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愚用力拍着谢府大门,过了许久,小碧才来开门,拉开一条缝,身子还堵住了,不让他进去。
若愚急了,恼火道:“你反了你,门也不让我进!”
“小姐说不方便见你,请少爷过几天再来。”小碧瑟缩着回答。
“搞什么鬼!一来又是不方便,一来又是过几天再来,我今天,非要见见梨容!”若愚一气,就硬闯了进来,直奔梨园而来,一边走,一边数落道:“不就是白颜的事么,都过了大半月了,还生我气?!为了一个丫环,犯得着吗?!”
伸手一推梨园的门,气势汹汹的模样忽然就变成了低眉顺眼,一路小心地走进来,轻声喊道:“梨容,你在吗?”
听香楼,大门紧闭。
若愚的心忽地一沉,猛一头扎进去,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气。
“人呢?”他转向小碧,声音都变了调。
小碧回答:“袁公公说,小姐的去向他可以告诉你。”
若愚登时明白了,这个老东西袁公公,定是把梨容送去和亲了,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小姐走了几天了?”
小碧张口结舌道:“公公派人接走她已经十六天了……”
天呐!
若愚猛地抱住了脑袋,十六天了,追不上了——
他愤然地冲出了门,这个老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我编?!你不把梨容还回来,我就,我就……
他骤然间想到,就在蒙古人索要梨容的时候,皇上先前不是传旨说,梨容不得随意出城吗,看来,这个皇帝,并没有派梨容去和亲的意思,都是这个袁公公一手操纵!他眼珠子一转,哼,只要我能想办法见到皇上,就要你姓袁的好看!
若愚盘算好了伺机行事,就进宫来找袁公公。
小公公认得若愚,便告诉他袁公公在殿上当值,还得等会。若愚灵机一动,支开小公公,自己就从管事房溜了出来,正好碰见一个相熟的公公,就说是袁公公有急事找他,谁知当值走不开,要他去正阳殿,悄悄地逮了空跟他嘀咕,于是那公公热心地把他送到了正阳殿。他又说不能影响袁公公,就在外头等袁公公偷空出来,那公公也不怀疑,就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自己走了。
若愚看见殿外的侍卫,正愁不知如何进去,偏巧,这时皇上批阅奏折也累了,一时兴起,走出殿外来透气。
若愚一看见明晃晃的龙袍,想都没想,一头就扑了过去,跪下磕头如捣蒜,口中则大喊道:“梨容冤枉!梨容冤枉!”
侍卫吓了一跳,赶紧就过来了,才架起若愚,正要往外拖,就听见皇上的问话:“放开他!你是何人,如何进来的?”
这样的场景,确实让朗坤意外,可是,这个人口口声声梨容,他怎么可能不过问。
若愚头也不抬,趴在雪地上回答:“草民是谢梨容的哥哥。”
梨容是独女,什么时候冒出个哥哥?
朗坤退后一步,冷笑道:“朕看你是刺客!”
“刷!”的一声,侍卫已经抽刀出鞘了。
“我是谢大人的内侄,当然是梨容的哥哥,袁公公知道的啊……”若愚赶紧叫唤起来。
朗坤这才释然,想起来了:“你就是陈若愚啊,朝廷的金陵采办?听梨容说起过你……”
“正是在下。”若愚赶紧应下。
朗坤沉吟片刻:“进殿来说吧。”
“皇上您一定要跟草民做主,袁公公趁我去金陵采办,把梨容送到蒙古去了!”若愚一张口,就让朗坤大惊失色。
“这是真的?”朗坤有些不相信。袁公公,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抗旨!
“皇上,只要梨容不去和亲,草民愿献出所有的家产,供朝廷赔款……”若愚复又磕头不止。
朗坤默然片刻,板着脸,硬邦邦地说:“急召袁公公!”
袁公公听到皇上急召,一路跑步来到正殿,一进门,看见若愚跪在地上,心头咯噔一下,就知大事不妙。
“梨容到哪里去了?”朗坤铁青着脸,劈头就问。
袁公公跪下,没有正面回答。
“梨容呢?”朗坤厉声相向。
袁公公知道躲不过了,低沉道:“去蒙古了。”
“你好大的胆子!”朗坤一怒,一本奏折甩下来:“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是不是!”
