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梨花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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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若愚匆匆从内堂出来,对着座上的袁公公深鞠一躬:“哎呀,恩公,早就要去看您,回来事情一牵扯,就耽搁了,倒让您自己来了,真是惭愧,惭愧……”

“我还有事,得紧着回去,就不跟你客套了,这样吧,长话短说,”袁公公直奔主题:“我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若愚连忙靠近了过来。

“你可知道,当年康王爷是极爱梨容的?”袁公公低声道。

若愚心里一动,梨容?袁公公应该不会莫名其妙地提到梨容,他忽然有了些预感出来,于是缓缓地回答道:“我知道,因为康王爷名声不好,所以叔父和婶娘不愿把梨容许配给他。”

“康王爷一直对梨容念念不忘,”袁公公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听康王府里传出的消息,说是康王爷知道梨容没死……”

尽管关于梨容的最新消息,若愚已有思想准备,但袁公公如此直接一说,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梨容没死,他须臾间又腾起无限希望和惊喜来,却转瞬消失,只讪讪道:“这怎么可能?她要是没死,这么长的时间,又是藏在哪里呢?”

袁公公悠然一笑,故弄玄虚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愚沉吟片刻,低声道:“请公公明示。”

袁公公望了望四周,把声音压得很低:“就在你家丫环在城隍庙被烧死的那天,听说,刘将军家在昭山脚下救回一个女子,据说长得极象梨容……”

“无巧不成书啊。”袁公公意味深长地看若愚一眼。

若愚轻轻地点了点头。

厚木正蹲在地上给花培土,容儿弯腰在剪枝。

“三公子,有人说是你的同学,要见你。”下人来报。

“谁呀?”厚木有些不耐烦。

下人回答:“他说他叫陈若愚。”

厚木和容儿同时一惊。

他此时前来,绝不是什么好事,也不会就此离开。厚木想了想,还是决定一见。

听见陈若愚三个字,梨容已经有些失色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到这里,一定是嗅到了什么风声。她隐隐地已经有了些不祥的预感,若愚是冲着她来的,刘家这个避风港,她是呆不下去了。

她想躲避世间的纷争,却奈何事与愿违。

厚木匆匆地往前厅去了,梨容想了想,还是跟了出去。

前厅里,若愚慢慢地品着茶。

梨容没死的消息,带给他的,岂止是震惊。他有一百个理由怀疑,也有一百个理由相信,无论袁公公说得多么悬疑,他都希望梨容还活着的消息是真的。

这是上天对他的垂怜,给了他一个重新来爱梨容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好好地爱她。

他喝一口热茶,想着,现在紧要的,是要让厚木交出梨容,只要梨容跟他回家,就一切都好了。

“若愚兄,好久不见啊。”正想着,厚木已经进来了。

若愚站起身,微笑道:“仁兄别来无恙啊?”

“无恙倒是无恙,但要论成就,比起你这位同窗好友,可就惭愧了。”厚木招呼他坐下:“难得你来府上,有什么好事啊?”

若愚低下头,片刻之后,抬头直视着厚木的眼睛说:“听说你家去年秋天曾在昭山脚下救了一位姑娘,可巧那天,我的未婚妻梨容也正好走失,最近有些传言,说你家救的姑娘与我那未婚妻相貌相似,你知道,我找梨容也很长时间了,所以,想来看看究竟……”

厚木笑道:“你放心,是你的未婚妻我绝不强占。只是,梨容我也见过的,我只能告诉你,这姑娘不是梨容,她是个哑巴。”

“我不过是想见个面……”若愚并不含糊。

“说了不是嘛,有见面的必要吗?”厚木坚持:“那姑娘并不喜欢见生人……”

“如果你实在不肯,那我就只好先礼后兵了。”若愚脸上还挂着笑,话语里已经不客气了。

“先礼后兵?如何兵啊?”厚木懒洋洋地问,无所谓的口气。

“拿了我的婚书,请衙门做主。”若愚已经有些变了脸色:“厚木你既然不肯痛快一点,我不能见,那就让衙门的人带了我来见,到时候,不好看的,可是不是我陈若愚的脸色,而是你刘家的门厅无光了……”

厚木悠然一笑:“那就去找衙门吧……”

若愚本不想翻脸,但没想到,刘厚木居然如此难缠,他仗着刘家势大,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怒火万丈,却深知此时不是翻脸的时候,于是强压着怒气,说:“厚木你不顾忌我们同窗情谊,我却敬佩刘将军为人,在去衙门之前,我会先知会你父亲一声的。”

他说:“刘将军应该知道,拐带人妻论罪当诛,如果罪名成立,若不绑你,恐伤刘将军一世英名啊。”

厚木脸色终于变了,他拉下脸,冷冷道:“你想拿我父亲来压我?我也告诉你,刘家的大门,看哪个衙门的人敢进?!”

