行练习着剑法,累了就在屋中翻看书架上的杂趣。这一看,竟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已到晚时。
晚时,慕红带着珊儿来过一次,问了几句就把时间让给了乔小七,乔小七便与珊儿兴奋地讨论着各自的趣闻,一直聊到深夜。
看来珊儿也无甚修仙天分,据她自己说,一天下来把师母气了个半死。看她对仙法懵懵懂懂的样子,乔小七便知她还不如自己理解得通透。对此,乔小七一边安慰着,一边颇感仙道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