袁公公默然,一声不吭。
“叫你协助郑大人筹款,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哪里有问题,搞了半天,是在给朕拖延时间!”朗坤猛地站起身,走下来,将袁公公重重地往地上一掀:“朕叫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去把梨容给朕追回来!你亲自去,她回不来,你也别回来了!”朗坤恨声道。
袁公公爬起来,跪好,依旧不吭声。
“叫你去,听见没有!”朗坤低吼一声。
“追不到了,皇上。”袁公公漠然道:“按照行程,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回栾山脉了。”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朗坤愤然一摆手:“无论如何,也要把她追回来!”
“京里过去,最快也得十天,现在回栾山已经下雪了,”袁公公沉声道:“有个三四场雪,就封山了,谁都过不去的。”
“哼,”朗坤冷笑一声道:“你都算计好了,就知道朕鞭长莫及!”
“不是奴才算好的,奴才没去过那里,算不出来,”袁公公镇定地回答:“是梨容自己安排的。”他缓缓地起身,从袖笼里,拿出一封信来,送到龙案上:“皇上,梨容说了,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实在瞒不住了,就把这封信交给您……”
朗坤拿起信,感觉到胸口一阵绞痛,不用看,他都知道,她在信里写些什么,可是,最终,他还是缓缓地抽出了信笺,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读罢信,朗坤心绪难平。
他缓缓地坐回椅子上,默默地往后一靠,无限烦恼地用手撑住额头,无力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大殿里,静悄悄的,光线落在他孤单的身影上。忽然,他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抬头去看,只见梨容,正从不远处走近,望着他,微笑。
骤然间,鼻子一酸,梨容的身影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以为,圈住了梨容的脚,就一切无忧,可是,她太了解他,她总有办法来应付他。在他疲于奔命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做到了。只要一个突破口,就轻而易举地达到了目的,她太聪明,知道谁都靠不住,袁公公一定会帮她。
她来找他时,就已经做了决定。一个月的时限,不过是一个烟雾弹。
她认为,她走,是最好的选择,既可以完成他的计划,又可以不去伤害媛贞,还可以,保住刘家对他的力挺。
可他,不这么认为。
她的爱,是把她所认为的最好的东西给他,可他需要的爱,却简单而纯粹,只要她爱,就行了。
梨容啊,他默然合眼,感觉到心的抽搐。
我不要你承受那么多,我不要你为我承受那么多啊……
抛开那些身外的东西,义无返顾地爱一次,不好么?如果你永远这样顾虑下去,那么你将永远也解脱不了——
我不能,把她交给蒙古人!
我绝不再,跟她分开!
朗坤挺直了脊背,唤道:“来呀,传刘金勃将军!”
“你即刻启程,拿着朕的金牌,赶往边境营地,务必在蒙古人最后的期限前,阻止谢小姐去蒙古,”朗坤郑重地,握住刘金勃的手,重重地一顿:“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她带回来,拜托了。”
刘金勃用力地点点头。
此刻,回栾山脉,已是银状素裹,北风呼啸,大雪翩翩,梨容一行五人,艰难地行进着。
“小姐,歇歇吧。”侍卫停下来,靠近梨容,大声说道,声音,片刻就被凛冽的寒风刮散,无影无踪,只留下呼呼的风声。
“继续走,我还撑得住。”梨容从斗篷下,扬起冻红了的脸,抹一把脸上的雪水,顾不得拍打身上的雪,坚持前进。
两军对垒,不过十里,可以遥遥相望。大雪后的边境,升起了太阳,中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厚厚的雪地上,给冰冷而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些许的柔情。
“朝廷可有信来,款项筹备如何了?”刘将军站在土丘上,望着远处的蒙古军营,问副将。
副将摇头道:“前几日来信说,还比较困难,这几日大雪,想来,通信受阻,看今日雪停了,会不会有消息。”
刘将军心事重重地说:“一个月期限没有几天了,看蒙古人的阵势,不象只打雷不下雨的打算,若到时候赔款不到,他们也可能出兵,我们原定的应急计划要好好再盘查一下了。”
副将盯着远处发呆,低声道:“大雪封山,有后续也跟不上,打也是输啊,将军……”
“蒙古人要借这一仗来赢士气,我们就是输,也要输得有骨气!不能让他们赢的太痛快!”刘将军斩钉截铁地说。朗坤的难处他是知道的,即便款项不来,他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哪怕是血染沙场,也要战出中原人的气势,决不能不战而降。
正说着话,忽然兵丁跑过来报:“将军,朝廷来人了!已入中门,请将军速速回营!”
刘将军挫身,急往营地而来。