若愚见厚木先撕破了脸,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站起身来,正色道:“我有婚书为凭,不行就直接进宫面圣,让圣上来定夺!”他说:“我可是两江采办,虽无官衔,可也有资格朝圣的!”

厚木一顿,又气又急,两人当时就僵持了下来。

“吱呀——”

门页忽然轻轻一响,应声而开,梨容慢慢地走了进来,站定了,望着他们俩。

刚才的对话她全听见了,此时,若再不现身,厚木和若愚翻脸事小,要闹到朝廷去,刘家受牵连就大了。她当然不能,将刘家置于拐带人妻的境地,被自己拖累。

厚木看着梨容,默默地皱紧了眉头。

若愚望着梨容,微微一笑。

她默然而立,什么表示也没有。

这就是梨容!

若愚的心头,是重重地一撞。尽管听了袁公公的话后,他就猜想到这个结果,可是这一刻,再看到梨容,他的感觉,就真的是恍如隔世。

“看清楚了,她不是梨容,只是很象而已。”厚木慢悠悠地说,眼睛,望着梨容,他希望,她能听懂他的意思,只要她不承认,若愚就没有办法。

可是,若愚已经走近了梨容,他轻轻地拿起了她的右手腕,翻转过来。

她的手掌心,赫然是一个黄豆大小的暗红色瘢痕,这是簪子的刺痕,尽管过去了那么久,它已经愈合,却还是能让他回忆起当时的点点滴滴。

他的手指轻而怯地触摸了一下瘢痕,却忍不住鼻头一酸,几欲泪下。

她表情平静如初,一言不发。什么都可以遮掩,这瘢痕却要暴露一切。刘家这美丽安详的避风港,她是不能久留的。

他缓缓地放开她的手,柔声道:“梨容,跟我回去吧。”

“我说过了,她不是梨容,”厚木只看见若愚执起梨容的手掌看,虽不知道内里情由,却也感觉情势不妙,一听若愚要梨容跟他回家,马上就急了,叫道:“她是个哑巴,梨容可不是哑巴——”一双眼,紧张巴巴地望着梨容。

梨容静静地转过头来,凄然一笑,低声道:“厚木,我不是哑巴。”

“你怎么可以承认?你不能承认啊!”厚木大惊失色,却也痛心疾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死劲地摇晃道:“你疯了吗……”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梨容轻声道:“我终究是要离开刘府的……”

“不……”厚木绝望地叫道。

“你们照顾了我这么久,还替我爹爹平反,我不能那样自私,置你们与不顾,”她低声道:“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在刘家的日子,我很开心……”

“不……”厚木知道大势已去,梨容他已然留不得了,惆怅之间,还是不愿接受和面对现实。

“厚木,”她微笑着,柔声安慰他:“一生之中,能有这样轻松愉悦的相处时光,即使再短,也足以让人留恋,就如同鲜花,酝酿一生,花开一瞬,已是无憾。”

“梨容……”厚木不禁潸然泪下。

她浅笑着,带着宿命的从容,转过身,翩然离去。

面对那不可预知的未来,将过往留在了身后。

“梨容,这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若愚体贴地伸出胳膊,给梨容做下车的扶撑,梨容并没有碰他,而是蹲下身,自己用手扶着踏板下了地。

他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难过。

她静静地站在门口,仰起头,阳光下的门楣,陌生而又熟悉。

陈家别院,已换上了谢府的门匾。

“皇上已经下旨,发还了谢家的家产。”若愚轻声道:“先进屋再说吧。”

一丝冷笑滑过她的嘴边,须臾消失不见。

进了屋,便是他的天下,要如何向她讨债,当然不会在这大门口,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然,人们如何会对他陈若愚金屋报恩啧啧称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